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閃擊濟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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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斬殺沈賀,心智已堅。
    然範雍仍需要,一個堵住朝野悠悠眾口的充足理由。
    否則擅殺封疆,這個罪名他擔不起。
    且他要做的是立威,而非同歸於盡。
    焉能魯莽行事?
    兩個時辰前,範雍獨騎踏入睢陵境內。
    安插在此處的範氏暗探,便送給了他一個完美的發難口實。
    “將軍,濟陰有變,沈賀盡屠許氏滿門!”
    沈賀既然動了許氏,自然不會給許氏留下複仇的機會。
    一不做,二不休,他唯有將事做絕。
    是夜的睢陵城,充斥著許氏族人悲戚、絕望的哭號。
    噤若寒蟬的,則是全城士族。
    全城士族皆高門深鎖,約束子弟足不出戶。
    他們生怕觸了沈賀的晦氣,惹禍上身。
    而上層之間,則私下溝通不絕,協調立場。
    劉廣升暗爽的同時,同樣選擇了置身事外。
    惡人由沈賀去做,便足夠了。
    身為濟陰士族翹楚的他,這樣的絕戶之事是不能做的。
    不是說他有多麽高尚,而是士族有士族的規矩。
    士族之間可以明爭暗鬥,卻不會動輒滅人滿門。
    因為經數代姻親關係的精心網織,哪姓士族的背後都有一個龐大的士族群體。
    一榮俱榮,一損俱損之下,必然牽一發而動全身。
    故事情不是滅了許氏一族,便就此了結的。
    他要顧慮濟陰劉氏的長遠利益。
    畢竟日後他還要與其他士族打交道,留些情麵才好相見嘛。
    勝利者的吃相,也不能太難看了。
    這層士族圈的邏輯與潛規則,沈賀卻並不在乎。
    他不在乎手上沾染士族之血。
    同時,他也心如明鏡:
    髒活,也是需要有人來做的。
    他不做,難道讓劉廣升,亦或太子來做麽?
    身為太子門人,應有的覺悟還是有的。
    為了名利,他甘願站到士族的對立麵,成為士族的公敵。
    “既然你自己作死,那就不要怪範某心狠手辣了!”
    範雍虎目如電。
    出身士族的他,已然預感到了局勢的走向。
    犯了眾怒的沈賀,必將孤立無援。
    他的靠山劉廣升,以及劉廣升的靠山太子。
    多半不會為了他,而與整個濟陰士族翻臉的。
    一千精騎,縱橫馳騁。
    馬蹄轟鳴,大地震動。
    睢陵的守城郡兵,自然被驚動了。
    不明情況的當值校尉,立刻下令:
    “速關城門!”
    訓練有素的郡兵,當即推動厚重的城門。
    欲將奔騰而來的追雲騎,擋在城門之外。
    嗖嗖嗖!
    利箭連珠,呼嘯破空。
    射中關門郡兵的咽喉,箭不虛發。
    “衝進去!”
    收弓重拾槊,範雍一馬當先跨過吊橋,前衝奪門。
    他根本就沒有想過要攻城。
    他要得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奪門而入,閃擊濟陰。
    僅命範仲勳率騎兵前來,便是明證。
    須知攻城是離不開步兵的。
    隨著距離的越來越近,朝城門湧來的濟陰郡兵,終於認出了追雲騎並非北朝敵兵。
    不明情況的他們,猶豫了。
    不知是應該攔阻,還是放行。
    “本將範雍,奉柳刺史之命入城。
    凡攔阻大軍者,以謀反罪論,格殺勿論!”
    沒有讓他們久等,範雍的震懾之音,便灌滿了他們的雙耳。
    濟陰郡兵紛紛退至兩旁。
    人的名,樹的影,飛將軍是好惹的麽?
