第二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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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驚人心弦的嘶鳴聲響徹山穀,即使遠在另一座山上的淩滄浪也略微聽到山穀中流傳的回響。
    他有些詫異,朝這道聲音的方向扭過頭,豎起耳朵認真的聽著,但同樣的聲音並未響起第二聲。
    “這是什麽聲音?”
    慕驚鴻回答道:“出鞘。”
    “僅是出鞘?”
    淩滄浪驚異更甚,這會是怎樣的一劍?
    回過頭,卻是一怔,因為僅僅走神的這一功夫,慕驚鴻已貼的他極近,手中捏著一塊製作精巧的機關盒,正對著他的脖頸。
    一步之遙,這麽近的距離淩滄浪是絕對躲不過的。
    淩滄浪看向嚴挺,臉上的神色十分的奇異,像是無奈,又像是欣慰,問道:“這在你預謀之內?”
    嚴挺道:“不是,但我相信慕驚鴻。”
    淩滄浪看向慕驚鴻,僵了片刻,終於露出釋懷的笑容,對慕驚鴻笑道:“不錯,真是不錯,我小看你了。”
    慕驚鴻沒有說話,額頭微微生出些冷汗,緊握機關盒的手也不自覺的顫抖,這一步實在是招險棋,一招下錯全盤皆輸,幸運的是他賭對了,城九酒的劍出鞘,給了他出手控製淩滄浪的機會。
    淩滄浪又看向嚴挺,磨動嘴皮,終究還是深深歎息一聲,突然大聲喝道:“跟我來。”說罷絲毫不懼慕驚鴻的威脅轉身向外走去,慕驚鴻被這舉動嚇得一怔,看向嚴挺,嚴挺道:“這裏已無妨,你快去支援城九酒。”
    昏暗的地下通道,兩邊關押著幾個披頭散發衣不遮體的人,嚴挺看著那些人的臉龐觸目驚心,幾乎每張臉他都認得。
    白馬鏢局馬成圭,西風劍張鳳儀,丐幫八袋長老彌狗兒,越往前走關押的人身份就越貴重,嚴挺在狗山待了五年,從未聽說過這些大名鼎鼎的武林前輩會被關押在這裏,淩滄浪腳步放緩,對身後的嚴挺道:“是不是很意外,狗山還有這麽個地方?”
    嚴挺問道:“他們為何被關押在這裏?”
    淩滄浪道:“他們每一位都做了你正在做的事,所以會被關在這裏永不見天日。”
    嚴挺沉默,淩滄浪邊走邊說:“每當又有你這樣的人出現,這裏的牢籠就會多設立一個,狗山正是因此而存在的。”
    嚴挺道:“事已至此,您難道還要讓我停手?”
    淩滄浪道:“不,我是在告訴你未來的宿命,他們都是人中之龍,論武功心智都勝過你我數倍,卻仍敵不過命運。”
    “您把血影門比作命運?”
    “不錯,他們決定著你我眾人的命運,生而就是為了掌控有價值的人。”
    “簡直是謬論。”嚴挺對這句話非常不屑:“沒有人能決定他人的命運,他們試圖這麽做就一定會有人反抗,我絕不是最後一個。”
    “你們的結果無非都是一個樣子。”淩滄浪停住腳步,指著一座鐵製的囚牢道:“海易川就在這裏,看清楚他的模樣,這都是拜你所賜。”
    嚴挺走進那座囚牢,裏麵是一個被鐵鏈捆住手腳的男人,他的臉陷入黑暗之中無法辨認,嚴挺一腳踹開鐵門,待他靠近男人身邊看清男人的臉,他的心髒仿佛被重錘敲擊一般,沉重得說不出話來。
    “你知道烏龍長青的手段,他將海易川帶來狗山時,他已是這幅模樣。”淩滄浪緩緩走進囚牢站在嚴挺身邊,道:“不止是他的臉,他的手腳筋也被盡數挑斷,身上也被下了奇毒,如今的海易川隻是個行將就木的紙人。”
    嚴挺沒有理會淩滄浪,並攏右手化為掌刀將鐵鏈劈斷,海易川癱倒在地上,嚴挺將他抱在懷裏,伏在他耳邊輕聲呼喚他的名字。
    淩滄浪見狀不由得搖頭:“沒用的,他聽不見了,也無法說出話。”
    嚴挺撥開海易川的嘴,嘴裏竟空無一物,嚴挺將他背負與身後,對淩滄浪道:“我要帶他離開這裏。”
    淩滄浪偏開身體,道:“我不會再阻攔,但城九酒敢在這裏拔劍,她就一定要留下。”
    嚴挺背著海易川邁步走出囚牢,留下一句:“她想走,這裏沒有人能將她留下。”
    淩滄浪目送嚴挺走出地下室,喃喃道:“嚴挺,你對城九酒的信任從何而來呢?”
    嚴挺自然聽不到這句話,他現在隻想快些與城九酒匯合然後離開這裏,海易川的狀況很不樂觀,必須盡快得到救治,他背著海易川跑得飛快,之前在大堂聽到出鞘聲是在東邊的方向,那裏應該是習武堂。
    嚴挺的速度已經很快,但慕輕鴻的腳步更快,常人一刻的路程,慕輕鴻隻需半刻,當慕輕鴻趕到城九酒所在之地,就連見慣鮮血的他也感到肚內一陣翻騰,極力克製才沒有吐出來。
    眼前似乎是地獄的場景,滿地的斷肢殘骸,鮮血澆灌在泥土上仿佛一條紅色的地毯,而城九酒渾身像是剛才血池裏撈出一般盤坐在這些斷肢中央,閉著雙眼平靜的打坐。
    梨花也已沾滿鮮血插在一隻斷手之上,慕輕鴻雙腿都已有些發顫,緩緩走到城九酒身邊,小心翼翼輕聲喊道:“城九酒?”
