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99章 陳良人正式登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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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看不見狼煙聽不見角聲的建康宮,關於許陽君都很快不再有人提起,似乎所有的人都相信了皇帝給出的裁奪,導致許陽君小產的是張氏——她被處死了——其實皇帝不是不能網開一麵,將張氏罰沒為官奴,把她發配去罪役所,可若是這樣處治了,張氏雖得不死,但將赫赫權閥出身的女子沒為官奴,這反而會讓江東張視為奇恥大辱,於是張氏隻能死,皇帝從別的方麵對江東張施以寬撫,比如提拔一二江東張的子弟仕進,那麽江東張就不會覺得皇帝是要對他們針對打壓了。
    皇帝不懼江東張,但得慎防內亂,尤其是他寄予厚望的兒子現在正率軍出征,如果能夠奪回義州,東豫的領土就能重新擴張到淮河以北,就算暫時沒有實力再北伐,可駐兵義州,也等如在淮河以北重築了一道防線。
    很多的嬪妃、女禦不懂得這些軍政大事,她們關注的是許陽君事件後,九嬪之首的淑妃降為才人,大有機會爭得嬪位的王良人也沒落著什麽好,竟也降為了女官,雖說在謝夫人一番周旋下,去了乾元殿,可未必就能贏得陛下的寬諒,張氏女被處死了,這樣看起來,顯陽殿和昭陽殿竟拚了個兩敗俱損。
    那何良人這幾日得意洋洋,似乎必然是這批選女中的大贏家了,可陛下慢說是她,就連賀夫人都沒有寵幸,聽說昨日還因為一件市井間發生的小爭亂,把二皇子給訓斥了一番。
    嬪位現在有了兩個空缺,眾人其實覺得應該添多一個——濱岑閣的石嬪殺害了五公主,她雖然是五公主的生母,可殺害皇族子嗣的罪行也不可能得到寬宥,然而怪異的是,皇帝似乎將這件事案拋之腦後了,沒有給出裁奪,依然隻是讓石嬪在濱岑閣禁足。
    有消息靈通的宮人打聽見,中常侍章永還親自去了趟備膳署,囑咐著不可因為石嬪被幽禁就有所慢怠,例常的飲食不許苛扣,又有那柳太醫,竟然還去給石嬪診脈,濱岑宮半點沒有成為“冷宮”的跡象。
    宮人們隻詫異,低聲的議論,石嬪本就深居簡出,又從不曾對任何宮人頤指氣使,沒誰盼著石嬪罪有應得,但這件事案,卻把一人梗得難受,這個人是李嬪。她與石嬪倒也無仇無怨,隻是眼瞅著石嬪如此的膽大妄為,陛下竟然無動於衷,李嬪便疑心陛下對石嬪用情頗深,因此妒嫉得吃不香睡不美的,這天終於有了決斷,打扮一番,坐著肩輿就往含光殿去了。
    是何良人把李嬪迎了入內。
    李嬪瞄了一眼何良人的細腰,再瞄一眼她耷拉著的一雙愁眉,不見了前兩日的意氣風發洋洋自得,大熱的天兒,整個人反倒像被霜打了似的,李嬪的心情終於略略轉好了——仗著年輕,也的確有幾分風情,就妄想著寵冠後宮一步登天,怎不想想陛下豈是那等淺薄的好色之徒?陛下素來重情,否則怎會當皇後已經人老花黃了,也從來沒有動過廢後的心思?便是那劉氏,犯了那樣大的過錯,陛下不也念在舊情的份上大度寬宥了麽。
    可當李嬪見到賀夫人時,話就不是心裏想的那番話了。
    “劉才人受了罰,就連那王瀛姝也降做了女史,妾尋思著石氏竟然膽敢殺害五公主誣篾娘娘,陛下也理當給予重懲。可眼看著這麽幾日過去了,陛下竟仍然沒有決斷,妾著實犯疑,莫不是……石氏背著娘娘又有一番狡辯了吧!論理,內訓結束了這麽久了,陛下也該寵幸新入宮的選女了,何良人是這批新人中頂算出挑的了,可陛下竟連含光殿也不來,娘娘可不能大意了。”
