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3章 終南山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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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3章終南山記
終南山,位於古城長安之南,壽比南山,終南捷徑,便講的是這終南山。
前朝詩人王摩詰有詩言:太乙近天都,連山接海隅。這詩中的太乙二字,所指便是終南山,是故,終南山又名太乙山。
終南山地形險阻、道路崎嶇,大穀有五,小穀過百,連綿數百裏。據長安縣誌所記載,終南橫亙關中南麵,西起秦隴,東至藍田,相距八百裏,昔人言山之大者,太行而外,莫如終南。
冬月初十,冬至日,宜:出行、交友、定盟、祈福;忌:動土、破屋、伐木、修造。
剛剛下過一場小雪,冬至日的終南山銀裝素裹,雪中的景色壯麗無比,天地之間渾然一色,隻能看見一片銀色,金山不曾得見,銀山卻是莫過於眼前。
終南山下的小道上,出現了一個臃腫的白色身影,遠遠望去,肉眼幾乎難以察覺,似是與這白茫茫的世界融為了一體。
拉近點看,原來是一個身披厚重裘衣,頭戴皮帽的少年。此刻的少年,形象有種說不上來的滑稽,整個人包裹的如同滾滾的圓球,錢看起來分外的喜慶。
再細細看,能發現他的胸口鼓鼓囊囊的一團,他的雙手還托著胸前,低著頭,咿呀咿呀的,嘴角噙著溫柔如水的笑,分外吸引人的眼球。
走在蜿蜒崎嶇的終南捷徑上,腳下吱呀吱呀作響,四周,鬆樹蒼翠地站在白皚皚的雪地裏,隨著凜冽的西北風,搖晃著身子,發出尖厲刺耳的呼嘯,像是有意在蔑視冬天。
剛走過一半,便能遠遠望見一個小小的身影在遠方佇立,那孩子穿著一身道袍,應是有些寒冷,他不停的跺腳搓手,企圖讓身子稍微暖和一些。
瞧見了抱著小外甥的方言明,小道童驚喜的揮揮手。隨即,小道童噔噔噔的邁開小短腿,跑到了他的身邊。
正是要開口,小道童似是想到什麽,整理了下衣衫,撣去冠巾上的雪花,身體微微前屈,拱手作禮,正色道:“無量天尊,敢問閣下可是方言明,方公子。”
“嗯…”
微笑著點了點頭,方言明看了一眼偷瞄自己的小道童,和顏悅色的問道:“小道長怎麽稱呼?”
“不敢不敢!小道尹誌平,見過方公子。”
“小道長,可是丹陽子道長讓你來的?”
“是的,方公子,掌教真人已於重陽宮,恭候多時了,請您跟我來。”
“那就,多謝尹小道長了。”
跟著小道童,二人慢慢吞吞的朝山頂走去。一路上,尹誌平行事彬彬有禮進退有度,方言明提出的問題,他回答的也是規規矩矩,不卑不亢,讓人不禁心生好感。
不過,許是對方言明有些好奇,他不時地偷瞄兩眼,被發現了之後,又是一副低頭認錯的模樣,讓方言明不禁有些好笑。
不多時,二人便來到了全真教大門。門口站著一個看起來約莫三四十歲的道人。
道人梳著高高的道髻,頜下一縷長須無風自動,麵帶微笑,臉色溫和,儼然一位溫厚寬和的得道高人。
見到這道人,尹誌平走上前去,不慌不忙的行了一禮,說道:“王師叔,方公子已帶到。”
聞言,方言明腦袋一側,看了那道人一眼,若有所思,暗道:這位,應該就是玉陽子王處一了。
察覺到了他的目光,微笑著點頭回應,王處一一抬手,溫和的說道:“方公子,大師兄已在重陽宮,等候多時了,請!”
“不敢不敢!玉陽子道長先請。”
方言明微微一笑,十分謙虛的回道。
見狀,王處一哈哈一笑,爽朗異常,半是自嘲半是調侃的說:“哈哈…方公子,一起吧!外邊風大,待得久了,你我這粗糙武夫忍受的住,這孩子身嬌肉貴的,卻是得小心啊。”
聽到這般言語,方言明不由得對眼前這個風趣爽朗的漢子大生好感,笑道:“王道長說的極是,那便一起。”
聞言,王處一的笑容更盛,吩咐尹誌平去做早課,他親自帶領方言明,走進了全真教的大門。
剛一進門,便能看到一個寬闊的演武場。演武場上,有大到十餘歲,小到五六歲的小道童在練習著武藝,或舞劍,或揮拳,整齊劃一,井然有序,讓人不禁暗暗點頭。
察覺到了方言明的動作,王處一哈哈一笑,問道:“方公子,可還看得過眼?”
