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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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身為瀟湘劍客沈玉山的獨子,沈瑩自小受父親的細心指導,再加上他本身就天資聰穎,在同齡人中絕算得上翹楚之人。
    可惜他遇上的是城九酒。
    沒人知道這個年輕的女孩會有如此的武功,仿佛她的存在就是為了打破世間的常理。
    沈瑩也不知道,他呆呆的盯著被城九酒咬住的劍,心中踴躍出一股來自靈魂最深處的恐懼。
    如果這個女孩的劍出鞘,那將會是怎樣的威力?
    城九酒張開嘴巴,輕啐一口後道:“你現在這樣子莫說報仇,恐怕連自己的命也保不住的。”
    沈瑩默默收起劍,突然對城九酒跪了下去,將頭重重磕在地上。
    “我個人性命無足輕重,隻求你幫我殺了那個人!”
    城九酒沒有著急扶起他,而且蹲在麵前輕聲問道:“你已把所有希望寄托在我身上?”
    沈瑩沒有否認:“是。”
    城九酒接著問道:“如果我不幫你呢?”
    沈瑩道:“那我就跪到你幫我為止。”
    城九酒笑道:“這是最蠢的做法,我與你非親非故,你就是跪死在這又與我何幹?”
    沈瑩仰起頭,道:“我可以給你銀子。”
    城九酒有了興趣,問道:“銀子?你有多少?”
    “我已被天祿府通緝在冊,你若將我的人頭帶到天祿府可以得到五萬兩銀子。”見城九酒似乎被打動了,沈瑩緊接著又說:“隻要你答應日後幫我報仇,我現在就可以自裁。”
    城九酒低下頭思考片刻,還是搖了搖頭,道:“天祿府離此地最少百裏路程,我帶著你的人頭趕上幾個月的路隻得到五萬兩銀子,還要為你殺人,這並不劃算。”
    沈瑩急忙又說:“你不止能得到五萬兩,我還可以把我父親的劍給你。”
    “你父親的劍?”
    “是。”沈瑩重新將劍拿出,道:“這就是我父親的瀟湘劍,我死之後這把劍也會是你的。”
    城九酒差點又要笑出來,沈瑩手裏這把破劍若是瀟湘劍她就把自己眼珠子挖了,但她沒有說破而是反問道:“我隻要答應幫你殺了那個城九酒,你的人頭和這把瀟湘劍都是我的?”
    “不錯,都是你的。”
    城九酒有些不明白沈瑩的這種信任從何而來,問:“你為何這麽相信我?”
    沈瑩一臉堅定的說:“因為你是獨孤小英,獨孤家的人答應的事絕不會出爾反爾。”
    城九酒道:“我並不是問這個,我不明白你為何如此確信我能殺得了那個城九酒?”
    沈瑩道:“因為你接住了我的劍。”
    城九酒道:“世上能接住剛才那一劍的人絕不算少。”
    沈瑩道:“但你能在五步之內接住我的劍,就連我父親也做不到。”
    “可如果我現在殺了你,這把瀟湘劍和五萬兩銀子依然是我的。”城九酒笑道:“我可以把你的死栽贓給天祿府,還不用幫你殺人。”
    沈瑩一臉不可思議,驚叫道:“你居然會說這種話。”
    城九酒道:“我不僅會說,我還可以做。”
    沈瑩道:“你不能這麽做!”
    城九酒追問道:“為何不能?莫忘了你之前還一直求著讓我殺你。”
    沈瑩瞪大眼睛,他發現自己確實沒辦法辯解,嘴裏似乎塞進了爛桃子半天說不出一個字,城九酒又說接著說:“你也不要用江湖俠義那種話來壓我,你隻求我幫忙殺人,卻沒想到我若答應了你,我會有怎樣的風險。”
    城九酒說完站起身,從驢背上拿起葫蘆灌了一口酒,接著又道:“若是因為沒人幫你報仇就生無可戀,那你確實該死,因為這是你自己的事,你卻將希望寄托在別人身上。”
    沈瑩仿佛泄氣般的坐在地上,突然張口問道:“就像你說的那樣我現在自身都已難保,還能如何報仇?”
    城九酒反問道:“你現在還未死,劍仍然在你手中,為何報不了仇?”
    沈瑩道:“我全力的一劍尚不能傷你分毫,更不要提那個女人,我這樣去隻能是送死。”
    城九酒道:“你現在去找她確實是送死,但若十年之後莫?你的劍雖然稚嫩,但已有劍道大家的雛形,若你回家一心修煉,十年後應該可大成。”
    沈瑩眼中突然閃過一絲異樣的神采,猶如夜晚被烏雲籠罩的黯淡星光,城九酒敏銳的捕捉到了,問道:“難道你還有什麽難言之隱?”
    沈瑩嘴唇已有些顫抖,緩緩說道:“我已經無家可回了。”
    城九酒問道:“你父親死了,還有你的其他家人,他們人呢?”
    “也已經死了。”
    “怎麽死的?”
    沈瑩抹了抹眼淚,平靜說道:“我父親死後,我的母親承受不住打擊一病不起不久撒手人寰,有一些我父親得罪過得的人也找上門來,我的兩個大哥也死在了那些爭鬥之中,就連我也不知道為何就被天祿府追殺,想必與那個城九酒也脫不了幹係。”
    城九酒聽的心中略驚,她沒想到自己會讓沈瑩家破人亡,可她想不明白大內直轄的天祿府與她有什麽關係?城九酒一時想不明白也就不再去想,拿起酒葫蘆遞給沈瑩,道:“那就更不能隨便去死了,你若是不能為他們報仇,你的父母兄弟九泉之下也不會安息。”
    沈瑩顫顫巍巍的接過葫蘆,仰起頭幾口灌了個幹淨,城九酒瞬間挑起眉頭,這個畜生怎麽給她喝幹淨了!這荒郊野嶺的去哪偷酒去?沈瑩沒注意到城九酒的臉色,將酒葫蘆重重摔在地上,道:“小英姑娘說的對,我若不將那個城九酒千刀萬剮,妄為男兒……小英姑娘你臉色怎麽這麽難看?”
