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七十章:處罰

字數:8445   加入書籤

A+A-




    沈雲綰冷冷地看著宜寧長公主,這母女倆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一般抱頭痛哭。
    片刻之後,沈雲綰目光中的冷意消失了,唇角緩緩綻開了一朵笑容,若是細看,便能發現她的笑容如同冰花一般。
    “本宮以為宜寧姑母是上門做客,所以以禮相待,原來是本宮錯了,姑母不是來做客,而是來鬧事的。”
    “周卿卿在宴會上大放厥詞,先是惡語中傷本宮的義妹失貞,還罵我太子府的侍衛統領——朝廷冊封的三品官員是區區奴才,本宮念在親戚的份上已經網開一麵,既然宜寧姑母不領情……”
    “來人!”沈雲綰喝道,“將周卿卿綁到坤儀宮去,既然宜寧姑母仗著輩分欺負本宮年輕麵嫩,索性便讓皇祖母來斷這樁公案。”
    沈雲綰不是個有耐心的人,她這輩子的耐心全都用在了蕭夜珩的身上。
    宜寧長公主和周卿卿母女兩個徹底傻眼了。
    特別是宜寧長公主。
    自從建武帝登位後,雖然包括太後這個嫡母在內,全都對宜寧長公主不假辭色,可是該她的份例從來沒有少過。
    逢年過節,宜寧長公主也能到這天底下最尊貴的母子那裏湊個趣兒,可是現在,太子妃一個晚輩竟然這樣打自己的臉!這讓宜寧長公主怎麽受得了。
    而且還要把卿卿綁到坤儀宮去,傳出去卿卿日後還用嫁人嗎?別說嫁人了,隻怕卿卿會淪為整個京城的笑柄。
    “太子妃,卿卿高高
    興興地來參宴,卻弄得灰頭土臉,我這個做母親的總得問一聲吧。我不過是愛女心切,太子妃便對我喊打喊殺,眼裏還有我這個姑母嗎?”
    “你以為本宮是在跟你商量?”
    沈雲綰的目光有著居高臨下的淩厲,這般氣勢,根本不是一個不受寵的公主能夠經受住的!
    “沒聽到本宮的吩咐嗎?”
    “奴婢謹遵太子妃娘娘之令。”
    太子妃一聲令下,太子府的下人可不會顧及對方是什麽身份,兩個健壯的仆婦朝著周卿卿逼近,一個扯住周卿卿的胳膊,一個堵住她的嘴,交給身後的侍衛。
    “反了!反了!你們是要造反嗎?”聽著愛女的哭喊,宜寧長公主目眥欲裂。
    “宜寧姑母在說什麽笑話呢?把太子府裏正三品的侍衛統領視作奴才,本宮還想問問姑母,是不是周家早就有不臣之心,所以才會上行下效。”
    論起扣帽子,宜寧長公主怎麽可能是沈雲綰的對手,就是當今陛下都經常被沈雲綰的伶牙俐齒氣地說不出話來。
    “我看誰敢!”
    宜寧長公主目瞪口呆,半晌才反應過來,追上去攔人。
    “堂堂長公主卻形如瘋婦,也太不成體統了,難怪周卿卿如此沒有規矩。翠屏,你親自進宮一趟。”
    “奴婢謹遵太子妃娘娘之命。”
    翠屏似笑非笑地擋在了宜寧長公主的麵前,朝著對方屈膝一禮,可接下來的話就不太恭敬了。
    “往日長公主殿下在太後娘娘麵
    前倒也乖巧,想必太後娘娘還不知道長公主殿下有著兩幅麵孔。太後娘娘是長公主殿下的嫡母,長公主有什麽委屈便去太後娘娘那裏說。”
    “手心手背都是肉,太後娘娘總不可能有所偏頗。”
    宜寧長公主被翠屏說得一愣一愣的。
    她往常進宮時,和翠屏打過無數次交道,自然清楚這是嫡母麵前的紅人,便是連自己都不敢得罪,後來嫡母把翠屏賜給了太子妃。
    手心手背都是肉不假,可問題是,自己既不是手心也不是手背。
    宜寧長公主這個時候才知道害怕,可她卻放不下公主的架子,讓她去跟一個小輩賠罪,比殺了她還要難受。
    “太子妃不是說要給長毅郡主驗明正身嗎?卿卿是不是惡語中傷,還得驗過了才知道。”宜寧長公主急中生智,突然想起了這一茬。
    也許,太子妃娘娘方才都是在幫鄧長寧虛張聲勢,是怕漏了餡才會對卿卿喊打喊殺的。
    “本宮倒是忘了。”沈雲綰一雙明眸落在了宜寧長公主身上,幽深的目光如同深不見底的寒潭,讓宜寧長公主生生打了一個寒戰。
    “義姐,長寧問心無愧。”
    鄧長寧來到了沈雲綰的身側。
    “讓你受委屈了。”沈雲綰身上的寒意消散了,她動作溫柔地拍了拍鄧長寧的手,帶著讓她安心的撫慰。
    不過是驗個身,太子妃覺得委屈了,那卿卿受的委屈又算什麽?!
