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八十三章:我要做汗王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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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夜珩許久都沒有消息,而門裏的人,隻要自己操作得當,一定會找到線索。
懷著心思,沈雲綰推開了那扇門。
屋裏坐著的竟然是一個女人。
大約二十七八歲,容貌美豔,如同一朵盛放的牡丹花,一身海棠紅遍地金的纏枝牡丹紋長裙,一頭青絲綰成了墮馬髻,斜插著一支赤金鑲紅寶石的牡丹花發釵,碧玉攢成的枝葉處垂下三排紅寶石穿成的滴珠流蘇,垂落在臉頰邊,愈發顯得膚光勝雪,美得奪人心魄。
後麵跟著的馬進連眼睛都看直了。
“來了?”那女子揚唇一笑,似是在打招呼,一管聲音卻是酥媚入骨,讓人聽得心裏發癢。
這裏頭沈雲綰和紫竹是女子,還不覺得如何。
馬進聽著這道聲兒,渾身的血液都湧向了一處,心頭一片火熱,但一想到這女子的身份,周身便是一涼,他連忙夾緊了雙腿,借此掩飾身上的不自在。
沈雲綰不著痕跡地蹙了下黛眉。
紫竹和她朝夕相對,立刻捕捉到了太子妃眼底的情緒,那一瞬間,太子妃娘娘是很不悅的。
可太子妃娘娘不悅的原因是什麽?她們兩方還沒有交涉呢。若說是這女子的容貌,先不說這女子雖是人間尤物,卻遠不如太子妃娘娘,何況,她的氣質也透著一股俗媚,紫竹雖然形容不上來,卻隱隱有一種感覺,這女子有種畫虎不成反類犬的違和感。
“你就是這裏的主事人?”
沈雲綰徑直
坐到了女子的對麵。
“不知道馬進有沒有跟你說,我現在家破人亡,說句不好聽的,光腳的不怕穿鞋的,若是隨便派個人敷衍我,那就一起倒黴……”
“好好的姑娘家,怎麽脾氣這麽大?來了這鴛鴦樓,怎麽也要嚐嚐這裏的櫻桃酒、銀針茶,才不虛此行。”
“我父親屍骨未寒,酒就不必了,茶倒是可以嚐嚐。”
那女子聽了,原本散漫的目光凝了凝,終於給了對麵的姑娘一個正眼。
“郭大有是個庸才,沒想到他的女兒卻不是俗物。”
“可惜!”
女子將沈雲綰上上下下地打量了一番,目光中流露出惋惜之色來。
“就是這容貌也太差了,討不了公子的喜歡。”
公子?
沈雲綰拿起茶盞,低頭抿了抿,眼裏的詫異一閃而逝。
這女人口裏的公子,該不會是自己想的那一個吧?
“死者為大,你卻隨意評判父親,評判我,這就是你的誠意?”
沈雲綰露出怒色。
“這年輕姑娘就是沉不住氣,我這人,什麽都好,就是有一個毛病,喜歡實話實說。”
“少往自己臉上貼金!我家小姐是官家千金,你算個什麽東西?一股子狐騷味,隔著老遠都聞到了。”
紫竹說著,用手掌扇了扇風,一副被熏到了的表情,將一個惡仆扮演的活靈活現。
若是尋常女子被人這麽辱罵,早就怫然作色了。
這女子臉上卻沒有什麽變化,就連唇角的笑容都沒有落下去:“一
個芝麻綠豆大的官,還擺起了千金大小姐的架子,都說三代看吃,四代看穿,五代看文章。”
“輪到女子,又不必考科舉,看的就是氣度和做派,這奴婢是用來裝點門麵的,調教不好奴婢,讓她們出來丟臉,也就寒門祚戶才這麽沒規矩。”
沈雲綰想不到這句話還能做這樣的解釋。
這女子也有意思,一副拿腔拿調的作態,可惜,卻是沐猴而冠。
“我們郭家是從我父親這裏才發家的,沒有什麽家底,就是被人家在背後罵一聲暴發戶,傳到我父親耳朵裏,也是一笑置之。不想有些人,沒一點自知之明,就算你不是奴婢,也是主子屋裏的一件擺設,何必同類相煎……”
女子嘴角的笑意落了下去。
出門行走,誰不稱自己一聲“花影夫人”,漫說是幽州這一個地方,邊關六城,哪個不是敬著自己。
今日自己紆尊降貴,是給這小丫頭麵子,這黃毛丫頭倒好,蹬鼻子上臉了。
馬進見女子臉色不對,心裏“咯噔”了一下,吼道:“大小姐怎麽能這麽說話,大小姐別忘了,您今天可是求人辦事……”
馬進話還沒有說完,便覺手掌傳來一陣劇痛。
他低頭一看,竟是一柄匕首紮在了掌心,活生生地戳出一個血洞來。
“啊……”馬進抱著手掌慘嚎不止,可他根本不敢去拔匕首,馬進是見過血的,這匕首一拔,鮮血就會從血洞飆出來,誰知道能不能
堵住……
“當狗就要有當狗的自覺,敢咬主人的狗被一棍子打死也是活該。”紫竹聲音脆甜,卻含著濃濃的殺意。
刹那間,馬進就連嚎叫聲都降低了幾分。
那女子一改漫不經心的姿態,冷冷地盯著沈雲綰主仆:“這是殺雞儆猴呢?”
