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八十四章:贗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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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陌生的地方,當花影提出讓紫竹跟沈雲綰分開去住下人房時,紫竹想也不想地拒絕了。
在別人的地盤上,紫竹怎麽可能放心太子妃一個人。
“夫人有所不知,我的婢女自幼陪我一起長大,和我同吃同住,若是離了她,晚上我會睡不著覺。”
沈雲綰都把話說到這份上了。花影夫人也不好再堅持。
橫豎這丫頭跟著自己進了山莊,就別想再翻出自己的手掌心。
沈雲綰居住的這間廂房一看便是臨時騰出來的,屋子裏能夠明顯看到另一個女子居住過的痕跡。
“小姐,看來他們今晚就會有動作。”
“兵來將擋,水來土掩。”
沈雲綰打開窗戶,四下看了看。
幽州城的氣候不像京城一般四季分明,如今已經要穿夾棉的衣裳了。
幸好沈雲綰和紫竹都有內力在身,否則,就憑身上這件單薄的衣服,非得凍壞了不可。
“醜時是人睡得最沉的時候,如果我是對方,一定會選在醜時動手。所以趁現在,能睡一會兒是一會兒,養精蓄銳,去打接下來的硬仗。”
“小姐,您睡裏麵,奴婢睡外麵。”紫竹抖開床上的錦被,將床鋪好。
……
沈雲綰和紫竹已經睡下,花影這邊卻是毫無睡意。
“那兩個黃毛丫頭睡著了?”
“夫人,郭小姐半個時辰前便滅了燭火。”
“您看,今日之事要不要稟報給將軍。”
花影的目光瞟過去,帶著一絲冷意。
“將軍日理萬機
,就為了這點小事便打擾他,你是想在將軍心中落下一個無能的印象?”
“夫人,可若是三天之後讓姓郭的丫頭發現我們毀約,會不會跟我們魚死網破?”
花影對麵的男子並不讚同。
“你腦子裏裝的全是漿糊嗎?還真讓姓郭的那個小丫頭唬住了。等她們落我手裏,你也不想想,一個閨閣千金,就算再聰明,可她平日養尊處優,那身細皮嫩肉受的住刑訊之苦嗎?”
花影語氣極冷。
“這人都是賤骨頭,總能把她打服。”
男子想想也有道理,遂點了點頭:“那夫人,我們今夜何時動手?”
“郭芙玉的婢女是個高手,最好趁著她們熟睡的時候下手,這樣才會一擊必中。”
……
沈雲綰沉浸在睡夢中,鼻間忽然飄來一股淡淡的甜香,她倏地睜開了眼睛。
刹那間,紫竹也清醒過來,她不敢有大的動作,便大著膽子在太子妃的手心撓了撓,瞬間,紫竹的手指便被軟若無骨的玉手包裹住了。
紫竹不由鬆了口氣。
看來太子妃娘娘也醒了。
空氣中的甜香越來越濃,對方大概覺得時機已到,“吱呀”一聲,小心翼翼地用匕首撬開了門栓,接著躡手躡腳地走進屋內。
沈雲綰放緩了呼吸,聽著那人的腳步繞過哦清風,一路不停,徑直走到了床榻前,顯然對房間的布置爛熟於心。
腳步聲停下了,來人卻站在床帳外頭,遲遲沒有行動。
就在紫竹滿心疑惑
之際,隻聽那人抬起胳膊,“刷”的一聲撩起了床帳。
“叮叮叮……”吹毫斷發的軟劍與長刀交戰在一起,金屬相擊聲連綿不絕。
那人不想迷香的分量都下得這樣重了,竟然會對床榻上的人毫無影響。
“敢夜探我們家小姐香閨,我看你是活得不耐煩了!”
床上空間狹小,紫竹飛身撲下,攻向來人下盤。
那人連忙一個懶驢打滾,躲開了紫竹的這記殺招,但仍覺得雙腿之間涼涼的。
這小娘們可真狠,所有的劍招盡朝著自己的下三路來。
男人不想在今夜變成太監,絲毫不敢大意,轉瞬之間,便與紫竹過了百十來招。
隻是一個強弩之末,一個卻是貓戲老鼠。
男女在體力上有著天生的察覺,但紫竹內力深厚,極大地彌補了這一點。
男人身上的劍傷左一道,又一道,雖然不致命,卻讓他痛苦難耐。
終於,男人不敵,單膝跪在地上,“呼哧、呼哧”地喘著氣。
“今天是我衛十一技不如人,不過你也別得意,你們的這間廂房早就被包圍了,若是不肯束手就擒,就等著被射成刺蝟吧。”
“你當姑奶奶是被嚇大的?”紫竹嗤笑了一聲。
“我們主仆今夜若是不幸死在這裏,還有整個衛家給我們陪葬,死的也值了。”
男人趁著紫竹說話的間隙,從袖中摸出一枚暗器,朝著紫竹的方向飛去……
紫竹反應極快,側身避過。
她拔下頭上的一簪,出手如
電,鋒利的簪尾紮進了男人的胳膊。
“還敢搞偷襲,真是卑鄙無恥!”