    宜寧長公主看向自己身後的女官:
    “姚女官,一會兒你可要驗仔細了,若是有一句虛言,本宮唯你是問。”
    “奴婢明白。”
    姚女官並不想跟太子妃娘娘作對,但她一身榮辱皆係於宜寧長公主身上,隻能趕鴨子上架一般地點頭。
    “姚女官跟我來吧。”鄧長寧並沒有為難姚女官一個下人。在太子府裏,鄧長寧耳濡目染,將太子妃的待人接物學了八九成。
    對待奴婢呼來喝去除了逞威風就隻會落下一個壞名聲,如義姐這般和風細雨,隻要平日裏做到賞罰分明,那些奴才不僅不敢背主,還對義姐更忠心了。
    以前鄧長寧不理解父親為什麽常常把“愛兵如子”這句話掛在嘴邊,如今方才有了深刻的理解。
    ……
    鄧長寧去的時間有些久。
    宜寧長公主從一開始的忐忑不安,眼中漸漸生出了光芒,那是一種近乎詭異的興奮。
    姚女官去了這麽久都沒有回來,一定是發現長毅郡主並非完璧之身,說不定,長毅郡主此刻正在苦苦哀求姚女官替她保守秘密呢!
    想到這裏,宜寧長公主默默挺直了腰杆,頗有一些揚眉吐氣的意思。
    在這裏等候的貴女們同樣心思浮動,都在等著姚女官驗身的結果。
    隻有沈雲綰安坐在婢女臨時搬來的椅子上,望著這滿園風光,纖長的睫羽偶爾眨動,眸底似是鋪上了一層金屑一般,那是畫筆也難以描繪出的雍容華美。
    杜飛瓊看著這邊的眼神有些癡了。
    怪道太子殿
    下將太子妃娘娘視如珍寶,若是自己是男兒身,得妻如此,夫複何求。
    杜飛瓊還有心思想東想西,可有些人卻是暗戳戳地等著看長毅郡主的笑話。
    就在萬眾矚目之中,長毅郡主終於和姚女官姍姍來遲。
    宜寧長公主一臉喜色地看向出現的姚女官:“如何?”
    姚女官臉色難看地搖了搖頭。
    她也不知,在這等局勢下,驗明長毅郡主並非處子之身會不會比現在的結果更好些。
    “姚女官,你搖頭是什麽意思?事無不可對人言,你有什麽不能說的?”
    宜寧長公主說著說著翹起了唇角,暗含挑釁地看了一眼沈雲綰的方向。
    鄧長寧並未失貞,這是沈雲綰早就知道的事,此刻,受到宜寧長公主的挑釁,沈雲綰也很期待姚女官是會據實已告還是會撒謊了。
    “回稟長公主,方才奴婢已經驗過,長毅郡主還是處子之身。還請郡主原諒奴婢的冒犯。”姚女官盡管知道這不是主子想要的答案,仍是硬著頭皮說道。
    .
    畢竟,就算她現在當著所有人的麵兒撒謊,可紙包不住火,謊言總是會被戳破的。
    除非長公主有通天之能,把所有人都買通了。
    “這怎麽可能!”宜寧長公主不可置信,她尖聲道:“姚女官,是不是有人威脅你?放心,本宮還不至於無能到連你的性命都保不住!”
    “夠了!”沈雲綰看著宜寧長公主這副癲狂的模樣,聲音如同刀鋒一般淩厲。
    “
    長寧是陛下冊封的郡主、本宮認下的義妹,若不是外邊謠言洶洶,本宮迫於無奈,隻好讓她忍辱自證清白。如今姚女官既已驗明正身,蕭文雅,你還繼續胡攪蠻纏,羞辱忠烈遺孤,視皇家體麵如無物,冒犯君顏,此事本宮一定會如實稟告給父皇,請父皇定奪!”
    沈雲綰連一聲姑母都懶得叫了。
    “本宮今日實在沒有什麽興致了,今日就到這裏吧。”
    沈雲綰拂袖而去。
    在場的貴女們全都噤若寒蟬,看著太子妃含怒離開,連忙恭送:“臣女恭送太子妃娘娘。”
    直到沈雲綰的背影消失不見了,宜寧長公主才反應過來。她本來也不是什麽聰明人,否則這幾十年也不會淪為京城中的邊緣人物了。
    此刻,宜寧長公主指著沈雲綰的背影道:“嗚嗚,她眼裏哪有我這個姑母,太子妃娘娘真是好大的威風啊……”
    宜寧長公主心裏有很又怕。
    然而,在場之人無一去接宜寧長公主的話,眼看著周家這條船就要翻了,誰又會傻的往上靠。
    就在這等亂哄哄的場麵中,杜飛瓊第一個提出告辭,有了她開頭,轉眼間,貴女們走了大半。
    宜寧長公主眼看無人捧場,這場戲也演不下去了。
    她捂著臉頰:“姚女官,你說實話,是不是長毅郡主威脅你?”
