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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妙手仁心宗遠在數百裏之外的燕雲,嚴挺道:“隻有三天,是無論如何也趕不到的。”
“嘿嘿,你當然不行,但這個小家夥可以。”賴神醫看向驚輕鴻,調笑道:“不過你應該不會冒這個險,神隱門的人在燕雲是絕不會受到歡迎的。”
慕驚鴻陰沉著臉,嚴挺也沒有再說,他絕不會逼慕驚鴻做不想做的事。
洞裏陷入死一般的寂靜。
片刻過後,慕輕鴻深深呼吸一口,對嚴挺問道:“海易川是不是你的朋友?”
嚴挺道:“是。”
慕驚鴻問道:“海易川能不能死?”
嚴挺道:“不能。”
慕驚鴻問道:“這個瘋子說的話,你信不信?”
嚴挺道:“信。”
無需再多言,慕驚鴻看向賴茅子,問道:“你確定他能挺到三日?”
“最多三日,你要盡快。”賴神醫摸了摸海易川的稍微緩和一些,將麵巾重新蓋了回去,慕驚鴻沒有遲疑背起海易川就要出發,被賴神醫喝住:“等一下。”
慕驚鴻不明所以,賴神醫扭轉身體在山洞的一處角落用手開始挖,嚴挺湊近問他:“您在找什麽?”
“我的牌子,我記得我就埋在這。”他的手挖得很快,不一會便挖出一塊早已腐爛不堪的小木牌,勉強分辨出上麵刻著一個‘賴’字,他將木牌丟給慕輕鴻,慕輕鴻騰出一隻手接住,問道:“這是什麽東西?你的令牌?”
“如今不再是我的令牌,而是你的通行令牌,拿著它能給你省下不少麻煩。”賴神醫道。
慕驚鴻將木牌收入懷中,對嚴挺喊道:“我將海易川送到燕雲之後,去哪裏尋你?”
“洛陽鐵王府。”
“好!”
慕輕鴻轉過身奔出洞口,嚴挺看著他的背影消失在水簾之中,沉默無語。
“有我的令牌,妙手仁心宗不會太為難他。”賴茅子來到嚴挺身旁,用十分欣慰的語氣道:“你有這樣的朋友是一件很幸運的事。”
嚴挺歎道:“希望我沒有害了他。”
賴茅子鬆了鬆肩膀,打著哈欠問道:“他們姓慕的都是逃命的高手,你無需擔心什麽,倒是你這次突然回來,你的師傅知不知道?”
嚴挺輕歎,道:“已經與他見過,想必你應該猜到了。”
“是啊,那麽多人堵著我那草房,自從來到山上還是頭一次。”
“你躲在這裏真的無妨?”
“無妨。”
賴茅子卷縮在地上,對嚴挺道:“如果那些人真與你有關,你現在應該快些走了。”
嚴挺道:“不如你與我一起走。”
賴茅子笑道:“你無需擔心我,山上隻有我一個懂醫術的人,他們不會拿我怎麽樣。”
賴茅子說完便深深睡了過去,甚至來不及與嚴挺作告別,這是他身體上的病,也是心病,他已適應山上寧靜的生活,不願再步入紅塵經曆是非。
他也已見過太多嚴挺這樣的孩子,下山後一去不再複回。
嚴挺背起城九酒,拿住梨花劍綁在腰間,對沉睡的賴茅子輕聲道:“待我做完我應做之事,我再回來與你作伴。”
越過刺骨冰冷的瀑布,他在河邊將城九酒放下,用河水洗淨城九酒臉上的血汙,也一並將梨花清洗的幹淨,待他做完這一切,將梨花高舉頭頂,歎道:“如此美麗的劍,卻也是奪取生命的利器,被人血玷汙怎樣也洗不幹淨。”
“劍若不用來殺人,與農夫的鋤鎬又有何差異?”
“您一定要阻攔我?”
“不是阻攔,而是糾正。”
嚴挺回過身,將劍負於身後,淩滄浪靜靜的站在他的麵前,手中拿著一把古樸的刀。
“烏龍長青人在何處?”
“他已經離開了,丟了一隻胳膊和一條腿。”
“您不該放他離開。”
“你有你要做的事,他也有。”
淩滄浪將刀橫在胸前,手指輕輕撫摸刀刃,這把刀跟隨他一輩子,幾乎已是他的生命。
他從未想過,自己會用這把刀,麵對自己最疼愛的弟子。
“你曾見過東方神威的刀,他的刀如何?”
嚴挺歪著頭思索,搖了搖頭:“我說不出來。”
淩滄浪問道:“為何說不出?”
嚴挺道:“你隻有親眼見到他的刀,才知道那是怎樣的刀,世上沒有任何言語能形容的刀。”
淩滄浪閉上眼,歎道:“可惜無緣見識那樣的刀,若能看一眼,就是死也無憾。”
嚴挺道:“您完全可以離開狗山,是您自己不想,或是不敢。”
淩滄浪緩緩睜開眼,一步一步走進嚴挺,二人相距不過十步。
“我的刀,如今的你能否接住?”
“不能。”
“你不退?”
“不退。”
“好!”
