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8章 魏帝換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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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蕭紹瑜對京中局勢的判斷,最大的收獲在於:
    太子已然無暇顧及本王,甚好。
    如此,他經營濟陰的方略便可少些朝中阻力。
    比李逸稍晚,蘇霖之也將京中局勢的變化秘奏梁帝。
    李逸能查出來的事,典簽府探子自然也能,而且要更多更準確。
    於梁帝而言,京中局勢仍在可控範圍之內,或者說,是按照他的布局在演化,並未出圈。
    引起他興趣的是,蘇霖之帶來的另外一個消息:
    “魏帝已準和議,並遣正使前來,已出洛陽。”
    “魏國正使何人?”
    “魏帝近臣,中常侍宗煥。”
    宗煥官位雖僅四品,卻乃魏帝恩幸,於北魏朝中地位尊崇。
    然比之南梁正使南康王蕭紹瑜,卻顯得有失分量。
    梁帝原本以為,魏帝會命元沐為正使,元睿則是代行正使之權,或者另差一親王前來。
    命宗煥為正使,說明魏帝或許對元沐失去了信任,朝中親王或許皆有所命,無暇分身。
    不論如何,一旦元沐失去了和議主導權,戰馬交易勢必要受到影響。
    若魏帝欲拋棄元沐,則意味著戰馬交易的終結。
    而這乃梁帝關切所在,他問道:
    “戰馬交易進展如何?”
    “初至睢陵,九殿下便與元睿達成了首筆交易,戰馬一萬匹,隻待與彭城王交割。”
    蕭紹瑜自然要奏明梁帝,實際的物資與戰馬交割,要由梁帝派人就近落實。
    畢竟物資掌握在梁帝的手中,梁軍也急需戰馬補充。
    他的使者已在路上,隻是沒有典簽府探子快而已。
    聞報,梁帝露出了滿意的笑容,不禁讚道:
    “九郎辦事,還是蠻有效率的嘛,朕心甚慰。
    蘇卿,該死的溫柔能否達成,便看你的了。”
    “臣已命手下,暗中破壞魏使南下沿途橋梁,並設路障於陸,或許還會有盜賊出沒,畢竟魏國境內很不太平嘛。”
    蘇霖之有備而來,早有部署,奏對從容淡定。
    “很好,秘調銀光紙、鬆煙墨的差事,進展如何?”
    遲滯宗煥,便可確保戰馬交易繼續進行,梁帝之心稍寬,又關心起給蕭紹瑜供貨了。
    銀光紙、鬆煙墨的生產作坊,遍布建康四周,並非僅限於城內。
    未免驚動京中的太子,梁帝秘令蘇霖之秘調建康外圍庫存。
    “臣差百人,分頭秘調,已在趕往睢陵的路上。”
    這件差事,蘇霖之同樣辦得很漂亮。
    50方鬆煙墨、5000張銀光紙分散到百人,每人墨不足1方,紙不過50張。
    如此,完全可以做到無聲無息,似乎根本不存在這件事。
    “給九郎捎句話,官辦作坊的尋常紙墨,從朕這進貨,朕隻取三成之利,還蓋章。”
    梁帝也在為戰後諸事發愁,他果斷決定與範雍“公平競爭”尋常紙墨的供貨權。
    短期之內,除了蕭紹瑜這筆生意,他也別無他選。
    太府寺最大的進項來自於雲錦,此刻恰值青黃不接,原料斷供之際,指望不上的。
    有些作坊又是不完全麵向民間的,如東西冶,多用於滿足梁軍軍需。
    麵向民間的作坊,也要麵臨競爭的問題,而在競爭方麵,南梁朝廷還未必競爭得過地方士族。
    如官辦造紙作坊所造紙張,標價明顯高於市價,原因自然來自於內部腐敗。
    比如紙官大量安置親朋故舊,人多了,所需薪酬自然就多了,也就是人力成本增加。
    而這些走門路的人,幹多幹少都是照拿薪酬,嚴重缺乏生產積極性,甚至可能就是在吃空餉。
    同理,造紙所需原料,紙官也可從親朋故舊手中采購,采購價必然高於市價,如此才能你好我也好嘛。
    而采購價過高的原因,則必須是原料品質很高,物有所值。
    歸根結底,造紙作坊是皇家的,紙官不過是給梁帝打工的廠長。
    旱澇保收之下,他是不關心盈虧的,倒是能多撈點是一點兒。
    當然,賬目絕對經得起梁帝派員查驗。
    即便是精於算學的太府卿祖暅之親查,也查不出問題,因為問題出在那一串串數字之外。
    多年來,匯聚到梁帝處的結論便是:
    官辦作坊成本太高,缺乏競爭力,故收益難以保障,很多時候甚至還要賠錢。
    若不是因為朝廷省寺府司,及地方各級衙門尚須供應,梁帝早就裁撤虧錢作坊了。
    有官員建議從民間采購,既便宜又省心,何必費力不討好呢。
    財政拮據的梁帝,自然是要試一試的。
    結論卻是:政府采購所需還要高於官辦作坊的生產成本呢。
    精明如梁帝,自知此舉不過是換了一批蛀蟲,還不如維持現狀呢。
    他也想過徹查,法辦一批貪官,但理智告訴他不能。
    如紙官,不過小吏,卻勝在人多勢眾,且多出身寒門富戶或是下品士族。
    他們的力量不可小覷,一旦激起反抗,恐怕最終妥協的還得是梁帝。
    與其如此,不如引而不發,至少可以掩蓋矛盾,維持和諧大局。
    至於稅關,收益逐年下降,雪崩式下降,如今已是聊勝於無了,同樣是一筆爛賬。
    大宗商家走稅吏門路偷稅漏稅,小民百姓做些小買賣又收不了多少稅。
    為了應付差事,地方稅吏皆加重盤剝小民百姓,隨意抬高稅率。
    往往買賣收入還沒稅收得多呢,比如一擔柴不過賣5~10錢,卻要收20錢的稅。
    日子久了,百姓也就放棄了,稅吏也就沒了盤剝對象。
    如此,南梁各地便出現了一副奇怪景象:
    商業繁榮,大宗商家賺得盆滿缽滿,太府寺所轄稅關卻是門可羅雀,稅收寥寥。
    繁榮之下的百姓,則是民生困頓,村莊凋敝隨處可見。
    與之形成強烈反差,地方豪富士族之家房屋連棟數百,膏田滿野,奴婢千群,徒附萬計。
    以此觀之,南梁痼疾之深,並非僅是土地兼並那麽簡單。
    準確說,是士族對小民百姓,全方位的剝削壓榨,還是沒有底線的那種。
    更是士族與朝廷爭利,枯竭朝廷稅源而肥己。
    南梁士族的強勢還表現在:在南梁,鹽鐵並非朝廷專賣。
    據史料記載,南梁諸州郡私家鹽井的數量遠遠多於朝廷。
    冶鐵就更不用說了,南梁朝廷僅有太府寺轄下的東西冶,冶鐵作坊在數量上同樣無法與地方士族相比。
    漢唐明清朝廷最大的稅源,竟然也被南梁士族瓜分了!
    《梁書·武帝紀》載曰:
    魏帝遣正使中常侍宗煥,赴睢陵與帝洽商和議。高祖愁安撫諸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