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朱家叔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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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剛擦黑,趙莽一行抵達水口
車把式向驛丁討個方便,灌滿水囊,便趕著騾車原路返
驛令核驗公憑後,客客氣氣請趙莽三人入內歇息,親自安排食
水口驛隻是一處小驛舍,驛令一人驛丁三
驛令是長興縣派駐的一名小吏員,驛丁則由附近三四等戶人家輪流出人應差,算是夫役的一
這地方位置偏遠,也不是湖州境內主要驛路,平時往來迎送的官員極少,每月隻有兩三次接待工
趙莽三人,還是當月第一
驛令是位伶俐人,一眼看出以趙莽三人的扮相氣質,絕對不是現任官
又拿著杭州州衙開具的憑由,應該是哪位杭州官員的家屬親朋,花公家錢外出遊山玩
這種事驛令接觸多了,早就習以為常,拿出驛舍最好條件,好吃好喝伺候周到,送他們順利上路,隻要出了驛舍,路上死活都和本驛無
驛舍是一座一進小院,左右廂房供往來官員眷屬留宿,正堂待客、用飯,辦理文
驛令和驛丁住在正堂後邊,兩間小些的耳
神宗元豐以來,朝廷規定郵置、館驛分家,郵置專職傳遞公文、軍報、信函,專用鋪兵,館驛接待各地往來官員,專用胥吏和民
館驛提供食宿,卻不再供給騎乘腳
趙莽本想找驛令借用幾匹駑馬驢騾,一打聽才知,水口驛隻有兩頭老驢,就算有多餘的騎乘工具,照規矩也不能借給
趙子偁說,如果當初張苑在公憑上,加蓋一枚提舉兩浙馬遞鋪的官印,他們這一趟北上東京,就可以在沿途郵置借用馬
趙莽從張苑手裏接過公憑時,可不懂這裏麵的門道和區
張老頭的摳搜,又一次體現得淋漓盡
驛舍飯菜還不錯,有酒有肉,肉有燉雞、煮魚,酒是陳年糯米
至於口味和尋常野店差不多,較為寡淡,倒是太湖香米口感綿糯,趙莽一個人就吃了三大
酒足飯飽,高進回屋琢磨拳法,趙莽拉著趙子偁講解兵書裏一些晦澀難懂之
直到月上中天,趙子偁哈欠連天地走出趙莽屋
站在窗外,趙子偁看著屋子裏挑燈夜讀的趙莽,咧嘴欣慰地笑了,躡手躡腳回了隔壁房
子夜時,趙莽熄燈睡覺,驛舍院落一片漆
睡至半夜,驛舍大門傳來一陣猛烈砸門聲,驚醒整座院
正堂後方亮起燈火,驛令急忙起身穿衣,帶著三個驛丁前去查
聽到響動,趙莽一骨碌爬起身,抓過立在床邊的破夏刀,貼身靠近窗戶,露出半隻眼睛觀察院裏動
屋門吱呀一聲推開,一個黑影鑽進屋,趙莽正要飛踹一腳,黑影小聲說話:“莽哥兒,是我呀”
趙莽壓低聲道:“你怎麽來了?”
黑暗中,趙子偁懷抱書簍,蹲在牆根腳,吞吞吐吐小聲道:“這荒郊野外,誰知道有沒有剪徑毛賊襲擊館驛......”
趙莽急忙喝道:“閉嘴!別說了!本來沒有的事,被你這倒黴鬼一說,保不齊就有了!”
趙子偁不好意思地訕訕一
窗外傳來高進聲音:“小心些,聽動靜,來人不少!”
“知”趙莽貼牆靠窗,解開刀鞘扣子,半滑出
趙子偁咽咽唾沫,大氣不敢喘,一顆心噗通跳得厲
驛丁取下門閂,打開中門,門外十幾支火把照射火紅光
一群青袍挎刀護衛,簇擁一名頭戴折上巾、身穿緋色襴袍的白麵男
男子三十歲許,身材肥碩,把一身綢袍撐得圓滾
男子負手斜睨驛令,似乎滿臉不
驛令一驚,慌忙上前見禮:“水口驛令拜見上官!”
