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五十一章:揭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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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長毅郡主,太子妃指使刺客行刺禁中,害的齊娘娘小產,已是罪證確鑿,陛下念在您被蒙在鼓裏,又是忠臣之後,特意網開一麵,希望郡主不要一錯再錯!”
    錢有福在一旁勸道。
    然而,鄧長寧神情堅毅,目光中毫無畏縮之色。
    “臣女敢問陛下,太子妃姐姐行刺一案,未經三司會審,如何就算證據確鑿?焉知證據不是幕後之人偽造的?”
    “放肆!”皇帝喝道。
    “朕念在你是忠臣之後,對你一再容讓,若你執意辜負皇恩,休怪朕不留情麵。”
    皇帝勢如雷霆,整個大殿都被籠罩在一股低氣壓中。
    鄧長寧聞言諷刺的一笑,淡淡道:“當初臣女的父親何嚐不是罪證確鑿,若不是太子妃冒著欺君的風險保下臣女,讓臣女手裏的證據重見天日,臣女早就是白骨一抔了,就連鄧家也會永遠背負汙名。”
    她的聲音平穩的沒有一絲起伏,但在這股平靜之下,不知暗藏了多少血與淚。
    鄧長寧仰起頭,一雙眼睛燃燒著不屈的火焰,她擲地有聲道:“太子妃娘娘光風霽月,俠骨丹心,臣女相信太子妃絕不會行刺陛下,因此,臣女懇請陛下重審此案,經由刑部、大理寺和宗正寺三司會審,若是太子妃娘娘當真有罪,後果臣女願一力承擔,任憑陛下處置。”
    “陛下,長毅郡主傲骨錚錚,有乃父之風,陛下不如就準了長毅郡主所奏,以免寒了忠臣之心
    。”
    薛元弼從隊伍中出列。
    “臣請陛下將此案交由刑部主審。”
    薛元弼這個刺頭再一次冒了出來。對方不像是鄧長寧,隻是一個無權無勢的孤女,自己若是冒然處置他,不光刑部的大小官員,就連禦史台也會隨之聲援。
    皇帝再一次感到棘手。
    “既然此案已經有了定論,何必再重啟,薛元弼,你是要讓天下都來看皇室的笑話嗎?”
    “陛下,難道太子妃指使刺客行刺君王,這就不是笑話了?臣以為,事有輕重緩急,若是太子妃能夠洗清身上的罪名,才不會讓大魏皇室受天下人恥笑。”
    薛元弼半步不讓,向皇帝據理力爭。
    “陛下,太子妃是儲君之妻,陛下怎能等閑對待?!”
    “陛下,臣複議。”衛俊卿一改從前的圓滑,也站了出來。
    “陛下,臣附議。”臨淄郡王跟著說道。
    他可不想布了安王的後塵。
    “陛下,微臣……”
    皇帝看著出列之人,不由為之暴怒:“黃韋覺,你也要朕重審此案嗎?”
    黃韋覺他也不想的啊。
    可是他才靠著裝昏迷從大理寺的監牢脫身,剛被抬進大理寺的後衙,一枚飛鏢便擦著他耳邊飛過,釘在他身後的牆上頭。
    當時黃韋覺人都嚇傻了,可緊跟著又飛來了一道冷箭,幸好,這射箭之人並不想取他的性命。
    但黃韋覺心知,若是自己不照著信上去做,隻怕下一支冷箭就會釘進他的胸口,讓他變成一具屍體。
    此刻
    ,麵對著皇帝寒意懾人的目光,黃韋覺強忍著打顫的雙腿,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不那麽顫抖:“回稟陛下,臣要揭發一人,此人便是大理寺少卿方琦。”
    皇帝聞言,眉宇間籠罩著一股寒色,他聲音冷沉:“哦?”
    僅僅一個字,卻蘊含著巨大的威壓,險些將黃韋覺嚇得跌倒在地。
    “方琦不是你的副手嗎?你要檢舉他什麽?”
    “陛下,微臣要檢舉方琦雇凶殺人。”
    黃韋覺話音一落,刹那間,滿朝文武的視線都聚焦在了他身上。
    事到臨頭,伸脖子是一刀,縮脖子也是一刀,黃韋覺反而漸漸變得淡定了。
    他深吸了口氣,頂著眾臣的視線,不由抬高了聲音:“昨日神策軍統領文思九奉陛下之命將太子妃娘娘押進了大理寺監牢,方琦卻知情不報,刻意瞞著臣,半夜派刺客喬裝成犯人和獄卒,刺殺太子妃娘娘,一次是鄰舍的犯人朝著孔洞中投射毒煙;一計不成後,又讓刺客偽裝成獄卒行刺……”
    黃韋覺娓娓道來:“幸好太子妃娘娘福澤深厚,接連躲過了兩次刺殺。那方琦還要繼續尋找機會,不過,太後娘娘和淮安大長公主殿下的鳳駕恰好到了大理寺,方琦害怕事情暴露,隻能按兵不動,太子妃娘娘這才轉危為安。”
    “黃韋覺,你可知自己在說什麽!”
