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上元夜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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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元節來了!這是屬於長安人的節氣,不僅全城同樂,從天子到奴仆,而且取消宵禁!
    從上元節那天開始,之後連續三天,晝夜不休,活動不停!晚上不關城門,沒有禁軍巡夜,想怎麽玩就怎麽玩!長安居民可以到城內自由活
    長安的上元節,跟唐代別處的上元節是完全不同的‘
    ’別處可能掛個花燈,家人在院子裏擺上一點好酒好菜就完了,但長安城內的活動非常豐富,堪稱是“不夜之城
    關於長安上元夜的詩句,那是震鑠古今,名篇不不僅如此,曆史上在上元節這天,還出過不少狗血的破
    唐中宗時期,某個上元夜慶
    當時的天子李顯,在韋後的慫恿下,也參加慶典活動遊這還不算,當時李顯心血來潮,便下令打開宮門,讓宮裏的宮女也穿著便服跟著一起出來遊
    李顯當時或許在想,這些宮女好不容易能出來一次,應該都對朕感激涕零吧!
    然而理想很豐滿,現實超骨
    一夜過去,等隊伍返回大明宮後清點人數時卻發現,出行的宮女居然少了三千多人!
    於是從此以後,宮中的宮女再也沒有在上元節遊街的權力畢竟,要是再被宮女打臉,哪個皇帝也扛不住這樣的羞
    今年長安城內普天同慶的上元夜,李隆基在他所居住的興慶宮勤政樓前,興致盎然的觀看長安城內形形色色的燈
    百姓百態,萬家燈火,這一刻凝聚成了一副盛世美
    此時的長安,各坊與東西兩市的坊門都已經打開,遊玩的人群,在城內川流不息的奔湧唐人熱情奔放自信的性格,這一刻展現的淋漓盡
    遠處宮城南麵西門安福門的入口處,擺了一盞碩大無比的“燈輪”,上麵點了五萬盞形形色色的花燈輪外麵用錦帛套著,很多地方還掛著晶瑩璀璨的琉璃,在燈光下璀璨耀
    這盞“燈輪”看著就如同一棵參天大樹一般,高達數十無論在長安城內哪個角落的人,隻要一抬頭,都能看到這盞燈輪的輪
    燈輪下方歌聲嘹亮、舞姿綽數百人組成的“踏歌人”隊伍,組成了踏歌人的豪華陣當初去給方重勇與鄭叔清傳遞消息的韋青,正是其中的領頭之
    踏歌是以腳踏地為節、載歌載舞的群眾性娛樂歌舞活參加者踏足而舞,聯袂而歌,非常熱
    不過這種節目雖然名為“大眾”,但沒有領頭之人肯定是不行
    梨園作為大唐藝術精英雲集的皇家機構,自然不會缺席上元節這樣的全國慶李隆基派韋青到這裏鎮場子,韋青嗓音洪亮而悠長,在其中擔任“領唱”的角把氣氛烘托到了高
    踏歌人的節目完畢後,又有數千人的歌姬隊伍,在月色燈光中,手牽著手,肩並著肩,拂袖、傾鬟、低頭、彎腰、轉身,隊形不斷移動變化,長舞不
    這些節目讓長安城內的百姓看得大聲叫好,狂呼過
    燈與月交相輝映,點亮了都城的夜城中亦是有不少繩戲、竿木等雜技,東西兩市的商品琳琅滿目,遊玩的行人光顧其間,討價還價之音不絕於
    鄭叔清緊趕慢趕的想回長安,就是想在上元節敞開了玩,沒想到他們還是沒趕
    李隆基當然看不到這些燈輪下的表演,但是他心裏還是很高興,因為這些東西,都來自方重勇與鄭叔清送來的那四十萬而這錢是李隆基放下麵子要來
    也就是說,這是他這個皇帝“請客”,讓長安城的所有人都爽一
    如若不然,沒有這些錢,官府也請不起歌女,造不起燈輪,買不起酒這上元節的慶典,那可就比現在遜色多
    “力士,你看大唐在朕的治理下蒸蒸日上,這盛景可還如你所願?”