男人捂著受傷的胳膊,目光透出一股子怨毒。
“雙拳難敵四手,我就不信你還是三頭六臂。”說完,朝著外頭打了一聲呼哨。
真讓這小娘們猜對了,花影夫人嚴令不許放箭,可不能放箭又如何,他們還有人海戰術。
這婢女武功再高,也總有力竭的一刻。
“哈哈,我的確不是三頭六臂。”紫竹發出銀鈴般的笑聲,明明身陷重圍,神情卻無比囂張。
“你們這群蠢貨,就沒發現我們家小姐不見了嗎?”
……
房間裏,花影自從去了衛將軍身邊後,便過上了養尊處優的日子,這還是第一次熬夜。
盡管桌上擺著一壺濃茶,花影仍是嗬欠不斷。
旁邊站著的婢女勸道:“夫人,您不如先歇息一會兒,衛十一那頭若是傳來了好消息,奴婢再叫醒您。”
“囉嗦什麽,別在這礙我的眼了,趕緊退下。”花影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太困了的緣故,右眼一直在跳。
她不耐煩地揮了揮手,等到婢女離開後,耳根子總算清淨點了。
花影沒有忍住,掩嘴又是一個嗬欠,一雙眼睛已經困出了眼淚。
她拎起茶壺,又給自己添了一杯濃茶,也不管茶水早就涼了,一口氣全喝了。
頓時,腦海裏一個激靈,花影總算清醒了幾分。
“夫人,好消息!”婢女去而複返。
花影驚喜地站起身:“人拿住了?
”
說著,快步便要往屋外走,兩道身影頓時撞在了一起。
花影揉了下被撞痛了的額頭,怒罵道:“怎麽這麽冒失,你的規矩都白學了?!”
話音剛落,花影便覺頸間一涼,竟是一把匕首橫在自己頸間。
花影大驚失色,自她身後伸出一隻手臂,牢牢地按在她的箭頭上,如同烙鐵一般。
花影打了一個寒顫,貼著刀鋒小心翼翼地回頭:“你是何人……”
看清是誰劫持的自己,花影滿臉驚駭:“郭芙玉?怎麽是你?”
進來的人居然不是自己的婢女,而是本不該出現在這裏的郭芙玉!
她是怎麽找到自己的住處的?!
沈雲綰嫣然一笑:“看來夫人對我的出現很意外。”
“也是,按照夫人的計劃,今晚我應該插翅難飛才對。隻可惜,上天是站在我這邊的。”
“夫人背信棄義,你說,我該怎麽處置你呢?”
冰冷的刀鋒貼著花影的頸動脈遊走,最終,停在花影的咽喉處,如同一條冰冷、滑膩的毒舌。
明明夜晚極其寒涼,花影身上的衣衫卻被冷汗浸透了。
這一刻,花影的心頭浮上了一股獨屬於女人的直覺:“你不是郭芙玉?你一定不是她!”
就算郭大有再信任這個女兒,把賬本這麽重要的東西交給郭芙玉手裏,也不可能讓自己的獨生女習武。
而且,武學是看天賦的!
“我若不是郭芙玉,誰又是呢?”沈雲綰嫣然一笑,並不承認。
“我已經成
了你的階下囚,你還有隱瞞的必要嗎?”
花影皮膚嬌嫩,頸部多了一絲細小的傷口,正汨汨地滲著血珠。
花影就怕這女人一刀解決了自己,才會費力拖延時間。
“我的事情有什麽好說的,反而是夫人你,身邊高手如雲,若我猜的不錯,夫人是衛將軍的內寵吧。”
花影對於自己的姨娘身份沒什麽好隱瞞的。
哪個妾室能像自己這樣,被夫主委以重任,整個幽州城的攤子都交給了自己來打理。
花影不無得意:“既然知道我的身份,還不趕緊把我給放了。你別忘了,隻有我們將軍才能幫到你。你就不怕回去之後我給將軍吹枕頭風嗎?”