    見震懾效果達到,範雍便命範仲勳火速接管城門防務。
    以此確保柳世權的大隊人馬,能夠順利入城。
    同時,他另派一支人馬前往劉府。
    聽候範伯勳調遣,使劉廣升無法作出應對。
    而他自己,則率軍直撲郡衙。
    他要直麵沈賀。
    沈賀安插在濟陰軍中的心腹,立刻意識到了情況不妙。
    在沒有沈賀命令的情況下,他們卻也不敢輕舉妄動。
    畢竟範雍的手中,持有柳世權的令箭。
    他們能做的,也是最穩妥的應對之舉,便是帶領各自人馬趕往郡衙,聽候沈賀之命。
    而那些並非沈賀心腹的將領,則明智地選擇了按兵不動。
    其中最典型者,當屬濟陰司馬薛子都。
    薛子都,乃北朝來歸之將。
    正因身份的特殊,他是不會輕易介入不明危局的。
    立場中立,往往是他這類人最好的自保手段。
    其餘選擇靜觀者,多半是出於家族利益的考量。
    他們不願不明不白的介入黨爭,與家族利益相悖。
    按照約定的時間,就在範雍離開後不久,柳世權親率州兵入城了。
    “範雍,不愧飛將軍之名。
    藏鋒十年,鋒利依舊,果能半日便入睢陵。
    真大丈夫也!”
    柳世權心中暗讚。
    看著前來迎駕的範仲勳,他親切問道:
    “範參軍,令尊可是去了劉府?”
    範雍若在城門,必然親自相迎。
    柳世權不過是稍加寒暄,也有確認之意。
    “沒有,父將去了郡衙。”
    常年紮根軍營的範仲勳,耿直應道。
    他下意識地握緊了劍柄。
    “去了郡衙?”
    柳世權低吟片刻。
    轉瞬猛然抬頭,他已猜到範雍的心思。
    凝重的目光,逼視著蕭紹瑜,冷聲道:
    “九殿下,事先可知?”
    “不知!”
    蕭紹瑜答得幹脆而坦誠。
    “老範,這是替本王做髒活去了。
    可是,拿了沈賀的一血,影響不太好吧?
    關鍵是,本王還沒榨幹他的剩餘價值呢,有點可惜了。”
    他留意到了表弟的小動作,心中同樣猜到了舅舅意欲何為。
    他更清楚,舅舅這樣做的初衷。
    隻見他朝範仲勳點點頭,而後對柳文菲說:
    “請隨本王即刻徹查祥福錢莊。”
    他現在要做的,就是盡快抄沒官銀,坐實沈賀貪墨重罪。
    惟有如此,他事後才好替範雍說話,解可能到來的攻訐之圍。
    此時的他,尚不知沈賀盡屠許氏滿門之事。
    因為自與沈賀分別後,他便在葉清玄的護衛下,去了聚賢莊。
    而柳世權,是知情的。
    濟陰士族已通過各自渠道,將消息傳入了他的耳中。
    故與蕭紹瑜不同,他是震驚於範雍的膽識。
    其中,並無同情清流敗類沈賀之意。
    更無蕭紹瑜的擔憂之處。
    至少,他不認為範雍有性命之虞。
    “小菲,隨九殿下去吧,一切聽九殿下的吩咐。”
    柳世權同樣明白,此時欲行攔阻,恐怕為時已晚。
    蕭紹瑜的亡羊補牢,確是目前的最佳應對方案。
    此外,不論朝局,僅著眼邊防。
    他也不願意,為了注定難逃一死的沈賀,而搭上驍勇善戰的範雍。
    柳文菲本就聰慧過人,父親稍縱即逝的情緒變化,已經令她意識到了事態的緊迫。
    “眾軍隨我來!”
    青蔥玉掌,猛提韁繩。
    赤火胭脂馬心有靈犀,揚蹄絕塵。
    馬上馳騁的柳文菲英姿颯爽,隻餘俏音回蕩。
    蕭紹瑜在眾軍的簇擁之下,緊隨其後而去。
    此時的他,心中為範雍捏著一把冷汗。
    根本沒有心情去欣賞佳人的颯爽,一心狂催戰馬。
    待二人率軍離去,柳世權即命法曹參軍,持令曉瑜濟陰諸將:
    “約束部屬,不得擅離職守,不得鼓噪生事,否則軍法從事!”
    輔以精悍州兵震懾,一舉穩住濟陰大局。
    他本人,則在中兵精銳的護衛下,驅馬趕往郡衙。
    《梁書·武帝紀》載曰:
    範公雍三箭定睢陵。帝入睢陵查祥福錢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