    李隆基誌得意滿的轉過身,指著窗外的燈火,詢問身後麵色平靜一言不發的高力士
    “聖人千古一帝,功業已不遜太宗皇”
    高力士輕聲恭維說
    “哼,那是自然,朕一直以太宗為榜朕就是要打下一個大大的天下,讓大唐的旗幟插遍每一
    率土之濱,皆為唐”
    李隆基背著雙手,看著西南邊那個碩大無比的燈輪,在夜空中閃爍著耀眼的光芒,就好似這開元盛世一般,璀璨奪
    “朕那三個不肖子呢?”
    李隆基忽然想到某一茬,眉頭一皺,語氣十分不
    “回聖人,陳玄禮將軍親自帶兵將東宮控製起來現在太子與鄂王、光王,皆被軟禁於東宮太子妃之兄薛鏽下獄,薛鏽已然招供攛掇太子謀反之事,證據確”
    高力士不動聲色的說
    李隆基忍不住冷笑,半天沒有說一句
    太子都沒有謀反,哪裏有什麽證據確鑿呢?
    李隆基不過是想讓太子李瑛知道,哪怕關係再鐵的親眷,在威逼利誘之下,也會說出違心之言,做出違心之薛鏽是李瑛的大舅子,結果還不是審問一下就招供了?
    世間視死如歸之人,又有多少呢?
    “將卷宗送到東宮,讓朕的那幾個不肖子看”李隆基不耐煩的擺了擺
    見高力士還沒走,他疑惑問道:“如何不去傳旨?”
    “聖人還沒有說如何處置太子、鄂王、光王三人,奴不敢去傳”
    高力士恭敬說
    聽到這話,李隆基感覺像是吃了一顆蒼蠅那般惡
    十三皇子李沄告發說太子李瑛借兩千副盔甲,這其實是李隆基暗中授意他這麽做
    太子與鄂王、光王有沒有真的謀反,李隆基心裏也是明白這些人想謀反,暗地裏也在聯絡外臣,拉攏外臣,確實是圖謀不
    但若是談及實質性的謀反舉動,那也實實在在是沒有
    一想到這,李隆基不由得有些心太子如果不重要,重要的是,他自己如何
    因為對李隆基來說,太子有沒有謀反不重要,他想不想謀反才是排第一位李瑛和其他二王想謀反,那麽他們就該死,就這麽簡單的道
    至於為什麽說太子和二王想謀反,李隆基覺得,他自己認為是這樣就可以了,不需要聽別人在一旁嘰嘰歪
    比如說那個老是把“太子乃國本”掛在嘴邊的張九
    其他的那些,就是有沒有證人,有沒有證據,犯罪的邏輯鏈條是否清晰,太子是不是被冤枉之類的,全都不重
    甚至可以不用裝點門麵搞什麽審
    “將薛鏽處死,卷宗交給太子與二王查看,然後放他們回十王宅,解除禁”
    李隆基有些疲憊的揉了揉眉心,高力士轉身去傳旨,稍稍鬆了口這個結局,比他預想的好不
    然而高力士還沒走出勤政樓的房間,就聽到身後傳來一句令他毛骨悚然的
    “將薛氏滅除了太子與二王外,其餘十王宅內相幹人等,無論主仆家眷,統統殺掉!”
    李隆基的命令不含一絲感情,就好像他殺的不是人,而是待宰的豬犬一
    “喏,奴這便去傳”
    高力士深吸一口氣,輕手輕腳的出了勤政等走出去之後,這才感覺到自己心跳恢複了正在他印象裏,李隆基已經很久沒有這麽生氣過了!
    “統統殺掉”這四個字雖然短,但包含的信息量,卻是極
    太子與其他二王的眷屬與親戚,府裏的奴仆妃嬪,皆是一個不
    “要換太子了”
    高力士歎了口氣,喃喃自語的嘀咕了一
    貴族們錦衣玉食,貴族們如履薄
    稍有不慎,也會家門被屠滅,無處說
    皇權的陰影籠罩在每個人頭上,無人可以擺
    高力士知道李瑛是“無辜的”,所謂“謀反心證”,跟當年酷吏張湯的“腹誹之罪”雷
    你說你沒有,但我認為你心裏有,這便可以你說什麽我都不想聽,我也不需要跟伱講什麽證
    權力場上無父子,太子是名正言順可以頂替天子的存在,這就決定了不可能有什麽父慈子孝,也決定了太子之路不會一帆風順,更是證明了與太子離得近的人,極有可能被殃及池
    孰是孰非,誰可一言而決呢?既然決定參與這個遊戲,就不要抱怨遊戲規則殘酷吧!
