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各有籌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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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府書房,唯一一盞油燈中跳動著微弱的火苗,光線極為昏暗。
“大伯,宮中所議如何?”
屏退了閑雜人等,謝韜方才出聲詢問。
顯然,他對出征主將的位子是有野心的。
說起謝韜,他登上左衛將軍之位,亦不過二十有餘。
其中,除了謝宣懷的栽培,還與他的婚事有著莫大的關係。
他娶了蘭陵劉氏現任家主劉廣博的女兒。
劉謝兩氏親上加親,自然換來了蘭陵劉氏的鼎力支持。
若要論起來,上品門閥的影響力未見得弱於尚書令。
何況劉廣博官拜中書令,為中書省的長官。
“動心了?”
謝宣懷眯視著謝韜,後者訕訕一笑,算是承認了。
謝韜若想爭得此戰主將的位子,不能沒有謝宣懷的全力舉薦。
他自然沒有,在謝宣懷麵前隱瞞企圖的必要。
“你覺得陛下能將兵權授予一個,沒與北朝宿將交過手的將軍麽?”
謝宣懷再問。
實際上,謝韜並未指揮過像樣的戰鬥,他的戰功都是蹭來的,卻並不耽誤晉升。
誰讓人家朝中有人,且有上品門閥的士族背景呢。
謝宣懷還是留了三分情麵的,沒有揭破他的老底。
“這不是有大伯幫襯麽?”
謝韜尚算有自知之明,他臉紅了。
“兵部李尚書舉薦了陸瀚洲,你是爭不過他的。
我授意戶部劉尚書諫言兩路出兵,隨後親自舉薦了你。”
“如何?”
“陛下也不願駁了我的情麵,並未回絕。”
“成了?”
“可惜啊,事情又壞在了蕭鋒身上。
他當著陛下的麵跟我撒起潑來,還揚言北將非其不可敵。”
蕭鋒給謝宣懷添亂已不是一次了,有幾次便是阻止謝韜的晉升。
而謝韜最終皆能順利晉升,直至左衛將軍,皆因蘭陵劉氏的特殊地位。
皇後和太子妃,都是蘭陵劉氏的女兒。
故於京營六軍中安插蘭陵劉氏的人,對太子日後接班是有益的。
相反,若是梁帝不準,朝野內外會作何想呢?
表麵上看,是皇後的枕邊風起了作用。
實際上,是梁帝不想讓諸王產生非分之想,使更多的人卷入儲位之爭。
至於謝韜本人其才其德,還有軍中資曆等,自然有所忽略,不能兼顧了。
若是不用他,太子、謝宣懷和劉廣博都是不會死心的,定然會繼續保舉他們的人。
與其換個精於軍旅之人,還不如用謝韜呢。
而這,正是梁帝的高明之處。
提及蕭鋒,謝韜早就恨不能啖其肉了。
見唾手可得的主將之位被其奪去,當即忍不住啐了一口:
“老匹夫!”
謝宣懷還嫌謝韜的火不夠旺盛,慢條斯理道:
“此番左衛軍也在出戰之列,並屬東路,受蕭鋒節製。”
“什麽?明日我便向陛下請辭!”
謝韜果然怒火中燒,他根本不願接受蕭鋒的指揮。
憤怒使人降智,謝韜隻要再往深處多想一步,便能發現蹊蹺之處:
謝宣懷便是爭不來主將之位,難道還不能把左衛軍調歸西路軍麽?
能,卻不調,是為什麽呢?
謝宣懷見謝韜的不滿情緒已然到了極致,便不再拿捏。
他抬手虛壓,示意謝韜稍安勿躁。
“其實,蕭鋒當這個東路軍主將也不是什麽壞事。
馬革裹屍,不正是他的最好歸宿麽?”
謝宣懷陰惻惻的聲音回蕩在昏暗的書房,顯得格外陰冷。
油燈中的火苗像是受了驚一樣,晃動搖曳得更厲害了。
謝韜眼眸一亮,他反應了過來,急切道:
“大伯有何謀劃?小侄願效犬馬之勞。”
“陛下雖授其持節之權,他卻無權斬殺你這個左衛將軍......懂了麽?”