    大殿內,方琦的父親方良駿也在勤政殿內,聽到黃韋覺竟然揭發自己的兒子意欲刺殺
    太子妃,哪裏還坐得住。
    他出列斥道:“黃韋覺,你一派胡言,休要詆毀我兒名聲。你身為大理寺主官,卻屍位素餐,日常公務全都由我兒代勞,如今你竟然還反咬一口。我兒和太子妃娘娘無冤無仇,為何要行刺太子妃娘娘。”
    “放肆,這裏是勤政殿,你們當這裏是什麽地方?”薑重吾眼看著這灘水越來越渾,不能再置之不理,隻希望黃韋覺識趣一些。
    殊不知,黃韋覺身後抵著刀子呢,哪敢後退。
    開弓沒有回頭箭!黃韋覺咬了咬牙。
    他朗聲道:“方琦在大理寺的確勤勤懇懇,微臣原本還打算告老回鄉後向陛下推薦方琦為大理寺正卿。可微臣萬萬沒想到,方琦竟是包藏禍心,他的正直都是偽裝。”
    黃韋覺說完,冷眼看向方良駿。
    “方大人,方琦是你的兒子,你自己的兒子幹了些什麽,難道你這個做父親的會不知道,還要來問我嗎?”
    “胡攪蠻纏!我兒翩翩君子,這是諸位都看在眼裏的,若是他當真包藏禍心,當初又為何要為安王請命!”
    “嗬。到底是為安王爺請命,還是刻意博一個忠直的名聲,這就得問方琦自己了。”
    黃韋覺嗤笑了一聲,淡淡道:“陛下,微臣這裏有方琦私下結交齊家的證據。不知道大家記不記得從前的齊國公世子齊明磊。”
    “夠了!齊家即便被朕虢奪了爵位,可依然是朕的嶽家,齊家已經受到了懲罰
    ,朕不希望有人再給齊家潑髒水。”皇帝聽了黃韋覺所言,心裏漸漸浮上了一股不祥之感,恐怕黃韋覺即將出示的證據會對自己大為不利。
    此刻,皇帝不由在心裏反省,自己的這一步棋是不是走錯了。
    “陛下,黃大人還沒有說完,何不讓黃大人繼續說下去,若是黃大人所說的是無稽之談,陛下您再處罰黃大人也不遲。”
    薛元弼掀起官袍的下擺,跪在了地上。
    見狀,衛俊卿也緊隨其後。
    他們二人分別是刑部和兵部之首,在他二人跪下之後,陸陸續續又跪下了十幾個朝臣。
    “陛下,薛大人所言甚是,臣等複議。”
    麵對朝臣們的來勢洶洶,皇帝隻能陰沉著麵色,讓黃韋覺繼續說下去。
    見狀,黃韋覺立刻加快了語速,生怕再被皇帝打斷,竹筒倒豆子一般地說道:“齊明磊自從被陛下廢除了世子之位後,便一直對太子妃娘娘懷恨在心,恰逢宮裏的齊氏有了身孕,並且太醫還斷言是皇子,齊明磊便動了歪心思。微臣也不知道齊明磊用什麽方法說動了方琦,讓方琦甘願為齊家做事。畢竟,齊氏腹中的小皇子還沒有降生呢……”
    黃韋覺不高不低地補了一句自己的猜測。
    聞言,朝臣們不由麵露深思。
    方琦才三十歲,就已經位居小九卿,黃韋覺又是一個不管事的,日後一定前途無量。
    然而齊氏就算懷的是皇子,能不能長成還不知道呢,方琦
    卻甘願冒著自毀前途的風險為齊家做事,這怎麽能讓人不暗中生疑?!
    薛元弼目光微垂,眼底的暗色一閃而逝。
    自己從前還真是小看了黃韋覺,他最後這句話實在是妙啊,薛元弼還不知,黃韋覺這是受了“高人”指點。
    “黃大人,你若是有證據,隻管把證據拿出來,何必在這裏進行莫須有的猜測!”
    方良駿心中生出了一絲忐忑不安之感,但此刻麵對各色探究的目光,他隻能極力鎮定。
    “方大人別急啊。”
    黃韋覺從袖中掏出了一遝書信,“你不是要證據嗎?你兒子的字跡,你應該不會不認得吧?”
