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舊案(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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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錢宏在一個斑駁的鐵盒裏翻翻找找,終於從裏麵拿出一張泛黃的薄紙。
    抬頭是“xx保險公司意外傷害險合同”,柳夢微隻看了一眼,便知道這是一份漏洞百出的偽造合同。先不說受到意外傷害的對象完全弄反了,合同的排班樣式也參差不齊,打印粗糙,用語不規範,簽章模糊。可編造這份合同的人顯然並不擔心這位受益人會追究這些“細節”,還是做了這樣一件看似多此一舉的事。
    二人離開了錢宏的家,他們這一趟說不上收獲滿滿,可還是向前走了一大步,至少找到了隱藏在一團麻線中的線頭。
    見柳夢微還在看那份合同,文嶠饒有興趣地問道“看出什麽來了?”
    “很多人相信‘字如其人’,說起來並不是沒有道理。”柳夢微從紙上收回目光,側頭打量起文嶠來,可她的笑看起來有些不懷好意“我好像還沒見過你寫的字呢,不如,你寫兩個字,我幫你測個字?”
    文嶠都已經習慣了她不按套路出牌,想一出是一出的風格了,他不客氣地譏諷道“你這個三流心理學家又想故弄什麽玄虛?”
    柳夢微像街邊糾纏著人算命的狐仙“那……要不然我給你看個手相?麵相也行,你轉過來……”
    文嶠拍開她的手,氣極反笑“你連這也懂?”
    柳夢微抬了抬下巴“怎麽樣,厲不厲害?”
    文嶠看了看一眼她那得意的神采,心中一動,最終卻隻是淡淡吐出一句“無不無聊。”
    “是我無聊還是你無聊?”柳夢微撇撇嘴“說真的,我就沒見過比你還要無趣的人了。”
    可這時,柳夢微突然又起了作弄之心,她慢慢踱步到文嶠麵前,裝出一副一本正經的樣子“我看這位施主麵色蒼白,印堂泛青,是憂思過度之症。致使氣機鬱結,心血暗耗,神思紊亂,若是不加注意,恐怕會有血光之災啊!”
    文嶠靜靜看完了她的表演,終於忍不住輕笑出聲,竟難得來了興致,配合著問道“那麽請問這位大師,要如何化解呢?”
    “既然你誠心請教,那我就告訴你一個不傳秘訣。”
    “洗耳恭聽。”
    柳夢微突然上前一步,伸出纖纖玉指,直指文嶠胸口“膻中穴,宗氣聚會之處。有理氣降逆,通陽化濁、開鬱散結之功效,每天揉按100下,能使氣機順暢,煩惱減輕。”
    “真的嗎?”文嶠似笑非笑地看著她。
    “當然是真的!幹嘛要騙你?”柳夢微一臉真誠。
    文嶠輕哼一聲“你說的謊話還少嗎?”
    “總之……這回真的沒騙你就是啦!”柳夢微開始暗戳戳地轉移話題“不是來查案嗎?剛才說到哪裏了?你都把話題帶偏了十萬八千裏了!”