“為何遲遲不開門?”男子冷冷開口,一副頤指氣使的傲慢嘴
驛令苦笑道:“夜已至深,下吏睡得沉,故而來的遲了些,請上官見諒!”
胖男子哼了哼:“罷了,朝前引路,今夜某要在你這驛舍歇”
驛令看看他身後十幾個護衛,小心翼翼地道:“鬥膽請上官取出公憑,下吏登記入冊,方能接待......”
男子不耐煩地道:“宣正郎朱績,你隻管記上便可!”
男子沒有理會驛令,跨進中門,往驛舍院裏
十幾個護衛魚貫而入,牽著兩匹馬,把本就不寬敞的院落擠的滿當
驛令急忙追上,腦子裏迅速思
這朱績一身緋袍,原以為是哪位五六品大員駕到,沒想到隻是個正七品武
他隻報官階,想來是個沒有具體職事、差遣的閑官
讓驛令隱隱不安的是,此人姓
驛令迎朱績到正堂落座,讓一個驛丁把馬匹牽到院門旁邊的廄棚,和兩頭老驢拴一
又讓其他兩名驛丁,忙著生火做飯,灑掃右邊廂
驛令泡好茶送到朱績桌上,躬身笑道:“朱郎官,按照規矩,下吏還得查驗公憑......”
朱績兩道短粗眉頭擠在一塊,像兩條毛毛蟲:“什麽公憑?哪來的規矩?”
驛令忙道:“朝廷規定,凡赴任、述職、調離、差出、致仕返鄉之官員,入宿館驛,皆要提供公憑勘驗,記錄在冊......”
朱績像看傻子一樣看著他:“我朱績在東南諸州行走,還從未有誰管我要過公”
驛令慌了神,腰又彎下去幾分:“敢問朱郎官是?”
朱績一張白胖臉在燈火照耀下,泛起油光:“負責轉運太湖石的朱汝賢朱大夫,你可知道?”
驛令咽咽唾沫,點了點
“嗬嗬,朱汝賢得管某叫一聲叔,親叔,你說某是誰?”朱績斜瞅著
驛令兩腿一軟,噗通跪地:“小人有眼不識泰山,請朱郎官恕罪!”
朱績打著哈欠,“起來起來,趕快讓人做飯,收拾房間,把某身邊護衛全都安置妥”
驛令爬起身,一臉為難:“左廂三間屋子,已經住了人,隻能....隻能勞煩諸位差爺在這正堂打地鋪......”
朱績喝著茶,隨口道:“什麽人?哪方來頭?”
驛令苦笑道:“拿著杭州州衙出具的公憑,許是杭州哪位主官家中子”
茶葉碎末太多,朱績嫌棄地噗噗吐了幾
“既是杭州來的,管他是誰,直接轟出”
朱績冷笑幾聲,“就算是張苑老兒本人來了,他今晚也得從這滾出去!”
提起杭州、張苑,朱績似乎滿肚子怨
驛令為難道:“這....下吏不敢呐下吏把自己的屋子騰出來,讓那三位將就一宿好了......”
朱績不耐煩道:“讓他們滾!再囉嗦,連你一塊滾!”
驛令脖子一縮,不敢再多話,拱拱手朝左廂房小跑而
趙莽趴在窗欞邊,透過縫隙往外
驛令引著紅袍胖子,十幾個青袍護衛湧入院裏,動靜不小,他瞧得清清楚
看著驛令從正堂急急忙忙跑來,趙莽瞥了眼趙子偁,“烏鴉嘴,又被你說中了!”
趙子偁蹲在牆根腳,黑暗中隻露出一雙眼睛:“真有盜賊?”