聞言,方言明點頭一笑,正色道:“井然有序,整齊如一,一進一退間都頗具自然,道意盎然,果然不愧為全真高徒,不負這天下第一教之名。”
“哈哈…方公子過譽了。”
手捋著胡須,王處一笑容更盛,微不可查的點點頭,顯然是對方言明的回答滿意至極。
“方公子,請!”
“請!”
穿過演武場,有一巍峨雄壯的大殿躍然於眼前,殿門之上掛著一個大紅牌匾,上書“重陽宮”三字,字跡蒼勁有力,端莊大氣,頗具名家氣象。
重陽宮下,站著五男一女六個道人,從左到右,依次便是如今的全真掌教,丹陽子馬鈺,長真子譚處端,長生子劉處玄,長春子丘處機,廣寧子郝大通以及全真七子中唯一的一位坤道,清靜散人孫不二。
見到這般隆重的場景,方言明哪裏還能端坐雲台,趕忙上前,微微一禮,十分謙遜的說道:“桃花島門下,方言明,見過丹陽子道長,長春子道長,長生子道長,長春子道長,廣寧子道長,清淨散人。”
眼見方言明有禮有節,十分尊重,全真七子不由得暗暗點頭。隨即,全真七子並排而立,齊呼道號,鄭重的回了一禮。
“無量天尊,見過方公子。”
見禮完畢,馬鈺一步邁出,溫和且鄭重的說道:“方公子,你的來意,我已知曉,還請重陽宮中細談。請!”
“各位道長請!”
進入重陽宮中,剛一坐下,便有一個誰的麵子都不給的小祖宗哇哇大哭了起來。
“噢噢噢…”
十分熟練的解開外衣,抱著方言明抱著小趙莫哄了起來,並且還不忘對全真七子致以歉意的眼神。
“各位道長,實在是抱歉,估摸著是時間久了,這孩子有些餓了。”
見到這般情景,全真七子相視一眼,不約而同的點點頭,眸中有喜意浮現。
隨即,隻見馬鈺微微一笑,溫和的說道:“方公子不必如此,孩子來得重要,咱們的事,稍後再談。”
說到這裏,他轉身,對孫不二說道:“師妹,你帶方公子前往膳堂,尋些食物。”
“多謝!如此,就麻煩孫道長了。”
“不麻煩,不麻煩!方公子快跟我來,孩子體弱,不能餓著。”
目送三人離去,餘下六子湊到一團,商議了起來。
性子急躁的丘處機搶先開口,麵色古怪的說道:“誒我說,這小子不會是故意的吧!哪有人商量事情還帶著個奶娃子來的!”
聞言,幾人暗自思忖一番後,王處一搖了搖頭,開口道:“師兄,我看不像…再說了,孩子他不帶著,難道放在山下?這也…”
王處一剛說到一半,便見丘處機冷哼一聲,忿忿不平的又道:“怎麽不可能!再說了,世人都說,妖君多智,我看呀,他就是故意的…”
“哎呀…這吵吵鬧鬧的成何體統!”
馬鈺終於是忍不住開口了,看著爭論的二人,一副頭疼萬分的模樣。
見二人不再爭論,他沉吟一番後,釋然一笑,意味深長的說道:“這是故意的也好,不是故意的也罷。如今人已經見過了,正好咱們借著這個機會,再商量一番,對於方言明信中所求一事,到底是怎麽答複。”
話音剛落,隻見丘處機騰地一聲起身,十分暴躁的說道:“有什麽好商量的!我全真密藏,豈能一句話就讓外人看了。更別說那些師傅有師傅批注的典籍了。不行,絕對不行!”
見到這般情景,馬鈺無奈的搖了搖頭,看向其餘幾人,溫和的問道:“幾位師弟,你們是個什麽想法?”
“譚師弟?”
見四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沒有先開口的意思,馬鈺隻能是指定了。
聞言,譚處端很是認真的思忖一番後,鄭重的說道:“師兄,我看可以答應…”
此言一出,丘處機大驚,連忙叫道:“師兄!”
