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光飛逝，轉眼間一個月便匆匆過去。
    很快就到了農曆二十三，小年。
    今天又是每年最後一天的關餉日。
    從早上一上班開始，軋鋼廠除了後勤財務科和福利科、各大食堂還在正常運轉外，絕大部分車間和部門的職工們都已經停了工。
    職工們要麽是在清理、整修機器，要麽就是在打掃衛生，還有的就是三五成群地湊在一起聊天打屁抽煙，消磨時間，坐等最後的領餉放假。
    保衛科辦公樓，二樓科長辦公室。
    安排完保衛科的大掃除後，此時鄭山、楊小軍正在給李衛國做最後的工作匯報。
    “科長，這是我們這一個月查到的所有的情況，副處長範向華從運輸公司帶到運輸大隊的心腹有一個副隊長，兩個調度股長和三個運輸小隊長。”
    “他其他的手下都零零散散分散到了廠護衛隊、檔桉室以及廠辦大樓的各個部門，大多都隻是普通職工，沒什麽級別。”
    “根據目前的調查結果，暫時還沒有發現他太大的問題，就是發現他在東直門內大街那邊的一處獨門小院裏偷偷養了一個外室。”
    說著，鄭山將手裏準備好的調查結果遞了過來。
    養了個外室？
    李衛國眉頭一挑，伸手接過，仔細看了起來。
    片刻後，李衛國問道：“這老小子一般都什麽時候去外室那邊？”
    鄭山回想了一下，搖頭道：“這個並不固定，我們幾個跟了他一個多月，他每次去外室那兒都非常的小心，專門挑晚上的時候去。”
    “有時候一個星期他會去三五次，有時一個星期不去一次，每次都隻匆匆停留半個鍾一個鍾，從不過夜留宿，沒有任何固定的規律。”
    聞言至此，李衛國不禁摸了摸下巴，沒想到這個範向華還挺難搞的，玩個外室都這麽的小心。
    端的是此道高人哪
    自從上個月胡大保被架空後，範向華這老小子仿佛是開悟了一般，忽然間就偃旗息鼓了，在保衛處的小動作全都收了回去。
    保衛二股股長胡大保在這一個月裏也沒出什麽幺蛾子，安心在保衛二股裏當起了吉祥寶寶，連股長的工作被邵剛全麵接手都毫不在意。
    每天上班準時點卯、摸魚，然後下班走人，仿佛一切都跟他沒關係一樣。
    忽然間對手們都這麽老實了，這讓李衛國挺鬱悶的，想搞他們一波都不好意思主動下手。
    想了想，李衛國還是搖了搖頭，隨手將紙條收了起來：“算了，既然沒抓到對方致命的弱點，那就暫時先放一放，讓猴子、大壯他們都撤了吧，偶爾關注一下就行。”
    槍斃了的馬萬蒼說到底也隻是範向華的堂姐夫而已，他們雙方也不是那種很直接的不死不休。
    隻要範向華不來找他的麻煩，老實說李衛國也懶得費工夫搭理他。
    既然範向華已經熄火了，那也沒必要在他身上再浪費資源和精力了。
    要是真想料理他，手裏現有的名單和把柄也足夠了，就是麻煩一點而已。
    “好的，科長。”2
    鄭山和楊小軍兩人點頭應道。
    談完了正事，李衛國忽然想起了什麽，於是拉開辦公桌的抽屜，從裏麵翻出了一把鑰匙。
    “這是東直門那處小院的鑰匙，我在那院裏放了點食材，晚上你們四個悄悄地去拿回家，辛苦一年了，算是我給你們發的年終獎了。”
    說著，李衛國將手裏的鑰匙給鄭山遞了過去。
    見自家領導又借機關照他們幾個，鄭山多少有點不好意思：“科長，這個不用了，我們都漲了工資，有錢買。”
    “是啊，科長，我們今年都掙了不少錢，工資也高，足夠吃喝了。”一旁的楊小軍也點頭附和道。
    他們幾個這一年來確實是在李衛國手下掙了不少，升職加薪不算，還各得了一個正式工的名額。
    之前賣出多餘的一個工作名額，四個人每人還分了兩百塊。
    其他出去辦事的時候，李衛國給的雜七雜八的錢和票，加起來每人也分到了大幾十塊錢，家裏生活比以前好了太多。
    而且這個時候正是饑荒最嚴峻的時候，吃食類物資都非常的珍貴難得，饒是彼此關係親近，鄭山和楊小軍也不好意思再要這些東西。
    李衛國白了他倆一眼，道：“有錢買？有錢你們買得到東西嗎？現在鮮肉買不著，雞蛋不供應，你們手裏那點票夠幹啥的？”
    “行了，不用推來推去的，東西也不多，就每人二十斤白麵、五斤雞蛋還有五斤臘肉，過年給家裏添個菜而已。”