    高力士一邊帶著宮裏的宦官前往東宮,一邊感慨的思這一波,大概要死不少人
    權力重要,還是性命重要,這是每個權貴都要回答的問
    對於某些人來說,如果沒有權,那這條命苟活著還有什麽意思呢?不同的人,恐怕答案也是不一樣的
    高力士滿懷心事的來到東宮,對太子李瑛和二王傳
    聽到自己居然被放過,三位皇子喜極而至於府裏其他人要無辜被殺,那不是他們關注的問
    老婆沒了再娶,兒子沒了再生,留著小命在,就一切皆有可
    李隆基辣手無情,他們又何嚐是心懷慈悲之輩?
    不過是大魚吃小魚一般的權力博弈罷
    人命?人命算個屁!
    高力士麵無表情看著相擁而泣的太子與二王,不知為何,覺得他們好像三條
    回到勤政樓,高力士便聽到房間內傳來琴進入之後,李隆基已經換了一身儒衫,雙手放在一張古琴上彈奏琴聲之中,帶著殺伐之意,鏗鏘猙
    看到高力士進來了,李隆基停止彈奏,輕聲詢問道:“太子與二王如何?”
    “回聖人,喜極而泣罷”
    “去把李龜年叫上,朕要去燈輪那邊聽他奏樂!”
    李隆基匆匆忙忙的起身,很是親切的拍了拍高力士肩膀說
    這讓高力士有種錯覺,或許太子李瑛等皇子,在李隆基心裏的地位,還真不如自己這個宦
    “聖人請稍後,奴這便去梨園喊李龜年去南門燈輪”
    高力士恭敬說
    “速去速去,朕一時技癢,要與之同奏!對了,讓韋青也別走”
    李隆基興奮得如同一個孩子似
    ……
    “上元節啊,還是錯過了上元節,我的長安花燈上元夜啊!”
    春暖花開,坐在從長安以東不遠的“長樂驛”發出的馬車上,鄭叔清一個勁的嘮叨哀嚎著,自己因為繞路而錯過了一年一爽的長安上元節,此刻正悔恨不
    早知道就走武關道了,爬山很累,但不會耽誤時
    “使君,您能不能不要再說上元夜那天,我們在黃河邊的驛站,都快凍死了,連條狗都沒驛站兩旁的花燈掛得像是鬼火一這就是你念叨的上元節?不會是鬼節吧?”
    方重勇無奈的打斷鄭叔清說
    眾人擠在擁擠的馬車內胡侃著,長安郊外驛站繁忙得很,這馬車裏麵還擠著一個醉醺醺的文士與他們同路,窩在角落裏頭睡他不鬧騰,鄭叔清一行人就當他不存在了,該聊什麽還是聊什
    “你這個黃口小兒懂個屁!長安的上元節,能和黃河邊的破驛站比嗎?那遊街,那花燈,那腰細柔軟的……”
    鄭叔清發現自己說漏嘴了,連忙打住
    方重勇好像盲生發現華點,輕咳一聲揶揄道:
    “去年元夜時,花市燈如月上柳梢頭,人約黃昏
    今年元夜時,月與燈依不見去年人,淚濕春衫
    鄭使君,您看著一本正經的,似乎也很風流
    是不是今年上元夜有貌美娘子等著你,讓你心急如焚啊?”
    鄭叔清剛要辯解,那個因為宿醉窩在馬車角落裏的文士卻如同彈簧一般坐起,驚呼道:“好詩!好詩啊!是誰所作?”
    你踏馬到底怎麽回事?
    方重勇與鄭叔清、嚴莊三人全都一臉莫名其妙的看著那位文士,至於跟車夫坐在一起的阿段顯然看不到,方來鵲睡著了不知馬車裏本來閑散的氣氛頓時尷尬起
    “你寫的?”
    那文士看著方重勇問
    本來想承認,不過想想一個孩童寫這樣的詩好像確實比較離譜,方重勇指著鄭叔清說道:“是這位使君寫的,不知閣下是……”
    “在下李太白,敢問這位鄭使君是……”
    李白?
    方重勇與鄭叔清等人一愣,這也太踏馬巧合了!
    “鄙人鄭叔清,此前為夔州刺史,現在回京述職,久仰久”
    發現眼前的人是李白,鄭叔清一時間不好意思把方重勇的話撤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