“嗯?”
鼻間發出一聲輕吟,嚴厲的眼神將丘處機逼退,此刻的馬鈺一派掌教風範盡顯無疑。
隨即,他又變回了那個溫文爾雅的馬鈺,笑著問道:“譚師弟,怎麽說?”
話音剛落,隻見譚處端伸出三根手指,意味深長的解釋道:“師兄,我認為咱們答應的原因有三。”
“這其一、這方言明拿著師叔的令牌,雖然師叔有些不著調,但我們卻是不好違背。”
“師弟此言有理。”
馬鈺捏著胡須,深以為然的點點頭。
見狀,譚處端心頭一喜,趕忙繼續道:“這其二麽…他方言明來意明確,不為武學,隻求道藏。道藏雖然珍貴,但往些年來觀看的不是沒有。再說,他隻在咱們教中觀看,並不帶出,可以予以一觀。”
“眾位師弟,你們怎麽看?”
馬鈺試探性的問道。
聞言,其餘三子皆是點了點頭。
眼見眾人要被譚處端說服,丘處機急了,插嘴道:“那師傅的手劄那些怎麽說?那可是我全真立派之基啊!”
此言一出,幾人登時一滯。你瞧瞧我,我瞅瞅你,隨後一齊看向馬鈺。顯然,此事,隻能由作為掌教的馬鈺來做決定。
見到這般情景,馬鈺沉默了,臉色來回變換,心中天人交戰,良久,他長歎一聲,說道:“唉…應了他吧!”
“師兄!”
聞聽此言,丘處機雙目圓瞪,一聲難以置信的大吼脫口而出。
“師弟,平心靜氣,稍安勿躁!”
淡淡的看了他一眼,馬鈺平淡至極的說道。但就是這平淡,真真正正的鎮住了丘處機。
隨即,隻見馬鈺深深的看了譚處端一眼,語重心長的說:“剛才譚師弟還沒講完,如今,我接下來講這最重要的一點。”
說到這裏,他看向了丘處機,告誡道:“師弟,如今江湖中流傳著這麽一句話,你應該聽過。這話,還是那方言明說的。”
“這江湖,不隻是打打殺殺,更是人情世故!你來告訴我,這話對也不對!”
目光交錯,望著掌教那深邃的目光,丘處機有心反對,但卻不知該從何說起,嘴中,隻能是無奈咬著牙點了點頭。
“很好!那咱們再來說說。這方言明手持師叔的令牌而來,有據,而且他的所求,其實並不過分…”
說到這裏,便聽到丘處機憤憤不平的嘀咕道:“這還不過分呀…”
見到這般情景,馬鈺無奈的瞥了他一眼,沒好氣的又道:“這書,自從出現的那一刻就是讓人看的!即便是再珍貴,沒人看,又有何用呢?”
說到這裏,見丘處機仍舊一副漫不經心的模樣,馬鈺深呼口氣,嚴肅的看著他,怒斥道:“師弟,你什麽時候能將你這性子改改!”
“他方言明是什麽人?年不過十四,便已百脈俱通的絕世奇才!他身後又是什麽人!桃花島東邪,六扇門沈家,蜀中李家,甚至還有葵花樓…”
“如今人家好言好語來求,不管最後有沒有收獲,總歸能留下幾分香火情吧!是…師叔還在,咱們還在,也不會懼了他們。但咱們總歸要為這些弟子們想想吧!”
“師兄…我…”
一連串的狂風驟雨打得丘處機滿麵羞紅,訥訥不知作何言語。
見狀,王處一趕忙開口,勸說道:“掌教師兄,我相信丘師兄隻是一時轉不過彎來…”
停頓片刻,隻見他眼睛軲轆一轉,麵帶狡黠之色,暗暗對馬鈺示意。
見狀,馬鈺幹咳兩聲,臉色稍霽,溫和的對著丘處機說道:“丘師弟,你也別怪師兄話說的太重了…”
剛說到這,便見丘處機勉強一笑,歎了口氣,道:“師兄,這些道理我都知道,就是我實在氣不過!唉…”
“既然丘師兄氣不過,師弟我倒是有個好主意!”
循聲望去,隻見王處一似笑非笑,一副山人自有妙計的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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