趙莽低聲冷笑:“反正沒好事!去,把油燈撥”
屋裏亮起微光,窗外傳來驛令聲音:“幾位少郎,實在對不住,下吏有事相告,驚擾三位了!”
趙莽打開屋門走了出去,瞟了眼燈火通明的正
院裏,三五個青袍護衛四處巡邏,正冷冷盯著他
高進悄無聲息地出現在驛令身後,比劃了一個數字:十三
意思是新來的胖子隨行帶了十三個護
“三位少郎,實在對不住,今晚有上官入宿,他們一行十幾人,驛舍所有屋子加起來,也才勉強夠住,所以....所以......”
驛令苦笑連連,有些說不出
趙莽道:“所以,要讓我們搬出去?把屋子騰出來給他們?”
驛令歎口氣,點點
趙莽嘿嘿怪笑兩聲,高進朝他微微搖頭,意思是犯不著為了這點小事,與這夥人起衝
“也罷,請他們快些吃完飯,我們三個在正堂打地鋪,天一亮就”趙莽
驛令一臉愁苦:“實在對不住,那貴人發話,請你們....離開驛舍......”
趙莽一愣,氣笑了:“為何?他住他的,我們住我們的,互不幹擾!
再說,我們先到,把屋子讓出來,已經算忍讓了,他還想怎樣?”
趙子偁背著書簍,站在趙莽身後,忍不住插嘴道:“按館驛規定,隻接待官員本人及其眷屬,隨行傔從人數,視品級而
就算他是在任五品官,隨從再多,館驛也隻負責提供三五人食
他憑什麽帶十幾個護衛,霸占整座驛舍?”
驛令慌忙擺手:“這位郎君切莫再說了!
若是別的外官,我等小吏還敢拿朝廷規定推脫一
可裏邊那位,姓朱,下吏是萬萬不敢得罪的!
就算本州知州來了,也不敢怠慢分毫!”
趙莽三人相視一眼,高進冷笑道:“難道是朱勔本人來了?”
驛令慌張道:“小聲些!小聲些!不是朱使君本人,聽口氣,像是朱使君親弟弟,叫做朱績!”
趙子偁微感驚訝:“朱績?是他!”
趙莽奇怪道:“你認識?”
趙子偁搖搖頭:“聽說他曾經在東京,為博名妓趙元奴青睞,一次豪擲數萬貫錢,是個名聲極臭的紈絝衙內!”
頓了頓,趙子偁低聲道:“朱績的確是朱勔親弟弟,我們惹不起,走吧!”
趙莽壓下心頭火,對驛令道:“你也不容易,我們不為難你,這就走”
驛令千恩萬謝,作揖道:“多謝三位郎君體諒!”
驛令引路,趙莽三人跟在他身後,穿過敞院朝驛舍大門走
從正堂前走過時,趙莽扭頭向裏邊看了一
那紅袍胖子獨坐一桌,一臉挑剔地吃著滿桌子飯菜,罵罵咧咧像是在嫌棄飯食難
“站住!”忽地,朱績筷子一指堂外,喝了
趙莽不做理會,繼續朝驛舍大門
院裏,兩名護衛衝上前攔住,一臉凶神惡
其中一個護衛,伸手推了趙莽肩頭一把,趙莽站在原地紋絲不動,那護衛反被震得後撤一步,瞪大眼一副見了鬼的樣
朱績起身走到簷下,驛令慌忙上前:“不知朱郎官有何吩咐?”
朱績擺擺手:“沒你的事,滾一邊去!那三個,過來!”
驛令苦笑,愛莫能助地看了眼三人,退到一
趙莽對高進使眼色,示意他提高警
兩人並排而立,把趙子偁夾在中
趙莽不經意地跨前一步,看向台階之上的朱
這個距離,一旦有危險,他蹬跨一躍就可以拿住這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