    黃韋覺輕蔑地掃了方良駿一眼。
    自己剛當上大理寺正卿時,就和如今的方琦一樣,滿懷雄心壯誌,可當時二皇子一派一手遮天,自己又是寒門出身,沒有背景,若不裝得庸碌,別說烏紗帽了,可能連性命都會保不住。
    方琦卻仗著自己有個好出身,轉手便架空了自己,在大理寺混的如魚得水。自己不想麵子上落得太難看,才做出一副慧眼識人的假象,萬事都交給方琦。
    如今,自己總算是大仇得報了!
    黃韋覺看著方良駿瞬間失去了血色的臉龐,隻覺得心中痛快極了。
    不過,這方琦一向是個謹慎的,怎麽會留下書信這麽明顯的證據?!
    黃韋覺並不知,這是宮裏的齊若姝想要留下方琦的把柄,不曾想,卻讓別人鑽了這個空子。
    “把證據拿
    上來。”
    皇帝沉聲道。
    錢有福匆匆來到黃韋覺麵前,接過書信,呈送到了皇帝麵前。
    “陛下,書信上寫的清清楚楚,是齊家自導自演了這一場鬧劇,太子妃娘娘是無辜的。”
    “黃韋覺,你的意思是朕已經昏聵到了任人蒙蔽的地步嗎?!”皇帝的聲音像是從齒縫中擠出來的。
    齊若姝是自己寵愛之人,盡管皇帝已經對齊若姝不複當初,但為了君王的顏麵,皇帝也要保住齊若姝。
    “陛下,臣絕無此意。”黃韋覺嚇出了一身冷汗。
    “啟奏陛下,兼聽則明,偏信則暗。既然黃大人證明此案另有隱情,臣以為,不如讓涉事之人全都重新過審,當堂對質。”大殿內,所有的朝臣中,薛元弼大概是最不怕皇帝的臣子了。
    “好一個兼聽則明,偏信則暗。薛元弼,你這是在罵朕昏君啊!”
    皇帝將手裏的書信扔在了地上,幾張薄薄的紙頁,最後無力地墜落,一如皇帝挽回不了的局勢。
    “陛下,您若是昏君,那臣和殿內所有的同僚豈不是無能之輩。主憂臣辱,主辱臣死,還請陛下莫要妄自菲薄!”
    這個薛元弼就是一個啃不下、燉不爛的硬骨頭,皇帝不怒反笑:“薛愛卿真是舌燦蓮花,當初朕不讓薛愛卿去鴻臚寺倒是屈才了。”
    “陛下若是覺得臣有此能力,臣願意兼任鴻臚寺卿,就怕林大人不肯答應。”薛元弼的神情不卑不亢,可聽在皇帝耳中,
    卻是十足嘲諷。
    皇帝的手指用力到險些將拇指上的龍紋扳指掰碎了。
    他麵無表情:“就依薛卿所奏。”
    皇帝倒要看看,從刺客身上搜出的太子府令牌,沈雲綰要如何解釋!
    然而,一個時辰之後,前去請人的錢有福卻無功而返。
    “陛下,奴才隻帶來了太子妃娘娘自證清白的書信,太子妃娘娘不肯出大理寺監牢。”
    霎時間,滿朝嘩然。
    皇帝心中泛起了滔天之怒,可是麵對議論紛紛的朝臣,隻能忍下這股怒火。
    “太子妃為何不肯來勤政殿?難道她已經認罪,覺得愧對君上嗎?”
    錢有福暗想陛下是不是氣糊塗了,自己剛剛分明稟告過陛下,太子妃娘娘寫了自辯的折子。
    他隻好硬著頭皮說道:“陛下,太子妃娘娘說……”
    “說什麽?”皇帝的聲音不辨喜怒。
    “太子妃娘娘說,這太子府看似堆金砌玉,卻是步步殺機,她不知何日就會落入他人圈套,她一人丟了性命不打緊,隻怕連累了太子府的屬官,更怕牽連到在戰場殺敵的太子殿下。若是太子殿下因她這個妻子獲罪,那誰來對抗北蠻?若是肅州城破,北蠻揮師南下,她萬死莫贖。因此……”
    錢有福身上冷汗涔涔,已經不敢去看帝王的臉色了。
    “因此太子妃娘娘說,她情願在大理寺監牢,畢竟牢中隻有明刀明槍,沒有暗箭傷人,若她不明不白地死在牢裏,陛下或許能念在父子之情的
    份上,對太子殿下和太子府屬臣網開一麵。他日去了黃泉路上,太子妃娘娘也會感念陛下的無上恩德。”
    這話,錢有福知道,若是自己不說,那殿外候著的婢女也會說的,屆時,隻會讓陛下更難堪,自己的下場也會更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