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簡單任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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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生的際遇,往往沒有定
    芸芸眾生,前路茫其變化之大,往往超脫了之前的預
    方重勇是如此,鄭叔清也是如
    表麵上看,在夔州勞苦功高的鄭叔清,一進長安就被誣陷進了大理寺,似乎很有些悲壯的樣
    但實際上他並沒有那麽
    鄭叔清到了大理寺以後,直接去辦了個手續,當值官員便將他的海捕文書注銷,又派人將其送到興慶宮裏等候麵
    當然了,鄭叔清風塵仆仆,身上味道很重,還胡子拉碴形象極差,自然有專人服侍他沐浴更衣,然後修整好了以後才能讓他與李隆基見
    而且白天的時候,李隆基還在梨園那邊譜曲,根本沒有時間見鄭叔清,所以這位前任夔州刺史大人,隻能安安靜靜,又心懷忐忑的在勤政務本樓的偏房內等候著天子的召
    反倒是方重勇,在方來鵲的帶領下,來到永嘉坊的自家院落後,卻發現眼前的情況,跟他想得完全不同,甚至可以說差了十萬八千裏!
    “你是誰?為什麽在我”
    方重勇身邊的方來鵲,語氣不善的看著打開院門的那位青年問
    此人皮膚黝黑,雙目有神,長得孔武有力,卻又不顯得粗
    他似乎被這話問得有些愣
    “誒?”
    院子裏又出來一個年輕人,這人長得比較白淨,也沒有另外那人身上的英氣,顯得文質彬彬一隻是樣貌頗為老成,留著長須,一副典型的文士模
    “你們二位,為何在我家呢?”
    方重勇疑惑問
    他湊過去在方來鵲耳邊詢問道:“真沒有搞錯地方麽?”
    “絕對沒有,我與阿郎離開時,我阿爺也在家裏,現在應該還郎君是忘了麽?”
    方來鵲迷惑不解的看著方重勇問
    “啊,原來是恩公的子嗣!某說怎麽如此麵善呢,快請進!”
    那位白麵青年連忙熱情邀請方重勇他們一行人進
    “某叫許遠,這位是張巡,我們都是前來長安參加科舉的士本來長安房租貴得要命,一個月就要七千文機緣巧合之下,是方恩公收留我們在這裏讀書,而且還分文不
    小郎君要是不來,我們住得都不踏實,這些錢一定要收”
    許遠連忙從屋裏拿來一大袋子銅錢,掂量著不下一千
    他將其交給一旁的阿段後,二人都恭敬的對方重勇行禮:“方恩公義薄雲天,以國為家,我們真是感動涕這點錢實在是聊表心意而
    如今小郎君既然回來了,我們也不好意思繼續賴在這裏了,這便告辭”
    許遠對著方重勇深深一拜說道,一旁的張巡也同樣行
    方重勇看他們都是實誠人,連忙擺手說道:“不用客氣,誰還沒有窘迫的時候呢,你們安心住下便反正這裏還有多餘的房間,不礙”
    正在這時,一個係著圍裙的中年男子,身上還帶著飯菜香一見到方重勇就過來將其高高舉起來,十分溺愛的說道:“小郎君回來了啊!好好好,就讓奴今日好好做幾個”
    他又看到方來鵲在一旁傻站著,對其吼叫道:“狗崽子一點眼色都沒有,還不去洗菜!”
    “”
    方來鵲不情不願的走
    “小郎君,某去廚舍了,他們二位都是郎君邀請到家裏居住的,乃是進京趕考的士子,算是阿郎的朋
    小郎君當以晚輩處”
    方來鵲的老爹也跟許遠和張巡二人打了個招呼,隨即哼著不知名的調子就往內院的廚舍走
    “豈敢豈敢,我等與小郎君平輩相交即可,既然是恩公之子,那也是我們的恩”
    許遠十分客氣,邀請方重勇入大堂來
    這間院落一共一個主屋臥房),外加四間廂主屋對著院門方向,一邊兩間廂房而且彼此相連,中間打通了用門隔
    主臥後麵是一間柴房與廚舍相連,門前則是一個小的門
    眾多屋舍圍起來一個堂屋,並且用回廊圍起來了一個庭院,栽種著棗
    這便是唐代典型的狹長“四合院”結構,一般民居多半如
    如今出租了兩間廂房給了許遠與張巡,方來鵲的老爹住一間,主臥室一直是空著
    方重勇一臉懵逼的看著這一切發生,還沒回過神來,人已經在大堂內落座
    這一世方重勇還是小孩,但是他前世見過不少大場眼前這個院落,沒有幾千貫的話,在挨著興慶宮和東市的地段,是絕對拿不下來
    甚至可以說,這個地方如果不是因為方有德是李隆基的親信,哪怕再有錢也買不到!
