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提前出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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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錦,素有“寸錦寸金”之稱。
其色澤光麗燦爛,美如雲霞,故而得名。
用料考究、織造精細、圖案精美、錦紋絢麗、格調高雅......賣點簡直不要太多。
它的曆史可以追溯到東晉義熙十三年,距此時已有百餘年。
可謂:久負盛名。
東晉時設立的,專門管理織錦的官署錦署,至今延用。
“想搞到雲錦,就得走通錦署的門路。”
錦署是握在皇家手中的一條財路,行政上隸屬於太府寺。
而太府寺,是專門管理皇室庫儲、出納的部門,大致相當於清朝的內務府。
正因為它地位的特殊,曆任太府卿無不是梁帝之心腹。
“有了!”
梁帝給的那張便簽之上,並未用璽。
也就是說,這五萬錢不能去戶部領,而要去太府寺支,是梁帝賞的私房錢。
蕭紹瑜取出便簽,對範伯勳說:
“這是陛下賞本王的,你現在就去一趟太府寺。
切記,都給本王換成雲錦。”
“標下明白。”
範伯勳人很機靈,他知道雲錦在建康有多搶手,忙應道。
太府寺的人,自然認得出梁帝的禦筆。
梁帝親題的便簽,在他們這就是不用璽的聖旨。
範伯勳沒有受到一點刁難,順順利利的把雲錦運了回來。
“殿下,太府寺的人見了陛下的便簽,立刻按出坊價都換成了雲錦,沒給咱加價。”
範伯勳一臉興奮地說。
錦署下轄織造工坊若幹,出坊價實際就是成本價,比市價要優惠很多的。
“換了多少匹?”
蕭紹瑜急問。
“足有25匹!”
在建康,雲錦的市價大致在500錢每匹,5萬錢換25匹,也就是每匹成本2000錢。
過了長江,到了沿江的新昌郡,每匹的價格就不會低於4000錢。
若是運到淮水南岸的濟陰郡,每匹價格怕是要漲到5000錢,甚至還不止。
然而麵對如此大的利潤,蕭紹瑜卻高興不起來。
“原來,本王還是很窮啊。”
......
沒有等到翌日,蕭紹瑜當日便出了京。
王府衛隊沒有隨行,他隻帶了李東陽和範伯勳,一文一武二人。
當然,還有押運雲錦的王府小廝。
至少在建康到新昌這段路,路麵還是很太平的,沒必要武裝押運。
素衫青巾,肆意縱馬,蕭紹瑜擺出了一副遊山玩水的姿態。
“八殿下,恐怕九殿下此行並不能把沈賀如何,更是觸及不到太子殿下。”
得知蕭紹瑜的行蹤與做派,許培安便來了晉安王府。
“九弟是尚書令舉薦的,本王原也對他不報期望,有些事是不能假外人之手的。”
晉安王儒雅依舊,似有所指。
“家父會見機行事的,請八殿下放心。”
不假外人,便是要用自己人,而許氏正是濟陰郡的望族,許培安當即表態。
“若能借機扳倒太子,本王日後將許妃扶正,便也少些阻力。”
聞言,許培安大喜過望,興奮中的他再度表態。
“許氏上下必竭盡全力輔佐八殿下。”
晉安王的側妃許氏,正是許培安的胞妹。
以濟陰許氏之門第,本不敢奢望親王正妻之位。
如今晉安王拋出這個猶如天降的香餌,許培安的態度自然如其所料。
“世人終是難逃一個貪字,隻知餌香,卻不知腸胃。”
晉安王儒雅的深處,是滿心的冷笑。
他不過是想利用許氏父子,替其火中取栗。
至於扶正許妃,他根本就沒有想過,因為許氏不配。
春風得意馬蹄疾。
這一日,貌似遊山玩水的蕭紹瑜三人,行至北徐州新昌郡治頓丘縣境內。
“殿下,前日家父傳書,邀你頓丘一敘,何如?”
近鄉情切的範伯勳,提起前日之事,因為蕭紹瑜一直不曾表態。
“既是遊山玩水,訪親探友自是題中應有之意,殿下便遂了範郎將的心意吧。”
李東陽自然看透了範伯勳的小心思,他笑著諫言。
蕭紹瑜的顧慮他明白,無非就是避皇子結交外臣的嫌,然他卻想得更加深遠。
蕭紹瑜以尊禮立身,若是過娘舅家門而不入,豈非告訴世人:
他的尊禮都是裝的。
尊禮之人,自然是舊秩序的扞衛者。
若是尊禮為虛,難道蕭紹瑜暗生異心麽?
