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嫂子！”
    籬笆牆外傳來一道中年女人的聲音。
    眾人望過去，順著不明亮的燈，看清了來人的臉——鄰居宋嫂子。
    “我蒸了包子，豬肉白菜的，張嫂子拿去給客人嚐嚐！”
    “不用了。”張汝英趕緊拒絕。
    往常沒有人給他們送過飯啥的，今個兒送包子，指不定有什麽企圖。
    “張嫂子，你拿我當外人是不是？”
    張汝英一時不知道怎麽拒絕，稍顯尷尬。
    “宋大娘，我今天在城裏買了不少麵包，包子吃不下實在浪費，你拿回去吧。”憶慈抽過陸集手裏的一個盒子，衝宋嫂子晃了晃。
    宋嫂子撇了撇嘴，敗興而歸，端著包子氣衝衝回到家，啪地將包子砸在桌子上。
    “人家買了麵包，瞧不上咱們這包子！”
    宋嫂子怒氣衝衝，甩了自家閨女一個巴掌，“你怎麽就不爭點氣？都是丫頭片子，怎麽就你是賠錢貨？”
    “你怎麽就考不了第一？怎麽京城的大人物不來咱們家？”
    “賠錢貨！”
    女生捂著臉，低著頭，眼淚吧嗒吧嗒砸在地上，沉默不語。
    宋嫂子見狀，氣不打一處來，上腳給了女兒一腳，“三棍子打不出一個屁，也不會說話，腦子也不好，我看你以後能做什麽！”
    女生仍舊低著頭，啞聲低哭，不敢反抗不敢動。
    滾燙的紅痕在臉上灼燒。
    火爐發出滋滋的聲音，向狹小的小屋傳遞溫度。
    “周同學，我們是京大來的，農業科技學院的，這幾位都是我們院裏優秀的教師科研團隊。”
    周老溫和介紹，手指向或是溫潤儒雅，或是幹練精致的年輕人。
    “我們聽說了你的理想，學校很欣賞你的能力，也考慮了提前錄取你，我們今天來，是想聽一下你的意見。”
    “周憶慈同學，你願意接受京大的報送名額嗎？”
    一般而言，有些學校有報送名額，但是不會由大學親自來招。
    憶慈意識到京大對她的重視，也有了更進一步的想法。
    “周老，你先看一下這份草稿，接下來我會說我的條件。”
    憶慈從軍綠色郵差包中，拿出一份十幾頁的草稿本，大紅色與軍綠色的碰撞，放在服裝新潮又不失簡單的京城人堆裏，是有多麽違和。
    張汝英心虛撇開眼：“……”
    心裏盤算著給憶慈買幾身衣服。
    她怎麽就眼瞎沒看出閨女好看呢？
    將草稿紙遞給周老後，憶慈等了片刻。
    周家夫妻不習慣安靜，等待宣判似的，坐立不安。
    周老從麵色鎮定，到麵色通紅，深呼吸做了又做，才戀戀不舍從草稿紙上抬起頭。
    聲如洪鍾。
    “好！”
    “好啊！”
    “華國有你這樣的人才，實乃大幸!”
    “小小年紀就如此聰慧，簡直是天賜英才啊！”
    憶慈沉默著扯了扯唇。
    誇得她頭皮發麻。
    流轉那麽多世界，加上她天賦本就異於常人，拿出這些東西毫不意外。
    周老的誇獎，於她而言，就像是在誇一個成年人會自己倒垃圾……
    周家父母雖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不明白那十幾張草稿紙上是什麽，但來自大人物的誇獎，足以讓他們欣喜若狂。
    “小友有什麽條件，盡管提，就算我不能做主，也可以直接上報，盡量滿足。”周老麵色紅潤。
    身後坐著小板凳的年輕人們互相對視，不理解周老稱呼的變化，以及為何對憶慈如此縱容。
    就算是高考狀元，周老也沒有稱呼過‘小友’，也沒有開口說過讓對方隨便提要求。
    “我不認為我需要浪費時間，循規蹈矩進行大學課程的學習。”
    周老怔愣，“小友的意思？”
    “一個月，我學習完大學的課程，對我進行考察，合格後給我頒發學位證和畢業證。”憶慈繼續道，“接著是碩士和博士的學習，我要求按照自己的節奏學習與實驗。”
    她實在不想浪費四年的時間。
    “這件事我可以做主。”周老咬了咬牙，“條件是你在我門下。”
    他有預感，她不是方仲永，她是一個轉機。
    他有自己的私心，他希望這場宏大的變革，由他親自參與。
    不枉他生在這片土地，也不枉他在京大多年。
    “好。”
    周老拿著手中薄薄的草稿紙，舍不得放下，語氣不由的企盼，“這本設計稿，我能帶走嗎？”
    “可以。”
    憶慈麵容沉靜，放在周老眼裏，妥妥的不驕不躁，大器之才！
    天色愈發晚，周老等人也清楚周家沒有他們的下榻之地，於是告辭離開。
    周老離開時，張汝英和周大木拿了些自己曬的地瓜幹，塞給了他們，一陣的感謝他們對憶慈的重視。
    盛情難卻，周老他們收下，笑得更是合不攏嘴。
    周家幾人站在門口，目送周老等人的背影越發模糊。
    車上。
    周老拿出地瓜幹，咬下一口，嚼了嚼，勁道，越嚼越香甜。
    忍不住誇道，“這地瓜幹啊，比城裏賣的可好得不得了。”
    “那是，這可是咱們小師妹母親親手做的，能不甜嗎？”年輕男人扶了扶鏡框，笑著拆穿周老話外音。
    周老笑著斜睨一眼，“滑頭！”
    接著，周老笑眯眯搖頭，幸災樂禍道，“別看小慈是你們小師妹，她那能耐可比我這老頭子厲害，以後啊，保不準全師門都得聽你們小師妹的。”
    “小師妹還能比您厲害？”年輕男人笑了笑，“老師，小師妹還年輕，您可別妄自菲薄。”
    “嗬嗬。”
    周老瞪了年輕男人一眼，將從憶慈那裏拿過的草稿紙遞給他，“唉，瞅瞅吧，別成天眼高於頂，老頭子我啊，也是個井底之蛙！”
    年輕男人意識到不對，心裏有個大膽的想法，又覺得甚是荒謬，直到他翻看草稿紙，越看麵色越凝重。
    “老師，她……她這腦子足夠自己帶科研團隊了吧？”
    “那可不。”周老搖頭，“她裏麵提到的化學符號我有些都不認識，但是你看結果，這踏馬全對，也就是說，我們推算的結果沒問題，但是她發現了我們沒有注意到的原理，這些原理很可能是我們突破其他項目的重難點。”
    “她……小師妹太厲害了吧？”年輕男人不禁靈魂發問，“她真是高中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