話語剛落,淩滄浪已出刀。
如鬼神,磅礴的殺氣吹動著嚴挺兩邊的鬢發,嚴挺也同時用劍刺向淩滄浪的心口。
這麽近的距離,無論是誰都不可能接住淩滄浪的刀,嚴挺自然明白這個道理,他選擇最危險的做法,在刀落下之前刺中淩滄浪。
嚴挺無疑是在賭,而他賭贏了。
驚浪刀離他的腦袋不到兩寸,梨花已刺中淩滄浪的心口,那一刻二人同時停手,對視沉默。
淩滄浪低下頭看著心口處的梨花,抬起頭質問嚴挺:“你為何不刺下去?隻要再深入一寸,我的命就是你的。”
嚴挺抬頭看著頭上的刀,道:“您也不是一樣?就算我刺了下去,您的刀仍然可以劈中我。”
淩滄浪突然笑了,那笑容在嚴挺看來是欣慰的笑,他退回一步,梨花從他的心口帶著絲許鮮血退出。
“你可以走了,不會有人阻攔。”
淩滄浪留下這句話,轉過身離去,嚴挺也背起城九酒,二人沒有再說一句話。
他對淩滄浪又敬又恨,若當年不是淩滄浪將餓暈在路邊的嚴挺帶上狗山,嚴挺早已餓死在那時。
但也是淩滄浪將他帶上狗山,導致嚴挺現在的悲劇。
狗山是嚴挺與淩滄浪的囚牢,也是嚴挺與淩滄浪的家,淩滄浪確信嚴挺終有一日會回來。
慕驚鴻背著海易川已離開狗山,他心中盤算接下來要走的路程,從岐州去往燕雲常人騎馬也需要五日,自己的輕功雖快,可若不吃不喝背著海易川就是到了燕雲也要累死,中途必須乘坐馬車,待他趕到岐州一家驛站處,他將海易川藏在一個廢棄的馬棚裏,想在過路人身上偷些銀子買輛馬車再買些吃食。
他已選好了目標,驛站外有幾個看似富貴人家的公子正聚在一起,其中一名公子腰間的玉佩可值百兩,他隨意給自己變了副模樣,趁那位公子路過裝作沒留意碰了上去,手指飛速略過將那塊玉佩抓在手裏,然後扮作慌張給公子賠禮道歉,那位公子也沒說什麽,擺手示意無恙。
待慕輕驚走後,公子對身邊的人輕聲說道:“二姐,我有了一個好玩的去處。”
那人問道:“什麽去處?”
“剛才那人偷走了我的玉佩,我們要不要悄悄跟過去看看他要做什麽?”
這幾人也都來了興致,其中一位身材嬌小的少爺更是迫不及待:“居然敢偷我們的東西,真是活得不耐煩了!”
被盜走玉佩的公子捏了捏她的臉,笑道:“這裏不比家裏,你可不許胡來。”
少爺不停的點頭,搖晃著身體嘟囔:“我知道啦四姐,我們快跟過去瞧瞧。”
慕驚鴻把玩著手中的玉佩,隻感歎這錢來得太容易了些,走進一家當鋪換了三百兩銀子,去一家客棧買了些牛肉幹和酒,就在小二端肉之際他附在小二耳邊說了幾聲,給了小二幾兩銀子,小二便喜笑顏開的點頭,慕驚鴻拍了拍小二的肩膀跟著他一並走進後院。
客棧門外,剛才那幾位公子哥正細細盯著客棧,眼瞅著慕輕鴻還未走出,小少爺有些心急的說:“這個人不會從後院溜出去吧?”
“有這個可能,四妹你去後門看看。”
被盜走玉佩的公子點了點頭,正要離開,慕驚鴻這時從客棧走了出來,懷中抱著一些牛肉邊吃邊走,幾人邊在後麵跟著,慕驚鴻倒是一臉歡喜,先去裁縫鋪買了些名貴布料,又到胭脂店買了些胭脂水粉,嘴裏還不停的念叨些什麽,又去鮮花店買了幾束花,然後坐在街邊將購置的物件放在地上吃著牛肉。
這幾個公子看著有些摸不著頭腦,小少爺撓了撓頭,問一邊的公子:“他一個大男人為什麽要買這些東西?難道是給他媳婦買的?”
被盜走玉佩的公子無奈道:“恐怕咱們已經被發現了,那些東西就是送給我們的。”說罷走到慕輕鴻身邊,慕輕鴻正啃得有滋有味絲毫未注意到已經有人接近,公子拍了拍他的肩膀這才突然扭頭,公子問他:“是誰叫你買這些東西的?那人是不是已經從後麵溜走了?
慕驚鴻點了點頭,笑嗬嗬的拿起布料胭脂對公子說道:“那位客官的確從後麵走了,臨走前給了我幾兩銀子,給我化了妝讓我置辦這些東西,說是一會有幾個富貴小姐會來找我,叫我把這些東西送給她們。”
公子點了點頭,對他說道:“這些東西你自己用了吧,那些小姐不會來了。”說罷轉身向客棧奔去,那幾個公子爺跟在他身後,小少爺邊跑邊罵:“好個無奈,居然敢戲耍我們,等找到他一定要把他全身的油水都揍出來。”
待這幾位公子趕到客棧,發現慕驚鴻居然就在客棧裏,端著擺滿菜的盤子挨個招呼客人,小少爺將他一把抓住罵道:“好你個小賊!居然還裝成小二模樣,看我不揍的你腦袋開花!”
慕輕鴻被揪住頭發,低下身子哀嚎求饒:“哎呦這位少爺,您這是在做什麽?”
被叫做二姐的公子這時拉住小少爺,眼中已有了怒意:“我們被耍的徹徹底底,真正的賊已經被我們放走了。”
小少爺不明所以,伸出手在慕驚鴻的臉上亂抓露出小二的真容,驚的目瞪口呆。
而真正的慕驚鴻已在客棧雇了輛馬車,他將海易川和剛買的牛肉都放到車廂裏,趕著馬車跑在大路上,他嘴裏還啃著牛肉,對躺在一邊的海易川說道:“剛才那幾位姑娘應該不是一般的富貴人家,她們現在應該已經炸毛了。”
海易川當然無法聽到這句話,也無法回應,慕輕鴻歎道:“海易川,你最好給我挺到第三日,不然我會把你燒個幹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