憶慈盯著九嬰，九嬰盯著憶慈。
    四目相對。
    麵麵相覷。
    “九嬰，你最好不要忤逆我。”
    九嬰抱拳，垂眸頷首，“抱歉，小殿下，您確實有些為難屬下。而且，近些日子妖獸們都回了妖界，留在此方人界的妖獸實屬稀少。”
    “他送我來這裏，與這次異變有關？”憶慈盯著九嬰，腦筋轉的飛快。
    漂亮圓潤的桃花眸一閃而過精光與疑惑。
    “這……可以說嗎？”九嬰眸中閃過疑惑，“尊上未叮囑九嬰此事是否要避而不談。”
    憶慈沉默一下，“當然能說！不然以他的性子，能不叮囑？”
    她哥有九嬰這樣的下屬，真是他的福氣！
    “哦。”九嬰蹲了下來，與憶慈平視，“主界人間靈力消弭，妖，鬼兩界虎視眈眈，司星神女下凡拯救蒼生，意外和妖尊相戀，妖尊愛得尋死覓活，成天死乞白賴要尊上出兵攻打妖，鬼兩界，為神女拯救蒼生爭取更多時間。”
    憶慈眼睛瞪得溜圓：“……”
    精彩啊！
    “尊上以無故出兵妖，鬼兩界，勢必會引起更大混亂為由，拒絕了妖尊。”九嬰想了想，“目前，妖尊正想辦法兩全。”
    “鬼帝呢？鬼界在做什麽？”憶慈稍顯興奮，“鬼帝有沒有喜歡司星神女？”
    她對司星神女沒有多少了解，隻知道她是新神。
    “小殿下，鬼帝是女子。”九嬰眸光波瀾不驚，“您忘記了，一百年前，您去鬼界做客，是鬼帝親自招待的您，還親手為您做了鬼梨酥。”
    “嫿姐姐？”
    憶慈有了些記憶，依稀想起一雙漂亮的桃花眸，殷紅的錦袍，繡滿了彼岸花。
    “她為什麽要對人界動手？”
    九嬰想了想，清冽的嗓音有些啞，“尊上說，若不是他要追尊後，他也會分一杯羹。人界混亂弱小，若是能趁機收服，是個不錯的選擇。”
    “神界怎麽想的？鳳騷包不是神帝嗎，他下令讓司星神女去收服人類的？”
    “小殿下，不是收服人類，是拯救人類，維持主界六方平衡。”九嬰耐心解釋，“司星神女要為人類尋一線生機。”
    “有好戲看了。”憶慈上前，扯了扯九嬰的袖子，“九嬰哥哥，你帶我去主界人間看看唄，我保證不告訴哥哥。”
    “抱歉，小殿下，屬下得給您去找千年小妖獸了。”
    九嬰話音未落，頓時化作黑煙，消失在原地。
    憶慈看眼前清冷空曠，氣得磨牙，氣呼呼往回走去。
    若不是她不足以穿梭時光，她勢必要去主界人間看那司星神女一眼。
    她倒要看看，能令六界最光風霽月，又妖冶魅惑的妖尊陷入愛河的女子。
    憶慈仔細回憶妖尊那張臉，那通身的氣質，若說他是神，沒有任何神會反駁，可他卻是妖，真真切切的妖。
    憶慈磨牙，剛走到營地邊緣，便撞到了長笙腿上。
    “嘶——”
    憶慈捂住額頭，一隻略帶涼意的手覆上她的手，“很疼嗎？”
    憶慈抬眸，瞪大眼睛，“長笙哥哥？”
    她剛才不是下藥了嗎？
    為什麽他能夠醒來？
    長笙蹲下身，避開憶慈的視線，“剛才，我都聽到了。”
    “哦。”憶慈破罐子破摔，“所以呢。”
    反正他隻是一個人類，就算知道任何秘密，也不能怎樣。
    剛才……九嬰為何沒有反應？是長笙哥哥的隱匿太過厲害？
    “我想修煉。”
    長笙語氣輕緩又堅定。
    憶慈噗嗤笑了出來，“長笙哥哥，你別說笑，你是人。”
    人修行需要天大的機緣。
    神，仙兩界不需要努力修煉飛升的人了，他們已經足夠多，多到時不時發動戰爭清算無能的神與仙。
    “人也可以修煉。”長笙直視憶慈的眼睛，第一次如此堅定，沒有半分退縮之意，“總有人能飛升。”
    “長笙哥哥。”憶慈抬手捧住長笙的臉，小手軟乎乎的，溫溫熱熱，“飛升成仙，也是最低等的仙，比普通百姓還要不如，做一個人不好嗎？短短幾十年，然後投入下一個輪回，體驗另一種人生。”
    “你願意做人嗎？”長笙勾唇，黑眸依舊溫和。
