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 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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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義是笑?”
    樂憐雪緊鎖著眉頭,語氣猶豫且緩慢,聲音是從牙縫中擠出來的,充滿了不確定,仿佛自己都不認同。
    洞穴陷入了寂靜。
    黎凡嘴巴微張,眼睛都瞪圓了些。
    見黎凡難以置信的神情,樂憐雪也反應過來,心中猛地慌了神,難得失去冷靜地,急急忙忙解釋:
    “我話還沒說完,我的意識是,曾,正義是笑小的,個人的,還是說是大的,整體的,這兩者之間矛盾但聯係”
    樂憐雪狡辯的慌慌張張,邏輯稀裏糊塗,中間還咬到了舌頭,她臉頰微微泛紅,連肢體語言都用上了,伸出兩根手指左邊比劃下右邊比劃下,最後幹脆不管解釋的如何,雙手緊緊攥住外套的下擺,嘴角用力撐出尷尬但不失禮貌的微笑。
    “你明白了嗎?”她棒讀似的問。
    “哦~”黎凡恍然大悟般拍了下手,“我大致明白你的意思,正義這個觀點確實比較宏大,可以說是人類最早的辯論,個人的主觀正義與整體的客觀正義彼此之間相互矛盾,但又充滿了聯係,我們在討論正義的同時,不能隻站在自己的立場上思考,同時也應站在對方的角度,說不定會有新的收獲。”
    “嗯,我差不多也是這個意思。”樂憐雪點頭都比平時快了些。
    她輕咳一聲,伸手去捋耳邊的頭發,發現頭發都綁了起來,隻能摸了兩下耳朵,認可地讚揚:“不愧曾經生活在荒野上的人,你的反應能力很快,邏輯也相當清晰。”
    “過獎,過獎。”黎凡趕緊謙虛。
    伴隨著兩道輕輕的笑聲,洞穴內再次陷入沉寂,黎凡和樂憐雪分別偏著頭,各有各的想法。
    樂憐雪是驚愕,驚愕自己竟然說出笑麵那玩意,錯的離譜的觀點。
    正義怎麽可能會是笑,有些人性情邪惡,漠視生命,屠戮無辜之人時會愉悅大笑,所以笑怎麽可能會是正義!
    所以我剛才為什麽不,不需要想那麽多,錯誤就是錯誤,很明顯的錯誤
    黎凡則是緩了口氣,剛才樂憐雪說到一半的話和模擬裏笑麵的觀點一樣,他還以為是模擬器暴露了,他和笑麵的關係被發現了還是怎麽著笑麵招惹了不少強大存在,而且以後可能會招惹更多,在現實中他可不願意被人察覺他與笑麵有關係。
    像石化森林那次,看到笑麵的人都死了。
    黎凡和樂憐雪眼神對視了下,相互禮貌微笑,對於雙方表現出來的奇怪的點,比如樂憐雪斷句後,為什麽一反常態的慌亂,黎凡又為何聽到後驚愕,兩個人心中確實都存在些疑惑,但又都不願在這個話題上深入,就很默契的誰也沒有再提。
    而關於正義的辯論,跟隨著結束了。
    這一次的沉寂,是樂憐雪打破的,她嘴巴張開又閉上,看著坐在地上的黎凡,猶豫了好一會兒,終於忍不住問了出來:
    “你在離開阿方家族後,去了哪裏?”
    “荒野上唄。”黎凡很隨意,“在離開骷髏鎮後我向著高牆出發,當時大公路還沒有建起來,我在這段路上花了三年時間。”
    這也不是什麽需要隱藏的經曆,小孩子獨行荒野挺吸引人眼球的,相信有不少人還記得他,稍微打聽下就能打聽出來。
    “騙人。”樂憐雪直截了當,她借助安司老師,在騎士團獲得徽章時,了解到要有多強的能力才能獨行荒野,從骷髏鎮逃出來的黎凡多大,七歲,才是小學一二年級的水平,這麽小的孩子怎麽可能獨行荒野!
    “騙你對我有什麽好處嗎?”黎凡像是料到樂憐雪的反應,也沒生氣,“你可以去外麵打聽下,相信有不少人對此還留有印象。”
    “七歲,獨行荒野”樂憐雪腦海中怎麽也聯想不出對應的畫麵,這麽點的孩子,路上隨便碰到點什麽不就被叼走了。
    “你是怎麽走下來的?”她不理解。
    “玩命,謹慎,還有最重要的”黎凡抬頭看著樂憐雪的眼睛,“運氣。”
    他說:“那三年的經曆現在回想起來真的蠻離譜的,講出來別說你,連我都有些不信,數次麵臨危險卻數次化險為夷,數次瀕臨死境又數次絕路逢生,真的,大多都是因為運氣。”
    “運氣?”樂憐雪問,“遇到的危險都是靠運氣渡過的,那你就不害怕嗎,害怕下一次沒有這樣的好運氣。”
    “怕啊,當然怕了。”黎凡笑了笑,聲音很輕,“但樂憐雪,你知道嗎,像這種依靠運氣渡過困難,本質上是‘賭’啊,是以生命為籌碼的‘賭’,而賭,是會上癮的。”
    “在第一次第二次幸運時,我會擔心與害怕,想著好不容易撿回一條命,要不要停下來,找個合適的勢力,留在荒野上但第四次第五次幸運後,我已經無法停下來了,隻會前進,不斷地前進,堵上一切地前進,要麽成功,要麽粉身碎骨。”
    黎凡眼睛微微眯起,過去的情緒意外地再度浮現,那時候的他比起求生,反而更像是在求死,在接連不斷的危機前,尋求著火焰,尋求著能將他包括生命在內的所有,焚燒殆盡的漆黑火焰。
    隻是不知是幸運還是不幸,這漆黑火焰,他並沒找到。
    黎凡有些困惑,他本以為離開了荒野,這股屬於過去的情緒就遺忘了,消失了,但為什麽這股情緒會在今天,再度回想起來,繚繞在心間。
    他看向樂憐雪。
    也許,在理性的盡頭思維的深處,那將包括生命在內的一切作為籌碼的‘賭’,仍然存在著。
    “不,應該沒有你說的那麽簡單。”樂憐雪不接受運氣這種虛無縹緲的說法,她側頭思考了會兒,想明白般說,“你肯定是天生的刻印者,從小受到神明的關注,神明撥動了你的命運,所以你才能每次死裏逃生,化險為夷。”
    “但我過去身上可沒有刻印。”黎凡說。
    “肯定有,隻是你沒發現而已。”樂憐雪堅定,“就像沒有受過教育的人用各種迷信的說法解釋自然存在的現象,你也是因為沒有相關的知識,才會將一切歸結到‘運氣’之上。”
    她哼了聲:“虧你也是上過學的人,竟然相信這麽不科學的解釋。”
    黎凡驚愕:“你一個神明掛在嘴邊的人還敢跟我講科學?”
    “神明是存在的,這很科學!”樂憐雪雙手叉腰,趾高氣昂。
    “”黎凡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什麽。
    “天生的刻印者,從小受到神明的關注”黎凡輕聲念叨著,忽然問,“樂憐雪,一個人,能同時有多個刻印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