    城九酒睜開雙眼,鮮血從她的秀發流淌而下,瞳孔都已映出紅色,她緩慢的抬起頭看著慕輕鴻,費力張開口卻說不出一句話,慕輕鴻蹲在她的身前仔細打量,確定身體外無恙後伸手探向她的脈搏,半晌後說道:“你中了毒,幸好用內力護住了心脈,我現在盡快帶你與嚴挺會合。”說罷在城九酒心口點了幾處大穴,背起城九酒拔出插在短肢上的梨花,又忍不住搖頭感歎:“你可真是個怪物,看這些短肢恐怕是數十人的。”
    慕輕鴻施展輕功飛奔起來,他的腳步非常平穩,城九酒臉靠在慕輕鴻的背後絲毫未覺得顛簸,她從未如此心力交瘁過,現在隻想喝上一壺烈酒之後好好睡上一覺,慕輕鴻感受到城九酒的呼吸越來越微弱,大聲喝道:“你可千萬別睡著,咱們馬上就能見到嚴挺,他一定有辦法救你。”
    城九酒不知哪裏生出的力氣,伸出頭在慕輕鴻耳邊狠狠的大罵:“你在說什麽屁話,老娘隻是困了又不是要死了!”
    慕輕鴻被這聲震得耳朵打鳴,不怒反而大笑:“你現在這慘樣兒,我還真瞧不出你隻是困了。”說罷腳步又加快了幾分,跑了一炷香的時間,慕輕鴻遠遠的看到嚴挺的身影,大喜之餘對背後的城九酒喊道:“來了來了,嚴挺過來了!”卻沒有聽到城九酒回應,慕輕鴻感到一絲不對勁,放下城九酒回頭一看,城九酒的臉已漲成紫色,七竅流出黑色的血,慕輕鴻大驚,對遠處的嚴挺呼喊,嚴挺幾乎是一刹那躍向這裏,放下背後的海易川扶起城九酒的頭仔細查看,對慕輕鴻厲聲道:“快!隨我來!”
    慕驚鴻背起城九酒,跟著嚴挺身後,他看著嚴挺背後背著的人,問嚴挺:“他就是海易川?”
    “不錯。”
    “他為何蒙著麵?”
    嚴挺沉默,他實在不忍心開口,慕驚鴻也意識到什麽,沒有細問,而是問道:“這裏誰能救城九酒?”
    嚴挺邊跑邊說道:“賴茅子,狗山上隻有他懂醫術。”
    慕驚鴻突然停住腳步沒有再動,嚴挺也止住步伐,回頭看卻發現慕驚鴻此刻的臉色陰沉的可怕,他從未見過慕驚鴻這種表情。
    “怎麽了?”
    “你說的這個懂醫術的賴茅子,是不是當年從妙手仁心宗叛逃的那個人?”
    嚴挺愣了一下,搖頭:“我不知道。”
    “他是不是三伏天穿著厚重的皮襖,寒冬臘月卻坦胸露乳,身上一片布也不能穿?”
    “不錯。”
    “他是不是隻食生肉飲鮮血,白日睡覺夜晚卻精神十足?”
    嚴挺眨了眨眼,問道:“不錯,您怎會知道?”
    “果然是他。”慕驚鴻露出獰笑,用十分認真的語氣對嚴挺說道:“如果你要將城九酒帶給他醫治,我寧願現在用劍抹了她的脖子,好讓她死個痛快。”
    嚴挺大驚,厲聲道:“你再說什麽!”
    慕驚鴻道:“看來你還不知道這個賴茅子是個什麽樣的人,他是比烏龍長青還要惡毒的瘋子,借著給人醫治的借口做著草菅人命的勾當。”
    嚴挺急得原地跺腳,對慕驚鴻大罵:“我不知道他曾經做過什麽事,但現在他是唯一的希望!再遲就來不及了!”
    慕驚鴻抿了抿嘴,臉色鐵青的邁動步伐,嚴挺飛快的在前奔跑,邊跑邊問道:“和我說說,你都知道他什麽。”
    慕驚鴻道:“十年前金花世家偶然得到一隻三足金蟾,此乃天下最珍奇的毒物,也是件稀世珍寶,當年金花家主親自將此物帶上妙手仁心宗與其一同處置,並邀無數英雄豪傑前去一觀,賴子房當年還是妙手仁心宗的長老,他為了獨吞此物,借著觀摩金蟾之意偷偷留下一滴金蟾血,將那滴血滴在了妙手仁心宗的井裏。”
    嚴挺認真的聽著,問道:“後來呢?”
    “他毒害了眾多英雄,就連當時的金花家主也深受其毒害,引得年時八旬的金夫人出山,親手給他下了陰陽顛倒滅欲之毒,自此賴子房便成了一個陰陽顛倒的怪物,但他仍不知悔過,用以毒攻毒的借口來給人醫治,用他自己的血。”
    慕驚鴻沒有說的是,他的父親慕雲侯當年也在妙手仁心宗,至今仍是個活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