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舊案(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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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馬曉超最後還是幫柳夢微把西寶村的村民名單給調取出來了。在這些名單中,竟然出現了一個他們熟悉的名字秦楠竹。
    秦楠竹從小和奶奶相依為命,可在她十歲那年,奶奶也去世了。自此她便依靠著各種補助和捐款艱難地獨自生活,最後總算學有所成,順利進入實驗中學成為了一名教師。
    馬曉超也是個做事細致周密的人,所以淩楓和他合得來。當得知與茉莉案直接相關的幾人全部死亡後,再遲鈍的人都能隱隱感受到其中暗藏的蹊蹺詭異了。於是,他便調查了一下那個案件最初的受害人李有林。這不查還好,一查竟然又多了兩個死者,正是李有林的父母,他們在2000年12月一同死於燒炭引起的一氧化碳中毒。
    看起來又是一場意外,這些與茉莉案直接或間接相關的人員全部因為意外事故而死亡了,一個不剩。
    文嶠拿起陳衛東的檔案,說道“可以再查一查這個人。”
    柳夢微也看了一眼檔案“這個人沒有結婚,沒有孩子,也沒有其他在世的直係親屬,還有人記得他的死亡嗎?不如先查一查這個叫趙強的人,他是在家裏觸電死亡的,當時和母親住在一起,他母親還健在,說不定還記得那天的事情。”
    “如果這幾起案件都是偽造事故,那作案人一定十分謹慎,沒有露出明顯破綻,否則當時就暴露了。既然這十幾年裏都沒人發現,那麽現在再去調查也不可能有新的收獲。”
    “那這個陳衛東有哪裏特別呢?”馬曉超問道。
    “其他幾起案件中的死亡都是由死者自己的過失引起的,至少從表麵上看起來是這樣。而陳衛東不一樣,他是吃了河豚而中毒身亡的。所有人都知道河豚有劇毒,因此沒人會買回來自己烹飪,都是吃專業廚師做好的。所以,這起案子就出現了直接相關的第二個人,也就成為了現在唯一有據可查的案子。”文嶠解釋道。
    ……
    他們很快就找到了當初那個為陳衛東烹製河豚的廚師,錢宏,今年55歲,如今在一家私企當保安。
    問起這件15年前的案子時,這個黑瘦的老頭猛然來了精神,他就像受了半輩子冤屈如今終於得到申訴機會,開始滔滔不絕地向文嶠和柳夢微大倒苦水。
    “那個時候,我都已經燒了十年的河豚魚了,從來沒吃死過人,直到現在,我都不信那個人是吃了我做的魚才死的!”錢宏扯著嗓子大聲說著,仿佛要全世界的人都聽到他的呐喊。
    “我到現在都還記得一清二楚!那天上午做了6條魚,下午做了8條,每一條都是按老方法處理,我閉著眼睛都能做得來。當時敢做河豚的店沒現在這麽多,有能力做河豚廚子的人也沒這麽多,我當年工作的那個飯店規模也不算小,看中的就是這裏的資曆,要不然也不可能有人專門從別的市裏跑到我們這裏來嚐鮮。”錢宏說起當年的光榮曆史,簡直如數家珍,眉飛色舞。他們幾人也不好意思打斷他,隻能靜靜聽著。
    “那個時候正是吃河豚的季節,所以每天的需求量都很大。一般我都會一次性處理五六條魚,放在一起浸泡,清洗。有的時候,一個鍋裏也不止煮一條魚。我不信都是一樣的魚,別人都沒吃出事情來,偏偏就那人吃死了呢?”
    “你確定其他人都沒事嗎?”柳夢微問道。
    “當然啦!要是別人也吃出了事,人家會悶聲當冤大頭,不來找我嗎?”
    “這件事後來有警察來調查過嗎?”
    錢宏哼了一聲“都鬧出人命來了,警察當然也來了。反正就是不停的問我問題,把說過了三五遍的事情,再和他們說上個三五十遍。”
    說到這裏,錢宏麵露不屑“我在後廚幹活,隻管做菜,根本不接觸客人。什麽人來吃飯,我做的哪道菜是給哪個人吃了,我是完全不知情的。更何況,最不希望出事的人就是我了,出了這檔子事,害我連廚子也幹不成了!”
    “既然你堅信你做的河豚沒問題,那你覺得那個人又是怎麽死的呢?”
    聽到柳夢微這麽問,錢宏也無奈地歎了口氣“警察當時檢驗過了,那個人就是被河豚毒死的,那天又正好吃了我做的河豚魚,就算我對自己有百般信心,可這事情都已經發生了,我就算說破天也不會有人信我,隻能自認倒黴。”
    “有沒有可能是送菜的人做了手腳?”柳夢微問道。
    “這我哪裏知道?反正當時這件事也鬧得也挺大,飯店還關了幾天的門,警察把裏裏外外都調查了個遍,我們那裏根本沒人認識那個人。所以,最後這個責任也就隻能落到我頭上了。”
    文嶠突然問到“你們飯店的菜應該是可以外帶的吧?”
    “對。”錢宏答道“尤其是河豚,一些人家在別處請客吃飯,如果想吃河豚,就會來我們店裏打包。”
    文柳二人對視一眼,陳衛東是在自己家裏吃河豚的時候毒發身亡的,這說明肯定有人從飯店裏取走了一份做好的魚,送到了陳衛東家裏。
    可陳衛東就是個無業遊民,地痞無賴,怎麽有錢吃得起這樣一頓在當時算得上奢侈的大餐呢?