“小侄明白!”
......
梁帝寢宮內的燭火已然熄滅,唯有一束孤獨的月光穿過窗欞,清冷的照在龍床帳幕之前。
“陛下,左衛謝將軍去了尚書令府上。”
一個身著錦衣、麵色溫潤之人,靜靜的出現在帳幕前的月光中,低聲道。
若是他不主動說話,似乎根本不存在這個人。
他名喚蘇霖之,是典簽府的主官典簽使。
而典簽府,則是梁帝手中監控諸王百官的秘密機構,類似明朝的錦衣衛。
“都說了些什麽?”
帳幕中傳出梁帝疲憊的聲音,雖有困意,卻並未睡去。
“尚書令與其書房密議,我們的人無法靠近,尚不知說了什麽。”
“京中還有何異動?”
梁帝相信蘇霖之的辦事能力,也明白這是謝宣懷在有意提防,故並無責怪之意。
大戰在即,謝家伯侄能書房密議,難道別人就不能連夜過府麽?
“兵部李尚書和右衛曹將軍,去了豫章王府。
吏部陳尚書,去了晉安王府。
戶部劉尚書,去了......”
太子畢竟不同於其餘二王,蘇霖之點到為止。
他相信,梁帝能猜出來他要說的是什麽。
“去了東宮吧。”
“陛下聖明!”
“侍禦史許培安又去了晉安王府,與數日來別無二致,被八殿下以事務繁忙為由拒見了。”
說完,蘇霖之便沉默了。
“你下去吧。”
梁帝沒有再問。
因為蘇霖之的沉默,便說明除此暫時一無所獲。
退出梁帝寢宮的蘇霖之,則會繼續命人探查。
梁帝想知道的一切,他都要查得一清二楚。
......
數日前的睢陵,尚不知北朝即將發起突襲。
城內諸士族,都在忙著與陳樸聯絡感情。
沈賀畏罪自殺,陳樸便是濟陰郡內官職最高之人。
陳府門庭若市,自然是再正常不過的事。
何況還有小道消息,盛傳陳樸繼任濟陰太守已是板上釘釘之事。
送走了最後一波本郡士族之人,陳府迎來了一位神秘的訪客。
“錢長史,大殿下有何吩咐?”
陳樸對來人畢恭畢敬,遠甚於昔日的沈賀。
由此可窺,其身份必不同凡響。
來人名為錢錫之,是豫章王府長史。
其在豫章王府的地位,相當於李東陽之於南康郡王府。
“許、沈之事,陳大人辦得不錯,大殿下很滿意。”
錢錫之從容說道,語氣隨和,神色中頗有讚許之意。
顯然,豫章王將沈賀的東窗事發和誘其盡屠許氏,都算作了陳樸的功勞。
除了晉安王係的許氏,扳倒了太子黨的沈賀。
門人陳樸更有借助劉廣平之勢,打入太子黨的可能。
此謂:一石三鳥。
豫章王焉有不滿意之理?
至於許崇古因何事敗。
劉虹又是如何僥幸得脫,報信劉廣升與沈賀,最終導致許氏滿門被屠。
其實,這些細節陳樸根本沒有想通。
也就是說,最終的結果與其預想不完全相同。
至少在他的謀劃中,許崇古應該活著,並作為日後牽製劉廣平的一股力量。
左右逢源,才是陳樸的本意。
可惜,木已成舟。
但這並不妨礙他在寫給豫章王的密信中,盡攬其功於己。
“都是大殿下運籌帷幄,錢長史屢屢點撥之故,下官不敢居功。”
陳樸謙虛道。
“嗬嗬,陳大人不必過謙。
大殿下想知道,陳大人打算如何處置許氏家資?”
錢錫之道明來意,笑看陳樸。
“要壞事!”
陳樸心中咯噔一聲。
他知道豫章王是動心了,有意將其收歸己有。
然而,盯著它的可不唯豫章王一人。
更令他為難的是,沈賀在位時已將其分別劃入自己與劉廣升名下,且文書齊備。
按大梁律,它與許氏再無瓜葛。
故處置一說,無從談起。
《梁書·武帝紀》載曰:
京中醞釀陰謀,帝前途未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