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兒子童年觸心傷
    一
    爸爸一進門，兒子急忙迎上前說：“爸，天氣熱吧？”
    “熱，這三伏天鑽玉米地真不是滋味，又悶又熱，揮汗如雨就是針對這個季節對勞苦人民說的。”
    “爸爸，是。三伏天鑽玉米地滋味不一般呀！”說著，他舀了一盆水說：“您快洗洗臉，涼快涼快好吃飯。”
    爸爸看兒子端來洗臉水放在自己麵前，迫不及待地把頭浸在水盆洗了起來。兒子看爸爸汗珠趴滿脊背正以排山倒海之勢滾落，他迅速拿起擦臉布擦掉爸爸脊背爭擠滾落的汗珠。又急忙拿起一把破蒲扇用力快速不停地猛勁給爸爸扇風。
    爸爸說：“不用扇啦，我洗就行了，莊稼人大伏天若不出上幾身汗水還叫什麽莊稼人？莊稼人就是鐵打的漢，冬抗寒，夏抗炎。這就叫冬練三九，夏練三伏。過不了冬夏關，稱不上莊稼漢。”爸爸說著，一氣擦洗，身體自覺涼爽，他看著飯桌，看著這貼餑餑熬小魚，看兒子滿臉燦爛隨後問道：“兒子，今天怎麽這麽高興呀？”
    “真是人得喜事精神爽，自己滿臉喜氣竭盡掩飾還是被爸爸一眼看穿了。”兒子內心無聲地說。而後他看了一眼爸爸，把自己內心的喜悅極盡斂起，但藏在心底的喜悅還是滿臉流露，自己怎麽斂起掩飾也無濟於事，既收斂不住，又克製不了，幸福的喜悅像是雕刻在臉上。於是，自己急忙找個托詞說：“爸爸，兒子還不是做錯了事情嗎？”
    “什麽，做錯了事情？”爸爸聽了心裏一驚，自己既擔心又害怕，不知兒子到底做錯了什麽事情。於是，自己迫不及待地問兒子說：“你做錯了什麽事情？快說？”
    “爸爸，您都看在眼裏啦還用我說嗎？”
    “看在眼裏啦？我沒看到你做錯什麽事情呀？爸爸倒覺得你今天做得特別出色。爸爸一進屋，你又舀洗臉水，又給爸爸擦汗水、扇涼風，這怎麽能說是做錯了事呢？”
    “爸爸，給您倒洗臉水、扇涼風這是您兒子應該做的，我說的錯事與這無關，您自己早已看在眼裏，您不說是在原諒您兒子，還是您兒子自己坦白吧！”爸爸對兒子所說不解其意，不知兒子要坦白什麽。於是，自己靜默地等待兒子的坦白。兒子看爸爸滿臉期待的樣子說：“您看今天我熬的小魚，掉頭的、折尾的，沒有一條全魚，這還不算是您兒子的過錯嗎？我要和您坦白的就是這件事。”
    “哎呀，兒子，魚熬熟了能吃就行，什麽整魚碎魚的，到肚子還不是都碎嗎？這樣好，牙齒笑了，牙齒省力，省得咀嚼啦。”
    兒子看爸爸不但沒有責怪自己反而以幽默的話語寬慰自己，自己欣喜、高興，而後笑眯眯地對爸爸說：“爸爸是看到了，爸爸是在原諒您兒子的過錯呀？”
    爸爸聽兒子如此的話語，心想：“兒子別說沒有過錯，即便有過錯爸爸也要原諒呀？兒子苦哇！他不滿一歲沒娘，寒來暑往，自己總是把他帶在身旁，小小年紀吃遍了人間苦難，嚐遍了人間饑寒，我心疼兒子呀！”想著，讓人觸目驚心慘烈的場景重現眼前。
    二
    那是一年的夏季，也是三伏天氣，也是如此悶熱。自己帶著兒子去西大窪給稗子培土，地裏泥濘，活幹得很辛苦。自己幹活，兒子在溝渠摸小蝌蚪玩。他不哭不鬧，玩得有興致。他給小蝌蚪做了一個安身之處，在溝渠邊用小手剜了一個小坑，裏麵抔些水，捉到小蝌蚪一個一個放到小坑裏，自己不辭辛苦在溝渠反複捉拿小蝌蚪，每捉到一個小蝌蚪自己樂得不亦樂乎。就這樣，他樂此不疲地捉著、玩著、笑著，卻全然不知無數馬鱉（學名：水蛭。也叫螞蟥。）悄然爬滿他的腳麵，有的馬鱉迅速進軍小腿，無情地吸食他的血液。直到自己感覺奇癢疼痛才用小手狠勁地抓撓。“骨碌”什麽東西滾落？什麽疙疙瘩瘩阻止小手？他急忙看看滾落的東西，又看看小腿。這一看，他被嚇得大驚失色，隨即“媽呀”一聲慘叫，哭喊著撒腿直奔爸爸跑去。