    “當時警察有沒有找到其他可疑的人員?”
    “要是能找到就好了!”錢宏重重地歎了口氣“那樣我也就不用賠那麽一大筆錢了!”
    “所以,這件案子最終還是以意外結案了?”
    “不然還能怎樣?我記得那人有個老爹,病殃殃的,當時就坐在我家這個客廳裏,哭著喊著讓我還他兒子,那副樣子,簡直要嚇死個人,感覺下一秒就要撅過去了,其實就是要錢唄。”錢宏輕蔑道。
    “我感覺當時警察是想再查一查的,但又查不出什麽線索,就隻能拖著。可他們家裏人等不了,就想盡快把這個事情定下來,反正我和飯店跑不了。對他們來說,隻要有人能對這件事負責就行了,至於負責的人到底是誰,就沒什麽所謂了!”
    “你當時賠了多少錢?”文嶠問道。
    聽到這個問題,錢宏的眼神出現了一瞬間的躲閃,這可逃不過他們二人如炬的目光。
    “五萬。”
    “這在當時可不是一筆小數目呀!”柳夢微說道“你當時一年工資有多少?”
    錢宏畢竟就是個老實巴交的勞動人民,不擅長撒謊,更不擅長在警察麵前撒謊。
    “1萬多……不到2萬吧。”
    “那你能一下子拿出這麽多錢來?”柳夢微順著他話中的漏洞繼續挖掘“你的工資應該隻夠日常花銷,應該存不下這麽多錢吧?就算你當時有這麽多存款,你就心甘情願掏空家底賠付這樣一場冤案嗎?”
    “那……還能怎麽樣?”說到這裏,錢宏明顯開始底氣不足。
    “你的錢是從哪裏來的?”
    “借……借了一部分。”
    “問誰借的?借了多少?你把借款人的名字告訴我,我去找他們核實。”柳夢微做勢拿出紙筆,就要記錄。
    錢宏搓著雙手,呼吸也漸漸急促起來“警官,我能不能先問個問題?”
    “是不是……當年那個在我的魚裏下毒的人找到了。”錢宏低眉順眼地看著二人。
    文嶠眼神一凜,他那張臉平時沒有表情的時候就已經足夠有威懾力,現在更是如同在拷問內心。
    “你果然知道是有人故意在你做的菜裏下毒!”
    “不!我不知道!”錢宏連聲否認,臉漲得通紅“這件事和我可一點關係都沒有,我絕沒有下毒害人的心思,我也是被人利用的!”
    “這麽說你還是知道有人要下毒殺人。”文嶠繼續逼迫他。
    “哎呀!我也是後來才想明白的嘛!我有什麽理由這麽做呢?別人吃了我做的河豚死了,自找麻煩?自砸招牌?我這不是腦子有問題嗎?”錢宏急得簡直要上躥下跳。
    “既然你都已經知道了有人在你做的菜裏下毒,為什麽還願意賠錢給死者家屬呢?”又是一個咄咄逼人的問題。
    錢宏愣怔了好幾分鍾,手指頭都要被他摳破皮了,最後終於緩緩開口道“這件事一直憋在我心裏,十好幾年了,既然今天你們又找到了我,我就告訴你們吧。”
    原來在陳衛東家屬找錢宏鬧了幾次之後,錢宏知道自己無論如何都躲不過去,也是實在不堪其擾,隻能坐下來和他們商討賠償方案。最後好說歹說,協定下來,飯店和錢宏各出5萬給被害人家屬,才將事端平息。
    正當錢宏為此事憂愁之際,他收到了一份來自郵局的通知,讓他攜帶身份證前去取一份掛號信。正是這封掛號信,解決了他的燃眉之急。
    “裏麵是一份保險合同和存折。”說到這裏,錢宏微微歎了口氣。
    “別說買保險了,那個時候,我連保險是什麽東西都不知道,所以怎麽可能會有人給我寄賠償金呢?所以,當時我就明白了,這筆錢是那個陷害我的人寄給我的。”
    “然後你就收下了?沒有考慮過把這件事告訴警察,抓住那個罪魁禍首嗎?”柳夢微問道。
    見錢宏又開始躊躇不定,文嶠給他吃了一粒定心丸“我們這次來找你隻是一次私下問詢,不記錄任何檔案。至於你收到的那筆錢,也和我們無關。就算那真的是凶手寄給你的,也沒有任何一條法律規定殺人犯不能給別人送錢。你隻要把你知道的都告訴我們就行了。”
    “先不說能不能找到那個人,即使找到了又能怎樣。”錢宏一臉無奈“事情已經發生了,誰都知道我做的河豚吃死了人,就算警察抓到了下毒的人,法院也還了我清白,又有多少人會願意冒這個風險相信我呢?”
    “我是無論如何做不了廚師了,還不如收下這筆錢,早點為以後做打算。”錢宏的考慮很現實,卻沒辦法說他的選擇是錯誤的。看來那個投毒人是拿捏準了他的這種心理,才敢做這件事。。
    難道,好不容易得到的線索又要斷了嗎?
    突然,錢宏像是想到了什麽,對他們說道“對了,那張保險單我還保存著,你們要不要看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