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 六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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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太卜生氣之後的第二天,他還是照常前去了城北上河邑。

    晉侯歡已經下令,他每個月的月中都要前去城北授業,接連七天都要在城北的上河邑住下,作為私教夫子教導。

    為了晉國的霸業,郭偃心中就算有些不滿也要用認真的態度去傳授卜道和道理。

    他對於王孫昱的感情是複雜的,在接觸了一陣之後,他發現這孩子的腦子可能有點問題,滿腦子都是禮義道德。

    想來他的夫子閱就隻是教授了他仁義之道。

    可這樣遵從禮義的人怎麽能不讓人敬佩呢?

    郭偃都有些不忍在他身上下黑手了,隻是為了晉國,他必須要這麽做。

    馬車輪轂滾滾,伴隨著飛鳥的叫喚,沒過多久,他就到了王孫的庭院。

    院前常常有穿著甲胄的兵士和一個獨臂漢子在守護,他對這樣忠誠的守衛和願意讓他們效忠的王孫多了幾分道義上的認同感。

    有德行的人向來都是受人尊敬的。

    獨臂上前迎接,因為手臂的殘缺行禮有諸多不便。

    郭偃製止了他的行禮,並對他說:“您的忠信讓人能夠肯定,請您不要為難自己。”

    “這並不是為難,而是人的自強啊,王孫就算是在我殘缺之後也願意信任我,我又怎麽能夠辜負王孫的信任呢。”

    “您說得對,這正是人的自強之道啊。”

    郭偃入院,在院中還沒進入屋舍,就聽到屋內朗誦詩歌的聲音。

    清澈明亮的歌聲,如同飛燕一樣環繞在房梁之上繚繞飄蕩,吟誦的詩歌餘音像是粘連在屋舍內,還帶著些許的回音。

    本就熱愛讀書的郭偃不由得想到了他從前吟詩的日子。

    “王孫當真是個真君子啊。”

    郭偃站在門外,有些想要進門而去可又不忍打擾這樣美妙的詩歌聲。

    王孫的聲音很好聽,吟誦的詩歌聲更是像清脆的黃鶯之音,讓人聽了都忍不住沉醉。

    人和人的差距真不是一星半點,前段時間郭偃就聽他那不孝之孫在吟誦,隻覺得心煩,可現在在王孫這,他卻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舒心。

    隻能說太卜是個雙標黨,覺得好的就會從心裏讚美,覺得不好的就會在心底否認。

    在王孫吟誦完詩歌之後,郭偃才輕輕敲門。

    “王孫,我是太卜偃,今日是來授業的。”

    “太卜請進。”

    郭偃輕手輕腳的進入屋舍,自然的端坐在竹席之上。

    “一別月餘,王孫您又長高不少,隻可惜我年事已高,不能看著王孫娶妻生子嘍。”

    他的話中別有內涵,以貶低自己來拉近關係,一聽就是高段位玩家。

    “學生又何嚐不歎息自哀於不能侍奉夫子,您與我師徒之情難以永續,實在感傷。”

    雖然郭偃的段位很高,可惜的是昱也不甘落後。

    “我聽聞,您先前的從師閱,近來都沒有拜見您,可有此事?”

    “閱夫子近來去了外地,並不在此。”

    昱歎息一聲,神情落寞。

    “這是我的罪過啊,人尚且隻有一個父親,可我卻同時拜兩人為師,現在鬧得不愉快反倒是我的不對了。”

    雖說學無常師,可驕傲的老師會因為師道的背棄而憎恨於弟子,這也是常有的事情。

    一般來說,學識越為豐富之人就越加忌諱弟子的背叛。

    畢竟是人都會想,我都如此厲害了,可我的弟子為何還要拜他人為師呢?

    而在郭偃的心中,學識淵博的閱會因為弟子的叛變而有所臆想,也就是因為昱的身份,所以他還留在王孫的身邊,沒有正式離去。

    “這也何嚐不是我的罪過呢?我因為自己時日無多而想將我的道授予您,沒想到卻造就了這樣的後果,是我的不對啊。”

    “您願意將您珍貴的知識授予我,這又有什麽不對呢?萬般過錯,皆在於我啊。”

    “您的德行能於夜空之上的皎月相比較,是不會有過錯的,錯誤的人隻會是我和閱;我們就不要再爭論誰對誰錯了,今日還要教您卜道,說太多如此之事怕是有背學習。”

    郭偃很聰明,想利用一些隻言片語去暗示挑撥,可惜昱思想成熟,不受老綠茶這一套。

    “夫子您請吧,在之前您就在書信中說過您將所學的八卦推整出您的畢生之理,是叫六壬沒錯吧。”

    “沒錯正是六壬,此道是我觀周易八卦和天幹地支所製成的道理,隻可惜太過繁多複雜,我也沒能將其整理,王孫您要學習此道嗎?”

    “您真的願意教導我您的畢生所學嗎,您如此信我,我又何嚐不能信您!”

    可六壬也還沒有完善,龐雜的理念沒有梳理,現在學此道,就像是盲人行走在河岸邊要走到對岸,本就沒有太多的希望,這也是他願意傳授此道的原因。

    太卜心中有些高興,不隻是他這畢生之學得到了傳承,更是找到了一個免費給他整理的人才,按照他的想法,這麽難精深的東西就算是他從頭再學都沒有多少把握,更別說是王孫昱了。

    看著王孫臉上的喜悅,他內心有了些許帶著愧疚的得意。

    可憐的王孫,該不會真的把他當成了傳道恩師吧,那可真是好騙呢。

    昱看著喜悅,實際上也是真的喜悅。

    他並不在乎自己能不能學會這樣的卜道。

    他想的是,學六壬有著郭偃傳道的名義;他還能將這樣的知識記下,他學不會,肯定有人能夠學會。

    抱著彼此的算盤,自認為精神勝利的太卜開始講起了他六壬的理念。

    “凡是占卜之道,不誠不占,不信不占,無事不占。

    要學此六壬之道,需要在腦中想一個轉盤。

    一個用天幹地支組成的盤,上為天盤,為天幹;下為地盤,為地支,在天盤之中,還需參考十二月將。

    此盤名曰天地,正如同這浩蕩世間所生有的天地。地盤不動如腳下之土,天盤轉動則萬物改變。

    此盤包含天圓地方,另有月將之星陣。要記住觀物在乎觀理,觀理在乎觀心,以理得證。”

    郭偃說了很多,關於占卜之道的規矩和要點,加上如何起課和排盤。

    昱雖然迷惑,可還是在努力的記憶思考。

    此時六壬初立,課式、定理和比用尚未完善,更多的是郭偃的理念;

    在某種程度上也是需要自圓其說,在有些說明中有所矛盾,還沒有到完善的地步。

    可這讓昱犯了難,聽這位太卜說,在之後還要學習天幹地支、十二月將、節氣所表達的不同含義。

    又將會是他無趣的學習時間。(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