“我沒心思跟你繞圈子。”
沈雲綰的目光比女子還要冷。
“馬進既然已經背主,想必早就把事情事無巨細全都告訴你了。我手上有一批兵器,不敢說很多,但裝備一支五萬人的軍隊也夠了。”
“若是這批兵器連著名單一起落到狗皇帝那裏,大不了我早日和家人團聚。可衛將軍呢?難道舍得榮華富貴都化為雲煙?”
“小丫頭年紀不大,口氣不小,想要把船攪翻了,也得看看你有沒有這個本事。”
女子也不裝了,身上的俗媚之氣盡數變為了肅殺,看起來倒是順眼不少。
“我一個閨閣女子,哪有什麽本事?但我們郭家是怎麽沒了的,衛將軍總該知道一二。我父親既然是被先斬後奏,說明下令的人是狗皇帝的心腹。”
“夫人這麽聰明,不妨猜一猜,這個人是衝誰來的?就像夫人說的,我父親一個芝麻綠豆大的小官,哪能入得了狗皇帝的眼,還不是被貴人們連累了。”
“借刀殺人這招不是什麽高明的計策,但隻要這把刀子夠鋒利,一刀下去能紮出一個血窟窿,我也就心滿意足了!”
花影臉色難看,半晌
,人才冷靜下來。
她彎起唇角,扯出一道嘲諷的笑容:“差點就讓你這個黃毛丫頭唬住了,你父親是皇帝殺的,你會投效皇帝?”
“我不殺伯仁,伯仁因我而死,不能找狗皇帝報仇,能拖衛俊峰下水也不賴。”
沈雲綰索性連衛將軍都不叫了。
“還是說說我的計劃吧,我今日若是有個三長兩短,可就有人拿著名單找上官府了。我知道衛俊峰隻手遮天,可我安排的這人去的是京城。你們就算想找,也是大海撈針。”
沈雲綰露出一口貝齒。
她清秀的麵龐上,一雙眼睛黑黢黢的,配上這一抹笑容,別提有多瘮人了。
花影一開始是想要把這丫頭給嚇住的,一個十七八歲的姑娘家,就算身邊帶著一個高手,又能有多大的能耐。
自己一嚇一哄,再許以利益,還不是什麽都招了。
奈何,設想得很美好,可這丫頭一進來,就不按著自己的設計走。
到了最後,全都脫離了掌控。
花影臉色有些難看。
馬進那個廢物已經被拖出去了,隻餘地上的一灘血跡,無聲無息地從房梁上跳下來的人,本身就是一種威懾。
可這一主一仆卻是一點反應都沒有,就連驚詫都沒有!
好像她們早就知道房梁上有人。
那婢女會武,花影有想過這些人瞞不過那婢女,可一個閨閣千金,這膽量怎麽就這麽大。
“你想怎麽做?”既然已經落了下風,那就從長計議。花影很快就
做出了決定。
“夫人知道我的身份,可我還對夫人一無所知。”
女子展顏一笑,笑容中藏著傲氣:“幽州城的人稱我花影夫人。”
“失敬。”沈雲綰淺淺一笑。
落在花影眼裏,總覺得這笑容有些譏刺。
自己多少年沒有被人輕視過了,花影夫人有些不悅,但她很快便將這絲不該有的情緒藏住了。
“身份你已經知道了,想要什麽,劃條道出來,我總要掂量掂量……”
“以夫人的能力,送我去北蠻王帳應當不成問題。”
“北蠻王帳?”花影皺起眉,一時間竟猜不透“郭芙玉”的心思。
“衛將軍還要披著忠臣良將的皮子,總不可能出手幫我殺狗皇帝,可北蠻的可汗一定能做到。”
“我要成為北蠻可汗的王妃!”