    “主子,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長毅郡主的的確確還是完璧之身,就算奴婢說了違心話,可您堵不住天下
    人的嘴啊,總有人會說出真相的。”
    姚女官歎了口氣。
    時至今日,姚女官心裏很清楚,自己這位主子已經沒有任何前途可言了,她做奴婢的也是一樣,隻能跟著周家一起沉淪。
    起碼說了真話,自己還能保住一條命!
    “什麽?居然、居然沒有被……”
    宜寧長公主咬牙切齒地低咒道:“她怎麽就這麽好的運氣?!”
    “讓宜寧長公主失望了,誰讓我就像義姐所說,是逢凶化吉的命格呢。”鄧長寧恰好聽到了這一句,語調冰涼地嗤笑了一聲。
    宜寧長公主說人壞話卻被抓個正著,一時間有些尷尬。
    翠屏見狀,眼裏的諷刺一閃而逝:“長公主殿下,請吧,您如今上了年紀,若是和壽昌縣主一樣是被拖出去的,那您今後可就沒有任何體麵了。”
    翠屏的話語裏滿滿都是威脅。
    這宜寧長公主在太後娘娘麵前乖得跟哈巴狗一樣,到了太子妃娘娘這裏竟敢擺長輩的架子,若是脾氣軟和些的,興許就被她唬住了。
    可太子妃娘娘是誰,娘娘連陛下的麵子都不賣,這位宜寧長公主還真把自己當個人物了!
    翠屏的聲音傳到宜寧長公主耳朵裏簡直如催命符一樣。
    宜寧長公主有心拖延一會兒,可是一想到愛女的慘狀,終究是丟不起那個人,隻能色厲內荏地道:“你以為我會怕,不就是去母後那裏理論嗎?去就去!我就不信我還比不過一個外人!”
    宜寧長公
    主意有所指地瞪了鄧長寧一眼。
    鄧長寧哂笑了一聲,不再看宜寧長公主,連行禮都不曾,直接轉身離去。
    過了今日,宜寧長公主能不能保住身上的公主封號還兩說。鄧長寧如今也算對沈雲綰這位義姐有了一定的了解,義姐不出手則以,一旦出手,便是一擊必中。
    ……
    宴會上的風波並沒有給沈雲綰的心情造成任何影響。
    花廳裏放著一個蓮花缸,幾尾紅鯉在缸裏遊來遊去,爭搶著沈雲綰剛撒下的魚食。
    “先生對長寧今日的這番表現還滿意嗎?”
    沈雲綰的口氣如同閑聊一般。
    盧晗之可沒有當成閑聊來對待。
    他皺著眉心:“若是隻撐起太子府的門麵,倒也夠了,不過……”
    沈雲綰淡淡一笑,沒有讓盧晗之說出後麵的話。
    “先生,本宮知道你信不過長寧,不過先生不要忘了,長寧日後會是孟夫人,難道你連孟池也信不過?”
    “太子妃娘娘,這夫妻之間同床異夢的不在少數,哪能人人都如您跟太子殿下一般鶼鰈情深。”
    盧晗之就怕自己的話把太子妃得罪狠了,順便還恭維了太子妃一句。
    沈雲綰焉能看不出盧晗之的這點小把戲。
    “當初這些話,你在殿下麵前是不是說過無數回,殿下的耳朵有沒有起繭子?”
    麵對太子妃的打趣兒,盧晗之額頭上的冷汗都要冒出來了,他像是座位上有釘子一樣,從椅子上一躍而起,朝著沈雲綰長揖在地:
    “臣有罪……”
    “先生何必誠惶誠恐,當初先生不知道本宮的底細,有所懷疑也是難免的。但有句話說得好:路遙知馬力,日久見人心,有些人固然能裝上一時,還能裝上一世嗎?若是真能裝上一世,假的也成真的了。”
    “本宮和長寧相處了這麽久,自問看人的眼力還是有的,長寧的人品本宮信得過,也希望先生你能摒棄偏見,對長寧多一些信任。”
    “至於其他……先生智珠在握,太子府有先生坐鎮,本宮放心得很。所以,長寧隻要能撐起太子府的門麵就夠了,本宮隻要她做到這一點。”
    沈雲綰的一番話都是肺腑之言。
    對盧晗之,有時候還得順著他的脾氣來。
    果然,盧晗之不再像剛才那樣反對了。
    他神情裏的抵觸少了一些:“還請太子妃娘娘放心,府裏的大事我會和塗山先生斟酌著辦……”
    盧晗之頓了頓:“既然娘娘對長毅郡主如此信任,我自然相信娘娘您的眼光。”
    “那本宮就把府裏托付給先生了。”
    沈雲綰從座位上起身,朝著盧晗之行了一道福禮。
    “太子妃娘娘,微臣承受不起。”
    盧晗之連忙側身避過,一張俊美的麵龐浮上明顯的動容之色。
    士為知己者死,自己絕不會有負太子妃娘娘所托!
    沈雲綰露出了一抹淺淺的笑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