    “字如其人。”文嶠有些無奈地提醒道。
    “對,字如其人。”柳夢微回過神來“這意思當然不是說字寫得漂亮,人就長得漂亮,寫得醜人就長得醜,而是要透過字跡看出寫字人在下筆時的心理狀態。如果連筆多,字跡潦草,筆力虛浮,說明這人在寫的東西一定不是什麽正式、重要的文件,態度比較隨意。可如果一個人連隨筆塗鴉上的字跡都是工整漂亮的,那說明這人在平時日常生活中很可能也是個一絲不苟的人。”
    “你看這張意外傷害保險單,上麵的所有信息都是手工填寫的,從這裏麵就能看出很多東西來。”
    文嶠認真地聽她分析著。
    紙上的字跡工整地像是一粒粒串好的珍珠,橫平豎直,力透紙背,抄寫皇帝的聖旨也不過如此了。
    “你看備注這一欄,”她指著保險單上的一處地方說道“寫的是賠付方式,約定在2003~2005這三年裏,每年的8月份都會往那張不記名存折裏打款49,000元,也就是說一共賠付147,000元。”
    “因為字數太多,分了三行來寫,而這個地方又沒有劃線,寫字的人應該是擔心整行寫歪了而顯得不整齊,所以用了一種隻有在學生時代才會使用的幼稚方法。這裏能明顯看出,每一行字跡向下走的筆鋒齊齊斷在一條直線處,使行與行之間出現了明顯的界限。這是因為寫字時在下麵墊了一把直尺,用來矯正文檔的水平線。”
    “寫字者對待這份文件十分用心,一筆一畫都寫得十分用心。她的年齡應該不會超過14歲,是女孩的概率更大。”
    “隨著年齡的增加,人們在待人處事,尤其是在一些小事上的純粹和認真會變逐漸少。成年人或許能寫出比這漂亮好幾倍的字,卻極少有人能以同樣的珍視程度對待他寫的每一個字。”
    “一個不超過14歲的女孩,差不多也就是上初中的階段。”文嶠總結道。
    他們查了一圈,竟然又回到了最初的原點,學校。雖然雲河市裏不止一所初中,也沒有辦法確定這個女孩就是在本地上的中學,但同樣也沒有舍近求遠的道理。
    “一個十幾歲的孩子不可能自己想到要寫這樣一份東西,所以,這一定是別人委托她寫的。這個人應該是這個女孩非常尊敬……甚至可以說愛慕的人,所以她才會以那樣嚴謹認真的態度對待她寫的每一個字。”
    說到這裏,柳夢微突然兩眼放光“對了,就是這樣!我總覺得剛才的分析中好像少了點什麽,現在終於想清楚了,就是這種若即若離的愛慕之情。”
    “你有沒有給別人寫過情書?”
    “沒有!”
    “那總收到過吧,上次你的那個高中同學不是說過,你以前可是學校裏的風雲人物,愛慕你的小女生應該不少吧?你有沒有看出那些情書上的字跡有什麽共同點?”
    “沒有!你就事論事,不要動不動就扯到我身上來。”文嶠連忙打斷她。
    “我這不是想讓你能夠有切身體會嗎?”柳夢微悻悻說道。
    “藏不住的少女情愫,悸動的心,手腕微顫,手指發緊,寫出來的字大多是整齊的,但難免會有些用力過猛,行筆不暢。”
    “但這畢竟不是一份情書,而是一份可能會暴露他驚天秘密的重要文件,他為什麽敢讓這個女孩幫他做這件事?進一步想,給錢宏寄保險單這整件事其實都可以省略,他隱藏得極好,沒人查到他,可他偏偏要多此一舉,留下這樣一個尾巴,這是為什麽?”
    “這世上為了孩子而變得凶殘暴虐的姑獲鳥不少,如此有原則的卻是少見。”文嶠替她說出了答案。
    柳夢微聽了他的話,也瞬間來了靈感“你這樣一說,這幾起舊案和林雪柔現在遇到的事,確實有很多共同點。”
    “兩個女孩的父親都死了,可背後卻又出現了一隻姑獲鳥,瘋狂地報複那些曾經傷害過她們的人。林輝和白玉揚都是死於汽車爆炸,陸一凡和陳衛東都是死於河豚毒素。可是,舊案裏的幾個人都是死於意外,現在的這兩起案件,凶手卻沒有做任何偽裝,這又是為什麽呢?”
    “因為他要確保自己在複仇完成之前不被抓到。”文嶠說道。
    “所以他才在最後一起案子中留了個尾巴嗎?這意味著他完成了全部的複仇,對於是否會暴露已經不在意了?”柳夢微思索著,卻又很快否認了這個想法。。
    “不是,應該不是這樣的,他給錢宏寄保險單,主要還是希望能盡力彌補這個無故被自己牽連進來的人。他一共給錢宏寄了15萬,5萬用於幫助他還清賠償款,剩下10萬……差不多就是一條人命的價值,是他為錢宏後半生支付的款項。”
    “姑獲鳥的原則不會變,犯錯者接受懲罰,受害者獲得補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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