花影愣住,好半晌才反應過來。
她盯著“郭芙玉”,盯了許久,久到嘴裏發出了一聲嗤笑:“烏格爾泰有的是女人,你憑什麽能當上他的王妃。還是別做黃粱美夢了。真想給你父親報仇,就聽將軍的安排。不是有句話嘛,君子報仇,三年不晚!”
沈雲綰眼裏劃過了一道暗芒。
三年!這說明自己猜對了,衛俊峰暫時還沒有造反的底氣,所以花影才會想辦法穩住自己。
沈雲綰不知道蕭夜珩的下落,但根據連日來的思考,基本可以判斷,蕭夜珩一定深入到了北蠻。
釜底抽薪,隻要烏格爾泰一死,北蠻必然大亂!衛俊峰也就失去了
合作的對象,孤掌難鳴。
如果是自己,也會選擇各個擊破的方法。
“我自然不如夫人容貌甚美,可我也有我的長處。男人和女人在一塊兒,要麽圖色,要麽圖利益,兩樣裏我總占了一樣。”
凡是女子就沒有不喜歡被人誇貌美的。
花影暗想,這丫頭嘴裏總算冒出一句中聽的話。
“幫了你,我們將軍有什麽好處?你不要忘了,郭家能有今天可全仰仗我們將軍,郭家名下的財產可不單單是郭家的……”
花影冷著臉說道。
“是啊,我們郭家有今天,全是拜衛將軍所賜,我怎麽會忘了?!”
沈雲綰緊緊盯著花影,眼裏的光芒有些瘮人。
“這些兵器,就當是我父兄的買命銀子,難道夫人覺得不夠嗎?”
“我郭家滿門就這麽不值錢?”
郭大有不過就是將軍養的一條狗,他的命當然不值錢了。花影藏住眼裏的不屑。
郭芙玉現在就是個瘋子,花影不想激怒她。
“好,就當是買命錢。但我把你送去北蠻王帳,總得有個名目,北蠻那邊若是不答應,還以為我們是想毀約呢!”
沈雲綰知道花影是想拖延,偏偏自己沒有任何拖延的時間。
甚至,她都想著要不要把花影給綁了,探聽出更多的消息,比如蕭夜珩的下落!
沈雲綰想起藏在身上的東西。
就算知道有這樣一隊人馬,可又該去哪裏找人呢!
總不能等著別人找上門,那變數可就太多了。
“你的話
我不知道有幾分效力,我要見衛將軍!”
花影被氣笑了,還真是獅子大開口!
別說是她郭芙玉了,就是這幽州知府,也不是想見將軍就能見的!
“行啊,你等著,我總要先去稟告將軍,我可做不了將軍的主。”
“這樣吧,今晚你在我安排的地方住一夜,明日一早,我一定給你消息。”
“你想請君入甕,當我們家小姐傻嗎?!”紫竹翻了個白眼。
“笑話,我要真想動手,以為你們主仆逃得過?知道你這奴婢身手不錯,可雙拳難敵四手!就算你能以一當百,可也是血肉之軀,若是弓弩連射,你以為你逃得過?”
花影的話語裏帶著濃濃的威脅,終於看到這對主仆變了臉色。
花影頗有些揚眉吐氣之感。
真是終日打雁被雁啄了眼,今日竟一直被這小丫頭牽著鼻子走!
“我信夫人一回,畢竟你我都有後手!”
想是“郭芙玉”覺得自己落了下風,口舌上半分不讓人。
花影一哂,過了今晚,看看她是不是還有這樣的傲氣!
……
沈雲綰跟著花影上了馬車。
沒想到馬車竟是一路出了幽州城,往外走了二十裏,到了一處莊子上。
“到地方了,郭小姐下車吧。”
花影做了一個“請”的手勢。
沈雲綰掀開車簾,看著這渺無人煙的地方,眼神裏暗藏了一絲懼意:“拉我來這兒,是想要殺人滅口嗎?”
聞言,花影笑了起來,笑聲越來越大,最後竟是笑
出了眼淚。
她用帕子擦了擦:“你手裏握著名單和賬冊,投鼠忌器,我怎麽敢?不是還等著見將軍嗎?幽州城人多口雜,總不能在城裏見麵。”
花影說完,目光透出幾分意味深長:“郭小姐,你安心等著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