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九十一章:情債難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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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生在做什麽?”張靜春看著林佛手蹲下身,隔著帕子,小心翼翼地從地上拔起一株草。
奇異的是,這株草一離開泥土,植株上開著的藍色小花立刻凋謝,花瓣融進白雪裏,很快便消失了,而失去了花朵的植株則是立刻枯萎,被林佛手小心翼翼地裝進了一個木盒裏頭。
“這是怎麽回事?”張靜春大為震驚,伸手就要去碰木匣裏的小草,卻被林佛手毫不客氣地一掌拍開。
“你懂什麽!這可不是一般的雜草,而是一株奇花,活死人、肉白骨的說法有些誇大,但若是把這株草揉碎了,敷在傷口上,哪怕已經看見白骨,也能很快好轉。”
“真有這麽神奇嗎?”張靜春露出驚喜的目光,像是盯著稀世珍寶一樣,盯著林佛手匣子裏的奇草。
有了這個,不知道能讓多少受傷的士兵撿回性命。
“別說廢話了,趕緊的,照著我的方法多找幾株,裝進匣子裏頭。”
“好。”張靜春連忙點頭,幫著林佛手一起拔草。
此時的沈雲綰還不知道,她苦心留下的記號都已經慘遭了林佛手的“毒手”。
雪山上的一間茅屋內,林佛手和張靜春冒雪上山,抵達之後,兩個人身上都被雪水打濕了。
“師父,您終於回來了。”一個女子快步上前迎接,雖然一身粗布衣衫,能是難掩其麗色。
但這女子美則美矣,肌膚並不白皙,而是呈現出一種蜜色的光澤,高鼻深
目,一雙眼睛像是草原上的黑瑪瑙,與大魏人的相貌有著明顯的區別。
林佛手雖然堅信“非我族類、其心必異”,但這北蠻女子自從拜自己為師後,對自己一直都是恭敬有加,而且這次太子殿下身陷險境,九死一生,也多虧烏麗雅前來相救。
哪怕對北蠻人深惡痛絕,對著烏麗雅,林佛手也很難擺臉色。
“回來了,公子醒來了沒有?”
“師父,齊公子中途醒來了一次,我按照您的吩咐給齊公子喂了藥,他很快又睡著了。”
“你做得很好,辛苦你了。”林佛手點了點頭。
“徒兒的命都是師父救的,這點小事哪裏敢說辛苦。”烏麗雅當初惡疾纏身,如果不是林佛手出手,早就魂歸西天了。
因此,明知道這位齊公子身份可疑,但當林佛手帶人求上門後,烏麗雅半分都沒有猶豫,甚至還連住所都提供了。
“一碼歸一碼,你身份尊貴,如今讓你做這些婢女做的事,委屈你了。”
林佛手人老成精,他發現,烏麗雅這幾天為了照顧太子殿下幾乎衣不解帶,除了吃飯、解手,便寸步不離地守在床邊,若是隻為自己的囑托,何必做到這種地步。
隻可惜,先不說以太子殿下的身份,絕不可能納一個異族為妾,遠在京城,可還有一位太子妃娘娘呢。
太子殿下對太子妃情深一片,眼裏又怎麽能裝下其他女子呢!
烏麗雅的這一顆芳心注定要錯付了,
與其日後換來一場心碎,不如懸崖勒馬。
然而,林佛手的方式太委婉了。
烏麗雅根本就沒有聽出來。
她垂頭,看著男子沉睡中依然不減半分俊美的麵龐,微蹙的劍眉讓他平添了幾分脆弱,仿佛有著一縷化不開的愁緒,烏麗雅的一顆心又酸又軟。
她癡癡道:“也不知道齊公子何時才能醒來?”
若是他醒來以後,得知他昏迷的這幾日,都是自己衣不解帶地照顧,會不會對自己也生出好感呢?
大魏人不是有句話:救命之恩當以身相許嗎?自己也算是他的半個救命恩人。
想到這裏,烏麗雅臉頰微紅。
林佛手大呼不妙,要不是自己需要出門尋找藥材,但自己一個老翁路上太危險了,需要張靜春保護,自己也不會把太子殿下丟給烏麗雅了。
這個烏麗雅,對著一個昏迷的人都能生出春心,這北蠻的女子也太不矜持了。
“公子吉人天相,很快就會醒來,家裏頭還有少夫人等著他呢。公子和少夫人鶼鰈情深,就算為了少夫人,爬也要從鬼門關爬回來!”
