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 重複的動作(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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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想來想去,隻有客棧在沙漠和戈壁的接壤處的邊緣位置,雖然有了沙漠和戈壁,但高原、湖泊、河流、山脈並不常見,他在漠北深處走了這麽久,才見過半回湖泊和山脈。那些胡亂生長,恣意妄為的玩意兒,隻能算見過半回。

    隊伍越走越遠,沙漠已經向後捎去,四周的景象開始由荒石山代替。隊伍忽然慢下速度,漸漸停下來了。陳陳回過神,往前一看,發現前方巨大的溝壑下,有縱橫重疊的黑影,像是石山形成的迷宮。

    隊伍停下,老學者叫陳陳過去,他還不明白用意。當老學者把那副蘇式望遠鏡拿出來的時候,明白了。老學者知道他懂那些奇奇怪怪的東西,但什麽也沒說。

    陳陳奇怪地看了一眼老學者,老學者把望遠鏡遞給他。他拿過來一看,發現這是蘇式高倍軍事望遠鏡,他記得清楚,小老板的爺爺就是一個軍事迷,他告訴陳陳,自己原本也有一個,在很多年前,從額倫草原蘇日舊戰場撿來的。

    他說二戰末期,那裏是蘇蒙大軍出兵東北的一條軍事大通道。至今還殘留著幾條幹沙河一般的深深的坦克車道,以及幾輛蘇日坦克、武甲車的殘骸鐵坨子。當地老牧民差不多都有一兩件蘇式或日式的刺刀、水壺、鐵鍬和鋼盔。那望遠鏡,就是小老板的爺爺隨牧民放牧撿到的。陳陳當時聽到的時候,還十分羨慕老一輩的同誌,能有這樣的經曆。

    不過,這個蘇式望遠鏡看起來有些年頭了,筒身已磨出不少小米般的防滑黃銅顆粒,雙筒鏡還能夠拆卸,當單筒使用。陳陳把它拆下來說:“這是望遠鏡,哪得來的?”

    老學者反倒問他:“你知道不知道為什麽我這個糟老頭子要單獨叫你過來?”陳陳不明所以,他看了一眼身後的幾人,布紮木和巴瘋子在四周查看,思姑娘在勘察質地還是幹什麽,馬川在一邊俯身觀察一側如同深淵的溝壑。他搖頭說不知道。

    老學者有點憂心道:“我哪裏能知道這樣的東西,所有人裏麵隻有你知道這樣的東西,這些是衝你來的。阿莫給我帶來的時候,說是我們能用到。我糟老頭子雖然不知道這是什麽,但我肯定能猜到,這東西不一般。我問他,從哪得來的,”老學者看著陳陳,“你猜他怎麽說?”

    陳陳忙問:“怎麽說?”

    阿莫那小家夥說是一個奇怪的人給他的,那個人跟了他很長一段時間,隻為了把這個東西轉交給我。我糟老頭子什麽沒見過,就這些奇奇怪怪的東西讓我頭疼,他不可能是為了我,不是為了我,那就是為了你了,他知道你懂這些,也知道我們要往哪裏去,我甚至覺得,你之前在市集裏換到的長杆玩意兒,是來自同一個人手裏的。”

    老學者這麽一說,陳陳就覺得從他的小說世界裏得到這些不屬於這裏的物件,確實有很大的問題了。可這些東西是怎麽來的?不死樹還沒找到,還碰到一些摸不清背後牽扯的複雜勢力頂替他們的隊伍,到現在,老學者突然叫他過去,告訴他有人衝他來,好心地給了一副蘇式望遠鏡?

    任何事情都有目的和邏輯動機。他們為了什麽?陳陳不知道,現在霧裏看花,啥都看不清楚。他問老學者:“阿莫是誰,他幾時來的?我見過沒有?”

    老學者說:“阿莫小家夥就是隊伍的第三人,我叫他送《畏獸圖》回去,主要還是為了讓他摸清楚送他這個物件的人的身份,如果能摸清楚,我們就有調查的方向,那時,你就不用太被動了。”

    被動,他確實太被動了。事到如今,他倒是弄清楚了之前的被動是一種推動力,促使他去尋找不死樹。但又在找尋找不死樹的途中遇到了一些撲所迷離的事。老學者說那些人知道他們要往哪裏去,他們怎麽知道的?有內鬼?