    萬一心懷不軌之人住在這裏,與興慶宮一牆之隔,最後刺殺李隆基怎麽辦?
    這間院子,本身就代表了“恩寵”二
    方有德這個渣爹,好像比自己想象得要厲害點
    方重勇忍不住想
    不一會,方來鵲的父親端上來了許多家常蔥粥、畢羅、煮雞,蒸梨,涼拌生韭……種類尚可,卻沒有水晶
    菜香四溢,看得出來手藝很是不
    “二位就當在自家一樣就可以了,我家阿郎是給聖人做事的,斷然不至於說苛待了朋”
    方來鵲的老爹傲然說
    平平無奇的話,看似豪爽,實則暗示方有德身份不
    “自開元以來,長安風氣日趨奢靡,朝綱廢弛,朝臣們皆以享樂為己唯有方節帥始終憂國憂民,克己複禮,實乃我輩之楷”
    許遠一提起方有德,簡直讚不絕
    “說起幽州之事,契丹一直以來都是心腹大前幾任幽州節度,都是沒壓住契丹人的威自張節帥張守珪)上任後才有好
    不知方節帥擔任觀察使後,能否改變邊疆戰我等整日憂心國事,卻又英雄無用武之地,與方節帥相比,實在是炳燭之光難比皓月之明”
    一旁的悶葫蘆張巡也是唏噓感慨了一
    “入城時本來還有幾鬥紅蓮春,結果被金吾衛的人收走了,要不然現在好酒好菜,豈不美”
    方重勇不無遺憾的歎息
    “紅蓮春?”
    許遠與張巡二人忍不住驚呼這酒現在在長安已經五十貫一鬥,一般人還買不到!
    不想喝?覺得貴?
    沒事,滾一邊去,有的是權貴排隊
    方重勇以為他們釀得多,實際上跟長安的酒水消耗量比九牛一毛都不如!那點產量丟到長安以後,轉眼就不見了,這還不提很多權貴囤積居奇,當二道販
    反正酒是越陳釀越好,有什麽關係呢,放庫房堆著吧,爺不缺那點小
    很多長安權貴對紅蓮春都是這態
    如今市麵上五十貫都要靠人情去買,尋常人根本連貨都看不
    正在這時,方來鵲的老爹悄然走過來,對方重勇行禮道:“金吾衛剛剛送來幾壇子酒,把東西放下就走”
    這話讓許遠與張巡二人都驚呆
    “沒什麽,能喝這種酒的人肯定不凡,不是幾個金吾衛的小卒子就能招惹的,我料定他們必然要送回”
    方重勇打臉充胖子說
    送回來了就叫智珠在
    沒送回來那就是朝廷無道,天子近臣之子尚不能自保,國將不
    反正他總有話
    不過按常理說,那些金吾衛的人把酒送回來確實是人之常因為能喝得起這種酒的人,其背景之大,絕不是他們能惹得起
    紅蓮春現在已經是天價,那些酒價值好幾百貫,隻怕金吾衛那個想渾水摸魚的隊正,現在手腳都在發
    “這酒……我們喝是不是不太合適?”
    許遠看著麵前那碗赤紅透亮的酒水疑惑問道,想喝又心
    這一口下去隻怕就好幾貫錢了,喝的不是酒,是金子啊!
    “敞開喝便是,酒不夠的話還有!”
    方重勇哈哈大笑說
    “那我等卻之不恭”
    許遠與張巡二人端起碗,一點點的喝,整個人看上去都陶醉在這酒香當
    “紅蓮春……當真是名不虛傳若是沒有小郎君,我們這輩子大概都喝不到
    可恨,夔州供奉給朝廷的貢品紅蓮稻,竟然被不法之徒拿來釀酒!如今這世道,唉!”
    許遠很是憂國憂民的歎息了一
    “這些紅蓮春換成軍械,換成糧餉,不知道可以供養多少邊軍將結果全都進了不法商賈的腰包,真是可悲可然而我等也隻能在這裏抱怨一下,什麽事情也做不
    待我與許遠二人科舉中第,定要為國出力,不能再讓這等歪風肆虐我大唐!”