林佛手特意“強調”了少夫人三個字,就是希望能夠打破烏麗雅的幻想。
“齊公子已經娶妻了嗎?”烏麗雅盯著男子俊美無儔的麵龐,心裏泛起一股又酸又澀的情緒,就像是喝了一壇老醋一樣。
“既然成親了,為什麽他不帶著自己的妻子。”
林佛手耐心地解釋:“你有所不知,少夫人有了身
孕,公子這一路長途跋涉,少夫人哪能受得了顛簸之苦。”
“大魏的女子都這樣嬌弱嗎?在我們茹茹,女子就是要生產了都照樣牧馬放羊,齊公子這樣英俊,應該找個配的上他的妻子,而不是一個包袱!”
這番話聽得林佛手頻頻皺眉。
這個烏麗雅真是不知羞恥!自己都已經明說太子殿下有妻子了,她倒好,不僅沒有知難而退,竟然還直言太子妃配不上太子殿下,可笑,真是井底之蛙!
“烏麗雅,我剛剛找到了一味珍貴的草藥,現在要幫公子藥浴,你一個女子不方便,先去旁邊的屋子等著,需要幫忙了我再喊你。”
林佛手懶得再跟烏麗雅浪費唇舌,尋了一個借口將她打發走。
聽說師父要幫齊公子準備藥浴,烏麗雅沒有再繼續糾纏下去。她依依不舍地看了床上的齊公子一眼,慢吞吞地離開了屋子。
“林老,少夫人的醋性您是知道的,您說您找誰幫忙不好,非得找個女子,這下好了,若是有一天讓少夫人知道了咱們公子在外頭惹了一樁風流債,還不得把屋頂給掀了!”
誰知道這個烏麗雅會不會在外頭偷聽,張靜春避開了太子殿下、太子妃這兩個稱呼,一縷以“公子”和“少夫人”代稱。
“你說得簡單!”林佛手吹胡子瞪眼睛,“這前有狼,後有虎,若不是烏麗雅在北蠻有一定的地位,你以為我們能逃得過追捕?”
“你不是說
要和公子的親衛聯係嗎?如今聯係上沒有?”林佛手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窗戶外麵,確定沒有人偷聽後,他壓低聲音道:“隻要我們的人一會和,便帶著公子金蟬脫殼,難道烏麗雅還能追到大魏去嗎?”
“如此一來,此事也就天知地知、你知我知了!”林佛手暗想,都說紅顏禍水,沒想到男子若是生得太好,也是一個禍害,太子殿下還在昏迷中呢,都能引得女子芳心暗許!
……
沈雲綰還不知道自己辛苦留下的“記號”都被林佛手給拔走了,此時,她和紫竹麵對的是另一重危機。
衛星穹沒想到自己已經拒絕了哈日珠,這哈日珠仍是糾纏不休,就跟八輩子沒有見過女人一樣。
他冷下臉:“哈日珠將軍,本公子已經說過了,這兩個婢女是本公子帶來的賬房先生,若是把她們賣給你,我和你們的交易要找誰清點數目,又要找誰來計算銀錢?還是說……你們想要賴賬,所以才找了一個借口,沒有了賬房,你們的銀子就能繼續拖著?!”
衛星穹都把話說到這裏了,哈日珠若是再繼續糾纏下去,就是破壞兩方的盟約了。
哈日珠雖然色迷心竅,但還分得清事情的輕重,若是破壞了這次的交易,大汗饒不了自己!
想到這裏,哈日珠撓著頭,“哈哈”笑道:“衛公子不要誤會,您是我們茹茹的貴客,我哈日珠就是吃了熊心豹子膽也不敢破壞
盟約啊!既然這兩個婢女對衛公子有大用處,那就算了,我性子直,希望衛公子不要和我計較。”
“哪裏,既然是誤會,解釋清楚了就好。”郭永珈在一旁打著圓場。
其實他也在心裏捏了一把汗,就怕公子會出於私怨把這兩個婢女送出去,到時候就算話姨娘知道了也是有苦難言。
好在公子的心胸雖然狹窄了一些,還是有分寸的。
這兩個婢女知道的東西可不少,落在北蠻人的手裏對他們沒有半分好處。
雖然中途出現了一點不愉快的插曲,隊伍仍是很快上路。
沈雲綰和紫竹被鬆煙帶到了衛星穹的麵前,兩人表現的感激涕零:“多謝公子為奴婢做主,如果不是公子,奴婢們就落入虎口了。”
鬆煙斜眼看著二人:“你們知道就好。花姨娘也是,明知道北蠻人都是色中餓鬼,還把你們姐妹派來!難道花姨娘手下就沒有其他可用之人了?還是說你們姐妹知道的事情太多了,花姨娘想要借助北蠻人來滅口?”