    他邊跑邊嚎啕大喊：“爸爸，爸爸！”喊聲悲咽淒慘。爸爸不知發生了什麽，急忙放下鋤頭奔向兒子。“怎麽啦，怎麽啦？”爸爸邊跑邊問。兒子大哭說：“爸爸，爸爸。您看，您快看呀！”兒子用小手指著自己的小腿哭訴著，說著。爸爸被兒子的嚎啕哭訴所驚，迫不及待地定神一看，被眼前兒子小腿的慘景驚呆了。兒子兩條小腿及腳麵趴滿“馬鱉。”如兩條小腿和腳麵釘滿釘子，黑乎乎瘮人。他看著鑽進半個身子扔不滿意的馬鱉正蠕動身體全力奮進，自己急忙抱起兒子跑到路邊讓兒子趴下伸直雙腿，而後自己‘啪、啪、啪’不間斷地拍打兒子小腳、小腿。一條一條馬鱉被阻止奮進隻得緩緩退縮出肌肉。爸爸一條一條捏下退縮的馬鱉，但仍有頑固者死死叮住肌肉極力蠕動前行。對頑固的馬鱉爸爸不顧兒子疼痛，再次發力‘啪、啪、啪’猛勁地拍打。馬鱉在外力猛攻猛打下，再也沒有發力之功，再也沒有體能強行，乖乖退縮出小腿及腳麵的體表。爸爸捏下最後頑固者看著兒子被自己拍打得青紫的小腿，看著被馬鱉深入肌膚留下的斑斑痕跡，自己自愧不已。自愧自己隻顧幹活，自愧自己沒能照顧好兒子險些將兒子小命葬送在馬鱉口中。”自己想著當年這一幕，吃著這熬碎的小魚，想著兒子的話語，一陣心酸，淚珠險些滴落。他看看兒子，急忙夾起小魚，以掩飾自己的滿眼淚花。
    三
    爸爸默默吃著，收起所想說：“這貼餑餑熬小魚是美餐，飯簡單，省時、省力、省事。就有一樣缺點。”
    兒子忙問：“爸爸，您說是美餐，既省時又省事，為什麽還說有一樣缺點？它缺點是什麽？”
    爸爸沉思片刻說：“飯是好飯，貼餑餑熬小魚簡單，這個飯食所有人都愛吃，愛吃胃口就大開，飯食就聚增。這對於咱這窮人每天勒緊褲帶過日子、節餘全憑牙齒刮還不是個災難嗎？還不是不利於貧民百姓嗎？”
    兒子聽了爸爸的話說：“爸爸，窮人總是算計自己，總是在牙齒上節約，總是和牙齒要餘糧。爸爸，您可不能這樣做，人是鐵，飯是鋼，不吃飽飯餓得慌。更何況您還要賣大力氣流大汗？我多摸魚蝦，以魚蝦為食。還有多摸魚蝦換了錢買糧食，我一定不讓您刮牙齒、餓肚子。”
    爸爸聽兒子這麽說笑了。而後說：“好兒子，我所說不是指咱一家，是指所有窮人。窮人還不是都算計過日子從牙齒節約嗎？”
    兒子默默聽著，想自家的貧寒，想小夥伴們哪一家不是窮得叮當響？哪一家不是為了活命喝米湯？難怪爸爸把貼餑餑熬小魚視為奢侈飯食。它不但是老百姓的鍾愛，更是胃口大開的美食。為這，人們不敢輕易貼餑餑熬小魚，不敢輕易做這種飯食。隻有過年過節親朋好友來訪方可吃上一頓。
    他想著，想著窮人和富人的不一樣。想窮人吃最次的，想窮人親手摸來不用花錢買的小魚蝦還嫌奢侈；富人吃鮮活的大魚還覺不滿足，真是一個世界兩重天，富人天上三尺三，窮人身處在深淵。他想著，看了一眼爸爸說：“爸爸，您吃！大熱天耪地，既賣力，又出汗，不吃飽肚子怎麽行呢？”
    “這幹體力活還真是費食量，不吃飽肚子是耪不了地的。”
    “爸爸，您這麽說就對了。我也大了，能為家出些力了，您不用在牙齒上節約啦。”
    爸爸看看兒子深情地說：“兒子大了，懂事了，我知你能為家出力啦。如摸魚蝦、摸田螺，摞草籽，這都是你出力幹的事，頂大用了。”
    “爸爸，我今天還掙到大錢了。”
    爸爸聽兒子說自己還掙大錢啦，自覺驚訝，他張大滿嘴咀嚼餑餑小魚的嘴巴，瞪著雙眼凝視兒子，而後快速咀嚼咽下說：“你說什麽？你掙大錢啦？掙到什麽大錢啦？”。
    “爸爸，我今天摸到一條大魚，才上岸就被富家小姐買走了。”說著他放開免襠褲腰拿出卷得結結實實的錢卷，輕輕地小心翼翼地展開說：“您看這錢！給您，買玉米麵足夠咱爺倆吃兩天的。”他無比自豪的在爸爸眼前顯示自己掙到的錢並毫不保留地交給爸爸。
    爸爸接過錢細看，驚喜地說：“哎呀，足夠，足夠。買玉米麵足夠我爺倆吃兩天的。兒子大了，能為家出大力啦！”說完，爸爸看著這錢，看著這能買玉米麵足夠父子倆生活兩天的錢，滿臉綻笑，滿臉燦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