    這個想法一出來,他心裏突的一跳,陳陳驚悚地看著那幾個人,可他們的表情平常,做的事情也沒有什麽值得懷疑的地方。可他還是不放心,問老學者:“你剛剛說他們知道我們要往哪裏去,他們是怎麽知道的?是不是我們的隊伍裏麵有人泄露出什麽風聲了?”

    老學者搖搖頭說:“他們沒機會,有人在背後看著我們更值得懷疑。”陳陳眼角像被什麽東西紮了,疼地一抽,這明明是心驚肉跳的感覺,如果他做的什麽事情都有人暗中盯梢,隨時通報,想著自己睡覺的時候都有人在暗處盯著他,真是渾身發毛。

    陳陳說:“那些人為什麽要這樣?要得到什麽?得到不死樹?那東西可是災難,到底有什麽好的?”

    老學者歎道:“得到和擁有不一樣啊。我說他們知道我們要往哪裏去,不一定是知道我們要去找這顆不死樹,而是知道我們要往哪個方向走,他們從我們的方向上做文章,讓我們疑神疑鬼。”

    看樣子他們做到的,現在就在疑神疑鬼,可送望遠鏡過來目前還沒看出惡意,最重要冒替他們身份又被殺死在屍洞的隊伍。陳陳問老學者:“那支隊伍有什麽問題?”

    老學者反問他:“我們是要去哪?”陳陳一愣,說:“不是找不死樹嗎?”

    對嘍,”老學者說,“我們要去找不死樹,他們頂替我們,目的是什麽?當然也是去找不死樹了。”

    陳陳有點不明白了:“他們怎麽知道不死樹在哪?《畏獸圖》到底有幾篇?會不會是你說的史館裏的老家夥泄露了不死樹的位置?”

    老學者說:“問題就在這,《畏獸圖》隻有一篇,完完整整的隻有一篇,裏麵的記錄的不死秘密也隻有發現的人才能知曉。那些老不死不會泄露這樣的秘密,他們知道的秘密太多了,也明白後果,退一萬步來講,他們真是要泄露了,會知道記載不死樹的位置嗎?”

    記載中最關鍵的位置,我才讓阿莫送回。從漠北快馬加鞭趕回王城,也要好幾個月。而那缸子裏的屍體浮腫發爛,死亡的天數不會超過三天,這不太可能,那他們冒替我們身份是為了什麽?問題在這。”

    說到這裏,老學者停了下來,他意味深長地看著陳陳:“你要多動腦筋,你這小家夥就是不愛多動腦。那麽我問問你,你親眼看見了那幾具屍體嗎?看見了他們手裏攥著的懸令牌上我們的名字嗎?”

    他沒看到,突然心一沉,像被打了一記悶拳。老學者的意思是說布紮木騙他們?他猶豫道:“馬川和布紮木是在一起的,他騙了我們,那是不是馬川也夥同他來騙我們?這不太可能啊,如果說布紮木騙我們是為了讓我們疑神疑鬼,那馬川呢?他是為了什麽?”

    老學者笑罵道:“你這小家夥,想到哪裏去了。糟老頭子的意思,是叫你多動腦子想一想,多用眼睛看一看,無法預測捉摸不透的事情,就認真好好想想,再從嘴巴裏蹦出來,而不是光說不動腦。”

    聽到老學者這麽直接不拐彎地說他毛病,還打算反駁反駁。剛張嘴,就聽到了馬川叫老學者的聲音。馬川從地表的褶皺裏挑出了一根鬼麵藤,沿著縫隙往溝壑下延伸,不知道有多長。

    陳陳一看那長藤的大小,差點哇了一聲。那粗壯和巴瘋子結實的胳膊有得比,這要是一藤條甩下來,打得魂飛魄散都不一定。老學者皺眉道:“這東西越來越粗,看樣子離那人柏不遠了。一場硬戰啊,避免不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