如果沈雲綰和紫竹不是冒充的,或許還朕會相信鬆煙的挑撥。
此刻,沈雲綰和紫竹全都露出了又驚又怕的神情,沈雲綰咬住嘴唇,似是陷入了天人交戰之中,半晌,她跪倒在地:“公子救了我們姐妹二人,日後奴婢願為公子肝腦塗地,來報答公子的救命之恩!”
沈雲綰跪下的那一刻,心裏一直默念著“臥薪嚐膽”四個字,該死的衛
星穹,腦子裝的都是豆渣,竟然還想著“拉攏人心”。
“起來吧。本公子也是不忍我們大魏的女子被北蠻的禽獸糟蹋!”衛星穹淡淡道。
如果不是條件不允許,沈雲綰都想一巴掌呼在衛星穹臉上,既然知道北蠻人都是畜生,竟然還為了一己之私與北蠻人暗中勾結。
當初肅州城破,鄧家滿門罹難,肅州更是成為了人間煉獄,即使後來朝廷收複了肅州,可死去的冤魂不能複生!
沈雲綰壓下眼底的殺意,和紫竹朝著衛星穹屈膝一禮,重新回到了自己的隊伍裏。
“這衛星穹真是一個假仁假義的偽君子!等他死了,奴婢要把他的頭顱送到衛俊峰的麵前!”
紫竹咬牙切齒地低咒!
“放心好了,衛星穹就是秋後的螞蚱——蹦躂不了幾天了。”沈雲綰望著前麵浩浩蕩蕩的隊伍,越是臨近北蠻王帳,就越逼近衛星穹的死期!
入夜,衛星穹照常紮營。
他身上蓋著一張虎皮毯子,窩在太師椅裏頭,總覺得今日那個叫春花的婢女透著幾分熟悉之感,卻又想不起在哪裏見過?
“公子睡了沒有?”帳篷外傳來了鬆煙的聲音。
“進來吧!”
衛星穹從思緒中抽離,冷眼看著鬆煙走近。
“何事?”衛星穹的語調透著一股不耐之意。
鬆煙在他身邊服侍了十幾年,早就摸透了衛星穹的脾氣,連忙說道:“公子,這鬼天氣到了夜晚冷得厲害,奴才見公子今日多看
了那春花幾眼,不如今晚就讓春花來服侍,給公子暖暖被窩。”
鬆煙這話是有的放矢。
幽州每逢入冬,晚上冷得很,偏偏衛星穹不喜歡銀霜炭的氣味,屋子裏燒火牆又嫌燥熱,便選了貌美的婢女到了夜裏來暖被窩,等到衛星穹回了屋子,若是心情好,便連暖被的婢女一起留下,若是心情不好,便將婢女趕走。
但這次衛星穹回到幽州後卻一改之前的做派,夜裏看到被窩裏的婢女後,大發雷霆,將管家和婢女全都打了二十板子,勒令以後屋裏不許留人,而是用炭盆取暖。
今日鬆煙會提起這一茬,還以為公子這是途中寂寞,看上了春花。
不料,衛星穹卻勃然大怒,他從太師椅上一躍而起,朝著鬆煙就是一個窩心腳!
“混賬,本公子難道是色中餓鬼嗎?明知本公子這次是身負重任,你還敢起這種歪心思!略平頭正臉一些,就敢來來給本公子,本公子就這麽葷素不忌嗎!”
衛星穹氣話了。
當初手筋、腳筋被沈雲綰挑斷,巫族族長用了秘法,取了另一個人的手筋來幫自己接上,雖然傷口已經長好,衛星穹又能重新提起劍,可是此刻,也不知道是不是天氣太過於寒冷了,他的手腕竟是隱隱作痛起來!
曾經滄海難為水。
沈雲綰不是喜歡待她一心一意的男子嗎?!蕭夜珩不過是比自己幸運,提前遇到了她。
難道蕭夜珩能做到,自己就做不
到嗎?!
自從上次把人弄丟了,衛星穹總是不斷地琢磨,她現在會在哪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