聞言,沈雲綰非但沒有害怕,唇邊反而逸出了淺淺的笑聲,傳進花影的耳朵裏,似乎帶著濃濃的不屑和諷刺。
花影不禁皺起眉。
“一個替身罷了,就算再像,也是一個贗品。何況你的相貌也隻像了五分,至於氣質,更是雲泥之別。”
“你在胡扯什麽?”沈雲綰的這些話,花影一個字都聽不懂,她一頭霧水。
“你以為我會信了你的裝神弄鬼。”
“胡扯?”沈雲綰輕笑了一聲,“聽說衛俊峰內寵頗多,但這些人都被養在別院裏頭,夫人如此高傲,想必還以為你在衛俊峰心中是特別的。”
“夫人就一次都沒有去過別院嗎?若是去過那裏,你就應該發現,除了你之外,還有許多女子與你有相似之處。”
花影
心頭微顫。
她想起有一次,自己有些吃醋,故意在將軍麵前提起那個別院,將軍臉上的笑意瞬間便消失了。
花影至今還記得將軍那日的語氣:“我對你還不夠寵愛嗎?不該問的就不要問,我不喜歡不聽話的女子。”
將軍的語氣極冷,讓花影至今想起仍是心底一寒。
從那以後,她再也沒有打聽過別院的事,讓花影感到高興的是,自那日以後,將軍便很少踏足別院了。
這讓花影以為,自己對將軍來說是特別的,至於將軍那日會發火,也許是因為將軍不喜歡拈酸吃醋的女子。
“這女子一旦陷在情愛裏頭,就跟糊了心智一般,哪怕發現了很多不對勁之處,也會想方設法地幫著男子去描補,情願活在虛假的夢境裏頭,也不肯麵對現實。”
沈雲綰雖然因為角度的原因,看不到花影臉上的表情,但從她驟然僵硬的身體便能猜到花影心裏的不安和動搖。
“你胡說,我和將軍之間的感情不是你三言兩語就能挑撥的,你以為我會相信你的鬼話嗎!”
花影緊緊攥住了雙手,異常激動的反駁。
如果不是沈雲綰的手很穩,隻怕花影激動之下脖子便撞到刀刃上了。
“是不是胡說,夫人見了畫像不就知道了。”
沈雲綰陡然間收了匕首。
“夫人要不要看看這幅畫像?”
沈雲綰從袖中取出一個巴掌大的卷軸。
沈雲綰曾在奉先殿內祭拜過先皇後,因此見過先
皇後的畫像,憑著過目不忘之能,沈雲綰在睡前便臨摹了一幅,如今便派上了用場。
花影心神大亂,此刻得了自由,甚至忘了喊人。
她拿起卷軸,手指輕輕顫抖,仿佛拿起的不是畫像而是一個燙手山芋。
沈雲綰耐心十足,等了一會兒,花影終於鼓足了勇氣。
隨著畫像徐徐鋪開,花影的一雙美眸逐漸睜大,目光不由呆滯,好半晌,她才顫抖著問道:“畫像上的人是誰?”
“知道衛俊峰為什麽要把這些女子養在別院嗎?若是見到其中一人還沒有什麽,可若是見到一群人,那衛俊峰的秘密也就瞞不住了。”
“我問你畫像上的人是誰!”花影的聲音陡然變得尖厲,一雙美眸冒著火焰,帶著焚燒一切的瘋狂。
“畫像上的人是已故的仁孝皇後,秦國夫人獨女。”
花影喃喃道:“是她……竟是她!”
她的目光緊緊地盯著畫裏的女子。
那位傳聞中雖然並不得寵,在群臣和百姓心中,卻是淑德懿範,沒有任何缺點,猶如天上明月的女子。
原來,那位已故的皇後娘娘這般美麗,如同神仙妃子,雍容典雅,明豔絕倫。
花影曾經自恃美貌,如今對著這幅畫像,方知魚目和珍珠的區別。
尤其是……
她想到將軍曾經的那些要求,自己不止一次地感到古怪。衣飾,妝容,還有要學的禮儀。
花影直到這一刻幡然醒悟,自己一開始並不得寵,而是姑姑的要
求,自己每一次都能做到最好。
原來如此!原來如此!
花影臉色慘白。
沈雲綰見狀,冷硬的心腸難得浮上了一絲惻隱,這就接受不了,自己接下來的話,也不知道花影受不受得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