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南，過軍橋附近，有幾處軍械作
    每處作坊，大的占地三五十畝，小的也有十幾二十畝，每處作坊有數十上百間房
    鼎盛時，這裏每日有兩三萬人同時做
    兩浙路的鄉兵、廂軍，巡檢土兵，各州縣弓手，所有軍械裝備九成九出自這
    工料富餘時，還要承接一部分供應河北、河東、永興等路邊軍的配
    也有一批殘次品，經浙東運河送至明州定海，裝船遠銷至三佛齊印尼蘇門答臘）、婆露國印尼巴魯斯）等南洋海島小
    一處專司製造守城器械的作坊內，後敞院擺放十幾輛平板車，每輛車上放置一隻大木
    大木桶有五尺高，直徑在三尺左右，能裝水近一千八百宋升，約合公製一
    木通車裝得滿當當，靠牆整整齊齊排成一
    三寸多寬的木車輪，在地麵碾壓出深深痕
    前後院門鎖閉，空無一
    平時也極少有人來
    這十幾隻大木桶，裝的都是“金汁”，也就是從全城搜集來的糞
    專門用作守城時，燒滾從城頭潑下，燙傷、淋傷敵
    糞尿肮髒，燙傷形成傷口會迅速腐爛，難以救
    金汁之名，多令敵人膽
    這些玩意兒在方臘率軍攻城時，發揮過顯著作用，可惜當時城中官軍戰力極差，還是讓紅巾軍破城而
    方臘占據杭州，命人搜集金汁補齊缺
    卻不知為何，直到東路軍統製王稟率官軍破城，這些玩意兒都沒派上用
    金汁再厲害，也始終是糞尿，遇上戰事被當成一件守城利
    平時，這十幾隻木通車穢臭熏天，十步之內簡直能把人熏暈，人人厭惡作嘔，誰也不願靠
    負責看守本處作坊的孫洪孫都頭，也曾明令禁止閑雜人等踏入後院，說是上頭有令，要加強對守城器械的統一管理，帥司還要派專人下來檢
    作坊裏的主事、管當、工匠對此沒有異議，頂多閑聊時扯幾句把糞尿當寶貝的玩笑
    無事時，誰也不會跑到後院聞那股惡臭
    後院門鏈鎖傳來一陣響動，門扇狹開一條縫，兩個人影擠進院門，半蹲身子四處張望，確定院裏沒有其他
    看裝束，應該是在同一處作坊做工的廂
    廂軍說是軍，其實大部分都是一群力役，幹些體力重活，修橋鋪路、造官署宮殿道宮，發運大宗物
    有手藝的，進入各處官營作坊，收入倒是比普通耕種鄉民好一
    這兩個鬼祟廂兵，就是作坊裏，介於工匠和力役之間的雜
    二人蒙住口鼻，一輛輛木通車挨個搜查，像是尋找什
    “孫都頭每日夜裏都要偷偷來此檢查，這糞尿桶裏肯定有鬼！”
    “也不知藏了什麽，讓姓孫的這般惦記！”
    二人蹲在一輛木通車下，嘀咕議
    “說不得怕是金子！”一人低笑
    “要有金子，老子跳進去撈！把這一大桶金湯喝完都行！”另一人敲敲木
    “你個蠢驢！用不著跳進去，找根杆子撥拉幾下，不就知道裏麵藏沒藏寶貝！”
    “誒~對啊！”
    說著，兩人從後院草料棚下找出一根竹
    一人爬上板車，揭開大桶蓋，低頭一瞧，黃澄澄濃汁，黑的綠的黃的浮在表麵，一股腥辣氣熏得眼睛
    “嘔嘔~”那人急忙蹲下，差點一口氣上不
    另一人兩手比劃，鼓勁道：“你就想著，裏麵有這麽大一坨金子，撈出來，咱哥倆回老家買田蓋房娶媳婦就有著落啦！”
    那人揉揉眼睛，深吸口氣，站起身舉起竹竿戳進大木桶裏，一頓攪
    “咦？真他娘的有東西！”
    那人驚呼一聲，繼續用力撥拉竹竿，“挺大，挺沉，戳不動，沉底了！”
    “不會真是金子吧？”另一人站在車下仰頭看
    “你們幹什麽？”
    一聲低吼，在寂靜後院突兀乍響！
    兩人急忙回頭一看，孫都頭帶著兩名鄉兵，不知何時闖進院
    孫都頭滿臉橫肉，相貌頗為凶
    兩人趕緊扔下竹竿，戰戰兢兢站在木通車
    一人急忙作揖道：“啟稟孫都頭，我二人路過....閑逛到此，進來....進來看看！”
    孫都頭瞥了眼戳在大木桶裏的竹竿子，凶臉緩和下
    “本都頭吩咐過，閑雜人等不許入院！你二人不在前場刨木料，來這後院閑逛什麽？”
    “是是是！小人再也不敢了！請孫都頭饒恕這一次！”兩人弓腰作揖求
    孫都頭冷哼道：“罷了，走吧，再有下次，一人抽十鞭子！”
    兩人如蒙大赦，一番千恩萬謝，慌張跑向後院
    剛跑出兩步，孫都頭身邊兩名鄉兵，猛地拔刀撲上前，朝二人後心狠狠刺入！
    二人甚至來不及慘叫，當場斃命！
    孫都頭眼裏劃過凶獰：“剁了，扔桶裏！”
    一頓劈砍，兩具屍體四分五裂，分別扔進幾隻大桶
    滿地血腥，三人又動手鏟土掩埋，掩蓋痕
    幹完，孫都頭拍拍一隻大桶：“快了，再有幾日，這些東西就能運出城，交到小聖公手裏，咱們的任務就算圓滿了！”
    “嘿嘿~等這次立下大功，孫都頭就能榮升護教法王，今後小人全仗孫法王提攜！”
    兩名鄉兵恭維
    孫都頭笑了幾聲，眼裏盡是異樣狂
    三人鎖閉院門，檢查無誤準備離開，突然從作坊後，靠近河岸的一片荒地，傳來打鬥喝罵
    孫都頭一驚，急忙率兩人趕
    一片倒塌的房舍廢墟間，兩個黑影追逐躲閃，各自用手中弓箭對射，箭矢破空的“唰唰”聲令人汗毛倒豎！
    其中一人，正是高進！
    見孫都頭三人趕到，另一人助跑幾步，輕盈翻越牆頭，爬上一座民宅，踩著屋簷正脊逃
    高進看著他逃遠，沒有追
    “怎麽回事？”孫都頭焦急喝
    高進收起弓箭，淡淡道：“有人已經追查到這裏！”
    “是誰？”孫都頭滿臉驚
    高進搖搖頭：“此人輕身功夫不俗，箭法也還湊合，應該不是尋常之輩！”
    “你還不趕快去追？”孫都頭又急嗬
    高進冷冷瞥他一眼：“我若離開，那人再繞回來，暗中放冷箭，你覺得自己能躲過？”
    孫都頭臉色變了變，“可若是消息走漏，我等拿什麽向小聖公交差？”
    高進淡淡道：“那人隻在外圍探查，並未靠近作坊，應該不知道確切位
    一時半會，他應該不敢再找地方，把東西運”
    孫都頭沉著臉，點點頭：“也隻能如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