    “沒什麽……”城九酒強忍一巴掌拍死這個男人的衝動,扶著額頭說道:“想通了就好,那麽接下來……”
    “獨孤家以劍術獨步於天下,接下來我想與小英姑娘並行去獨孤府上拜見獨孤劍聖,求他老人家授我劍法。”
    “那你還是死吧。”城九酒從小驢背上抽出梨花劍,沈瑩急忙連退幾步,驚訝問道:“小英姑娘你這是?”
    “呃……你難道沒聽說我父親上月初就已身死?”城九酒道。
    沈瑩驚的跳了起來,叫道:“什麽?劍聖前輩暴斃?上個月?”
    城九酒見沈瑩強烈的反應不像是裝的,心中暗想看來獨孤家並沒有將劍聖已死的事公告天下,於是擠出一副痛心疾首的表情道:“就在上月,我父親突發惡疾不治身亡,我因此了無牽掛才離開了家。”
    沈瑩恍然大悟,他以為自己說錯了話誤頂撞了眼前的獨孤小英,急忙抽了自己一嘴巴解釋:“我確實不知道此事,說錯了話小英姑娘千萬不要介意……”見城九酒擺了擺手表示無妨這才停住,抓了抓頭一時不知道該說些什麽。
    城九酒輕咳一聲,對沈瑩勸道:“江湖中的劍道世家並不是隻有獨孤,你若不知去何處我可以給你引薦幾個。”
    沈瑩搖了搖頭,竟又是跪了下去:“不用了,既然獨孤府上暫時去不得,我想不如拜你為師學習獨孤劍法,若你不收我為徒就砍下我的頭吧。”說完閉上眼睛真的伸出了脖子。
    城九酒幾乎忍不住想要抽自己一耳光,怎麽就被這個年紀與自己相仿的男人給賴上了,但想到這個男人正因為自己所作所為導致家破人亡,心裏不免生出些愧疚,便走到沈瑩身前將他扶起道:“七尺男兒頭頂青天不要動不動就給人下跪,我答應教你便是,以後你我就以兄妹相稱。”
    沈瑩大喜,正欲說話被城九酒打斷:“你別高興的太早,要殺那個城九酒絕非易事,我雖答應教你但能不能成在於你自己有多少耐力和恒心。”
    沈瑩小雞啄米式的點頭,似乎認定了眼前的姑娘:“隻要你答應教我劍法,怎樣折磨我都可以。”
    城九酒噗嗤一聲笑了出來,少女嬌媚的笑臉讓沈瑩不由得癡了一眼,隨即甩了甩頭問道:“接下來我們去哪裏?”
    城九酒歪頭思考片刻,指著身後的小驢子說道:“驢背上有把小鐵鍬,你去拿來把這些屍體埋了我們就離開。”
    沈瑩不解:“埋這些人作甚?”
    城九酒已走到一邊將沈瑩扔下的葫蘆撿起,找了塊石頭坐下緩緩說道:“他們隻是奉命辦事,也是被父母生養長大的人,不應該曝屍在這荒野被野狼叼了去。”
    “你可憐他們這種人?”
    “可憐?他們一點也不可憐。”城九酒搖了搖頭,道:“但他們也是人,死了至少也要保持人的尊嚴入土為安,不能當做野獸看待。”
    沈瑩沉默片刻,默默走到驢子旁找出鐵鍬開始挖了起來,城九酒露出一絲笑意看來這個沈瑩本性還不壞,扭頭伸了個懶腰正想閉上眼眯上一會兒,餘光卻看到遠處出現一個高大的人影,這人影又的很慢又越來越近,竟是朝著這個方向來的。
    城九酒並未理會,閉上眼似乎真是睡著了。
    “你們……是誰?這……這是什麽地方?”
    沈瑩舉起的鐵鍬僵在半空中,扭頭看向這個中年大漢,這一看倒是讓他傻了眼,這個男人披頭散發,一身肮髒不堪的灰布衣服若是加上布丁就跟乞丐沒什麽兩樣,沈瑩離著老遠就聞到男人身上的酒氣和汗臭味,忍不住問道:“這位大哥,你是?”
    男人好像醉的很嚴重,一屁股癱在地上,沈瑩這才注意到男人還拄著一把劍,隻是劍同樣用灰布綁的嚴嚴實實的,男人勉強用劍撐起半個身子,半靠一塊石頭喊道:“這是……什麽地方……百花樓怎麽去?”
    沈瑩問道:“離這裏不遠,看大哥你這模樣不像是能花的起錢的人,不知去那兒要做什麽?”
    “找……城九酒啊。”
    不僅沈瑩愣住,城九酒也猛的睜眼看向這個男人。
    “找誰?”沈瑩以為自己耳朵出了毛病聽錯了,重重的問了一遍。
    “城……九酒?好像是這個名字。”男人嘟囔道,一邊用手使勁拍了拍自己腦袋,隨後一頭栽在地上打起了呼嚕,竟然是已經醉過去了。
    沈瑩與城九酒麵麵相覷,誰也說不出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