    憶慈眨了眨眼，“不願意。我是最尊貴的殿下，有疼愛我的兄長，聽我調遣的眾民，六界任我橫行，帝者尊者皆歡喜於我，我很滿意如今的生活。”
    “恰好。”長笙將憶慈的手拉下，上挑的眼尾在月色下淬著兩三點光輝，妖冶魅惑，“小憶慈，我也不願意做人。”
    還不等憶慈說話，長笙扯開衣領，露出身上神秘的青黑色符文，“更何況，我本就不是人。”
    憶慈後退了一步，眸中警惕，“半妖半魔。”
    六界的異類。
    “妖魔生下的就是怪物，那你說妖神生下的又是什麽？”長笙絲毫不介意憶慈的躲閃，緩慢而又細致地整理好衣服，“他們生下的難道就不是怪物？”
    憶慈想了想，上前一步，小手握住長笙略帶顫抖的手，“長笙哥哥，隻有最強大的人才有資格定下誰是‘怪物’‘異類’。”
    “嗯。”長笙垂眸又重新看向憶慈，彎唇依舊是從前熟悉的笑，“你真的毫無憐憫。”
    真是純粹到殘忍。
    憶慈：“……你罵我？”
    人類眼中，這可不是什麽好詞。
    “你若是想修煉，最好不要修魔道和妖道，這兩界的王都不是什麽好東西。”憶慈思索片刻，給出長笙一個建議，“成仙是下下策，仙界一群想成神的，簡直是癡心妄想！”
    “鬼修是最好的選擇。”憶慈想起鬼梨酥，香甜美味，“鬼帝是女子，很溫柔的，你可以修鬼道，她應該不會為難你。”
    長笙睫毛輕眨，“若我執意要修魔道呢？”
    “……那我哥可能會砍了你。”憶慈疑惑打量長笙，“你為何執著魔道？想搶我哥位子？你對我哥有仇？”
    半妖半魔不予存在，是妖魔兩界的法令。
    “不止半妖半魔，半魔半仙，半魔半鬼，半魔半……哦，神女一般看不上魔，還沒這種東西生出來過。”憶慈靈光乍現，“我哥追了個媳婦是神女，等他倆生出來我看看是什麽東西再告訴你。”
    長笙：“……”
    有時候，他挺質疑她的年齡的。
    成熟又天真，有時候過於愚蠢。
    ***
    巫淨樹下。
    一黑袍一白袍，兩男子對飲。
    碩大的景象在不遠處的半空中。
    憶慈說的每一個字，都清晰傳入二人耳中。
    白袍男子勾唇，清冷的眉眼綻放一彎笑意，“你妹妹這小腦袋啊，還不扔去神院學習嗎？反正你也不參與人界的爭鬥，不如去神院清淨清淨？”
    “況且，你家那小木頭在不歸淵沉睡，你暫時得了清淨。”
    “那小子……”
    “禦遂，你擔心什麽，小憶慈可是你親手教出來的妹妹，不可能早戀的，六界老光棍必定有她。”
    禦遂冷嗤一聲，指尖微動，酒杯破裂，濺了白袍男人一身酒水。
    “那小子野心太大。”禦遂眸中閃過蔑視，“想修魔道，怕是個養不熟的白眼狼，日後能反咬小憶慈一口。”
    “不如早些——殺掉。”
    禦遂想了想，站起身，“本尊去趟鬼界，姽嫿手中有這小子的輪回策，本尊讓他生生世世入畜生道！”
    “……禦遂，你冷靜點！那就是孩子！年紀還沒你零頭大！”
    “那也是個公的！”禦遂鳳眸一凜，“小小年紀，還是該以學習為重，本尊先把小憶慈送神院去學習，先學一千年，然後留神院待幾千年，等徹底忘了這小子再回來。”
    “……”白袍男人暗道有病，“禦遂啊，你要不先去神院考察一番？”
    禦遂冷靜下來，最後瞥了一眼半空中的虛鏡，“那本尊先去一趟神院。”
    小憶慈年紀小，應該開不了情竅。
    他先去一趟神院，給她辦理入學手續。
    禦遂一道閃身，沒了蹤影。
    白袍男人扯唇，“最近戲可真多，上三十三天請小祖宗一起看戲去~”
    尾調上揚，眸中盡然是小狐狸的得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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