    “你們也知道我在城外農場和供銷社都有關係，這點東西對別人來說很難得，對我來說卻也不算什麽。”
    “行了，就這樣！”
    說著，也不給他倆拒絕的機會，李衛國一把就將鑰匙塞到了鄭山手裏，同時叮囑他們拿回去的時候低調一點。
    聽見自家領導的叮囑，鄭山和楊小軍心裏一暖，這才放下了心裏的顧慮安心收下。
    “謝謝科長。”2
    “嗯，都去忙吧，記得下班前把年前的工作全部收尾，可別大年三十了還要過來加班。”
    “是，科長，您放心吧。”2
    “嗯，去吧。”
    很快，到了十二點鍾，廠裏響起了放工鈴，各車間部門的職工一窩蜂往食堂湧去，李衛國也提上自己和師父的飯盒慢悠悠地往一食堂走。
    許是受今年饑荒的影響，上級撥付的物資有限，今年年底各大食堂最後一餐的飯食都大不如前。
    往年廠裏食堂最後一餐都會是最豐盛的，有魚有肉有白麵。
    今年的關餉飯就隻有一個豬油渣燉粉條的半葷菜，而且油渣還非常的少。
    其他都是土豆燉白菜、蒜蓉小白菜和韭菜炒豆芽等素菜，另外還有一個免費的蘿卜骨頭湯，勉強帶點油水。
    雖然食堂的飯食檔次大不如去年，但是軋鋼廠的職工們依舊是非常的興奮和期待，因為這夥食相比於很多職工家裏吃的已經算是好上一個檔次了。
    自從鮮肉、鮮蛋斷供，代餐出現，這大半年了，好多人都沒怎麽碰過葷腥。
    難得年底最後一餐還能沾點葷腥，許多職工都是收在飯盒裏不舍得吃，打算帶回家給家人解解饞。
    李衛國到一食堂的時候，人已經非常多了，四五條隊伍都排了上百號人，熙熙攘攘的非常熱鬧。
    排了近二十多分鍾的隊，這才輪到他。
    “劉嵐，勞駕，兩個飯盒幫忙各打一份豬油渣燉粉條和土豆燉白菜，然後再各來三個野菜團子。”
    “另外麻煩你再幫忙打個蘿卜骨頭湯。”
    說著，李衛國將飯盒、搪瓷缸和相應的錢票往窗口裏一遞。
    窗口裏的負責打菜的劉嵐伸頭一看是李衛國來了，立馬就露了個笑臉。
    “幼李科長，您來了，好嘞，您稍等。”
    劉嵐很熱情地的便接過飯盒、搪瓷缸和錢票，大勺一揮就從菜鍋裏給他舀了滿滿的幾大勺菜肴，直到把兩個飯盒盛得滿滿當當，而且豬油渣都多給了幾塊。
    接著又用大湯勺從旁邊湯鍋裏順邊撈，給他的兩個搪瓷缸舀了兩勺幹貨滿滿的蘿卜骨頭湯。
    這一通操作看得後麵的職工羨慕不已。
    不過後麵的職工羨慕歸羨慕，也沒誰敢置喙。
    如今整個軋鋼廠的職工都認識他這個保衛科長，偶爾有點小特權其他人也不會說什麽，反而覺得這樣理所應當，挺羨慕。
    見劉嵐每每都這麽關照自己，李衛國也不是白承人家的情，伸手進兜裏，意念一動，就給她掏了幾顆糖果遞了過去。
    劉嵐伸手接過一看，可把她美得不行，連連給李衛國道謝。
    她也沒想到照例給李衛國多打了點飯菜，就得了整整五顆水果硬糖，可把旁邊負責打菜的幾個幫廚給羨慕壞了。
    打完飯菜，給劉嵐道了聲謝，接過飯盒和搪瓷缸李衛國便轉身離去。
    可是還沒走多遠呢，身後打菜窗口那就傳來了激烈的爭吵聲。
    轉頭看去，原來是隔壁隊伍的二大爺劉海中和窗口裏麵負責打菜的傻柱吵了起來。
    “傻柱！你給我犯渾是不是？”
    “給被人打菜，你打滿滿的一勺，輪到我了就使勁給我顛勺。”
    “偶爾顛一兩次我就不說你了，連著一個星期你都給我顛勺，真當我好欺負是吧？”
    “你信不信晚上回去我立馬召開全院大會收拾你？”
    二大爺劉海中看著手裏傻柱剛給他打的這半個飯盒飯菜，一瞬間兩眼冒火，怒從心起。
    也不知道傻柱這莽貨哪根筋搭錯了。
    一個星期了！
    整整一個星期啊！
    傻柱這勾鈤的天天都在變著法兒給他顛勺。
    豈有此理！
    平時顛勺也就算了，沒想到都關餉最後一餐了，傻柱還要顛他，都不讓他吃頓飽的。
    今天難得有一頓葷腥，滿滿的一勺豬油渣燉粉條愣是給他顛成了半勺。
    就沒見過這麽欺負人的。
    他可是院裏的二大爺，二領導。
    這分明就是不把院官當幹部啊。
    這如何能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