    張巡猛喝了一大口酒,握緊拳頭說
    方重勇發現了,這兩人踏馬跟方有德一個腦回路啊,難怪老方能留他們在這裏當免費租客方重勇一時間有些感慨,發覺自己跟這些“忠義之士”的共同語言很
    紅蓮春是炒作出來的,目的是為了幫李隆基搞
    方重勇的出廠價其實“不高”,他自己甚至總共也“隻拿了”3000
    當白手套的長安首富王元寶,背後站著誰,其實方重勇有個猜測,但是他不敢細聽聞當年李隆基與王元寶有過交情,還讚歎他的財富比自己還多,這裏頭有什麽故事,或許已經無須贅
    紅蓮春在貴族圈子裏麵炒作,其實是幫助朝廷收回了一大堆“圈內錢幣”,這對於國家財政是有好處
    張巡他們看到的“善”,是不是善不好說;
    他們看到的“惡”,卻也不一定是
    方重勇覺得自己這個炒作紅蓮春的罪魁禍首,還是低調點不要說話比較
    “今日不醉不歸,紅蓮春有的是,你們放心喝便是”
    方重勇大包大攬的對許遠與張巡二人說
    ……
    勤政務本樓的頂樓,是李隆基的書現在已經入夜,李隆基在梨園待了大半天,晚上回來了才知道鄭叔清在興慶宮裏等了好幾個時辰,連忙派人通傳,將其叫到書房裏見
    “唉,朕公務繁忙,委屈愛卿”
    李隆基一看到鄭叔清,就走過去握住對方的手說
    “為聖人分憂,乃是微臣的本分”
    鄭叔清感激涕零,差點給李隆基跪
    一聽這話,他就知道自己這波上岸
    “朕下海捕文書通緝你,不過是因為很多好事之人在背後嚼舌根,朕給你新官職以後,這些非議就會煙消雲散”
    李隆基哈哈笑道,邀請鄭叔清坐到桌案對
    “那四十萬貫,很愛卿可是幫了朕一個大今年上元節長安萬民同慶,皆是愛卿之功朕想任命愛卿為京兆尹,不知道愛卿意下如何?”
    京兆尹?
    不不不,沒聽說過哪個沒後台的京兆尹最後還能全身而退鄭叔清心中大為警惕!幹這個官職,還不如退回夔州去當地方的土霸王呢!
    這個職務自開國以來,便隻有皇親國戚當得舒服,普通官僚若是上位,隻能惹一身
    京兆尹是唐開元元年,李隆基親自下令設立的,京兆府隸屬京畿道,下轄二十三個
    京兆尹一般情況下為從三品官秩,手下有京兆少尹兩名,還有功曹參軍、司錄參軍、司戶參軍、司法參軍、司兵參軍、司倉參軍、司士參軍等相當於方重勇前世“局”這一級的官
    官很大,但是這個官也很不好
    原因很簡單,因為不來長安,就不知道自己的官京兆尹又是管長安地區的各種雜事,在長安,除了謀反外,那些大事小事隻要上報,第一站就是京兆府!
    打個比方,假如有個大官,比如說宰相家裏人犯事,京兆尹是管呢,還是不管呢?
    如果要管,那麽肯定各種被穿小鞋,被警告,得罪
    如果不管,那京兆府威信何在?
    鐵打的官位流水的官員,如果京兆尹在任上為了所謂“公正”,不斷犧牲自己的人脈,那麽他離開這個職務後,最終的結果就是被明升暗降,或者找個借口打發到邊鎮節度使裏麵當個什麽監察官員,或者幹脆到嶺南這樣的地方當刺
    稍微有點腦子的人都知道該怎麽
    能和稀泥的,絕對不拿出明白無誤的結
    能糊弄過去的,絕對不會出來伸著腦袋接石
    能不得罪人的,絕對不要亂搞得罪人,堵死自己的官
    開元年間,京兆尹更換的速度,已經到了十年十五任這樣的程度,平均一年換一個半官
    鄭叔清作為老官僚,又怎麽可能傻乎乎的往大坑裏跳!哪怕是皇帝推薦也不行啊!
    “微臣才能在於理財,京兆尹雖然位高權重,可微臣無法勝任,恐耽誤聖人的大事”
    鄭叔清殷切懇求道,擺明了不會跳
    “唉,朕也考慮過這一點,隻是目前京兆尹空缺,朕無人可用罷那便這樣吧,伱外放多年也辛苦了,不如先在家好好調養,年初的選官已經結束了,暫時沒有合適愛卿的官位,不如等到初夏再看看”
    李隆基滿臉遺憾的說
    鄭叔清千恩萬謝的深深一拜,隨即在高力士的引導下出了興慶
    一出來,他麵帶微笑的臉就瞬間垮了下
    “苦也,苦也!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