相反,尊禮而不避嫌,更顯蕭紹瑜襟懷之坦蕩。
看似逾矩,卻能安各方窺視之心。
自汙以微瑕,卻掩去瑜之光芒,正合韜光養晦之道。
蕭紹瑜的顧慮確如李東陽所想,他反複思索兩日仍是拿不定主意,故遲遲沒有表態。
此時,見李東陽說得如此坦然,而以他對李東陽的了解,其必是確定此事於自己有益無礙。
“本王又何嚐不想念舅舅?這批雲錦,也少不得要在新昌出手一些。”
蕭紹瑜哂然一笑,打趣道。
既然可以入新昌,他考慮還是先把本錢收回來的好。
畢竟濟陰那邊正在鬧災,他又是欽差的身份,還是收斂著點好。
又行一段,頓丘城挺闊堅固的城郭,已是遙遙在望,目力所及。
這時,一騎迎麵奔來。
馬上者乃身著深藍色窄袖短衣的小廝,馬術極為精湛。
待其馳至近前,便利落下馬。
“九爺,大公子,老爺命小的前來迎接。”
小廝很幹練,他見蕭紹瑜三人身著便服,亦無隨從,便未道破身份。
範伯勳一眼便認出小廝,他是範氏的家生子,賜姓範名進,一直跟在父親範雍身邊,辦事極為得力。
迎著蕭紹瑜征詢的目光,範伯勳點點頭,證明此人絕對可靠。
“前麵帶路吧。”
一行人縱馬穿城,守城兵卒因識得範進,故並未攔阻盤查。
範進將蕭紹瑜三人帶至範府正門。
而此時,正值壯年、身材雄健的範雍,已是滿麵春風,恭候多時。
“入府再敘。”
蕭紹瑜當然明白舅舅的心思,笑而不語,隨其直入範府。
範氏不愧是軍功起家的士族。
家中往來小廝皆是幹練之輩,各司其職,井然有序。
從中亦可見範雍治家如治軍。
雖已止戈十年,卻不曾懈怠,本色不失。
一路所見,令蕭紹瑜喜在心間,因為這是他可以依靠的一支重要力量。
待步入正堂,屏退仆人、婢女,範雍才正式見禮。
“下官新昌太守範雍,拜見殿下。”
“舅舅請起。”
起身之後的範雍,轉而一臉嚴肅,滿麵霜色。
蕭紹瑜與李東陽對視一眼,皆覺出此中的不同尋常。
“殿下,你不該來!”
範雍直言不諱,他又看向李東陽,指責道:
“李長史,濟陰郡乃是非之地,你當心知肚明,為何不勸諫殿下?”
李東陽神色一窘,無言以對,範雍的指責無可指摘。
解鈴還須係鈴人,蕭紹瑜知道舅舅指責的其實是自己,更是理解舅舅此時的心情。
他最是不願看到的,就是自己涉險。
“舅舅,此事非東陽先生之過,本王也有無奈之處。”
範雍搖搖頭,不認同道:
“殿下,拒絕尚書令的舉薦,無非南康一係繼續受冷落,這沒什麽。
然一旦入局,再想全身而退,難矣!”
可能是想起了過世的小妹,他一雙虎目之中隱有淚花,感到對不起小妹的臨終托付。
正堂之內,一時諸人黯然神傷。
“舅舅,身在帝王之家,明槍易躲,暗箭難防。
今日或可拒絕,但總有本王拒絕不了的時候。
該來的總會來,該麵對的終須麵對。
大丈夫生於天地之間,何如直麵命運的安排?”
能打破眼前失落的,唯有蕭紹瑜。
他語氣遠超年齡的平靜,沒有慷慨豪言,卻是道出了內心深處的不屈與勇敢。
“不出來,本王怎麽倒賣雲錦啊。人生在世,沒錢是萬萬不行的。”
範雍淚眸中閃過一絲複雜,有驚訝,更有欣慰。
“九郎,長大了,也許當年的事......”
他在心中默默感歎,踟躕再三,終是忍住訴說往事的衝動。
“範太守,李某不才,願以此身許殿下,萬死不辭!”
李東陽不怪範雍,也能理解他,更不願與其生出嫌隙,畢竟都是蕭紹瑜最親近之人。
然有過於先,他唯有表明死誌,方能昭示其心。
“老李,肉麻了啊。”
蕭紹瑜在心裏猛翻白眼。
“李長史,是範某言重了。”
範雍躬身致歉,行事磊落至極,不改軍旅本色。
李東陽忙閃身謙辭,不敢受此大禮。
“要不咱們邊吃邊聊?”
見了父親,便如老鼠遇到貓的範伯勳,弱弱地說。
他的眼神偷偷地打量著父親,好像犯了錯的是他,頓時令範雍忍俊不禁,豪爽大笑。
“吾兒言之有理,哈哈......”
隨著笑聲的彌漫,堂中的落寞與傷感,被悄然吹散。
範伯勳以自己的窘態,解了諸人的尷尬。
他眼角閃過一抹小狡猾,顯然是有心而為。
有些時候,插科打諢比客客氣氣更有奇效。
蕭紹瑜不著痕跡地,朝範伯勳擠了一眼,暗讚:
“伯勳,幹得漂亮!女山湖大閘蟹必須有!
蟹體肥大、肉質飽滿,想想就流口水。”
吃貨就是吃貨,他對各地美食還真是如數家珍。
新昌郡,就是後世的滁州。
女山湖大閘蟹正是此地的特產,滁州人的驕傲。
《梁書·武帝紀》載曰:
帝出京,駐新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