    她這話是當何氏麵前說的,何氏頓時也如醍醐灌頂,委屈的淚光在眼睛裏直打轉兒,細聲細氣地插嘴:“娘娘,今日的確不是妾衝犯了聖駕,妾確然是聽從娘娘的囑令,去乾元殿送鮮菇白貝湯,也說了那盅湯是娘娘親自看著小火煨好的,花了不少心思,但陛下竟不許妾入乾元殿,讓小內侍直接打發了妾離開。
    李娘娘提醒得對,許陽君的事案已了,陛下雖說查明跟娘娘沒有牽連,可當日,那石嬪誣陷娘娘,說是娘娘要脅她以五公主的性命發誓誣篾昭陽殿……對了,陛下處死了張氏,說明認定是張氏害得許陽君小產,說不定也會相信石嬪沒有說謊。”
    賀夫人一副不將這番話聽進耳朵的模樣,手上把玩著根玉如意,眼睛還在看不遠處,宮人們在搗配香藥,聽李嬪、何氏都不講話了,她才冷笑一聲:“連石氏那麽一個活死人,李嬪你竟都還要妒嫉她啊?你疑心陛下對她情厚,你自己怎麽不去質問陛下,唆使著我替你出頭,你可真有心機啊。”
    李嬪連聲道誤會,也情知賀夫人她是唆使不動了,陪著笑臉扯了幾句閑話,這下連何氏都不敢再搭理她了,李嬪討了個沒趣,呆不下去了,灰頭土臉地從含光殿出來,順腳又去了簡嬪的居閣,這次是兜兜轉轉地打聽濱岑閣內部的情形,簡嬪口風自來就緊,於是李嬪一無所獲,也隻好自生悶氣去了。
    再說何氏,又挨了賀夫人的訓斥。
    “你這是什麽腦子?別人那麽明顯的唆擺,你居然硬是中了計!知道自己愚蠢,今後就管好你自己的嘴,我跟你說過多少回了,不要自作聰明添油加醋,我是讓你去乾元殿送湯水,你呢,非要多說那幾句,當陛下聽不出來你的言外之意,你說那盅湯是我親自守著煨好的,無非就是要把湯親手獻給陛下,也不想想這是白晝,陛下在乾元殿,極有可能正與大臣議事,湯水送到就行了,難道還要跟你區區選女眉來眼去情話綿綿?!”
    待把何氏也訓了個灰頭土臉掩麵而去,賀夫人的氣還沒有消,跟身邊心腹宮人道:“這何氏是不中用的了,活脫脫就是個繡花枕頭,今日我也是有意用她去試上一試,湯水隻要送進了乾元殿,陛下雖不急著見她,對她尚有幾分心思的,卻連湯水都原樣端回了含光殿,隻讓個小宦官就把她打發了,分明,陛下根本就看不上她。”
    “那娘娘還是另作打算才好。”
    “作什麽打算?其實我也並不是一定要利用個女子去爭帝寵,隻不過不想眼睜睜看謝氏奸計得逞罷了!陛下顯明冷落含光殿,應當是無意要立二郎為儲了,不過有的事,也不是陛下想怎樣就怎樣的,我啊,這回雖然的確是被石氏給算計了一把,但她這個活死人不需顧慮,我疑心的是昭陽殿雖然明麵上看來是吃了虧,但謝氏跟王瀛姝依然還是把我暗算了!”
    “或者,是時候讓子虛派上用場了。”
    “乾元殿裏的棋子隻能利誘,既是圖利之輩,就不會去冒大風險,他們的用場也隻能是給王瀛姝使使絆子,最好是讓陛下厭棄她。”賀夫人的手指撫著如意,挑動眉梢:“交待下去吧,子虛是個聰明人,她懂得如何見機行事。”
    何氏挨了訓,她去不認自己愚蠢,心裏埋怨賀夫人非但聽不見忠言,還遷怒於她,心裏積著怨氣,轉頭被陳氏“開解”了幾句,就徹底把賀夫人“管好嘴巴”的教訓拋開了,把李嬪的話,她的話,賀夫人的話一股腦說給陳氏聽,陳氏聽後,倒沒有火上添油。
    “許陽君的事件,雖然看上去已經水落石出,含光殿未受半點牽連,可連二殿下和娘娘都被陛下冷落了,這件事極其的蹊蹺,這其中的關節怕是娘娘也沒有想通透呢,心情未免浮躁,你是娘娘的心腹,娘娘心裏有氣不往你身上撒還能往誰身上撒,你雖受了委屈,可娘娘畢竟是信任你的,有娘娘照濟著,至少你可免了受那許多欺壓,我們的出身,遠遠不如張氏女,可你看她落得什麽收場?謝夫人才真真是靠不住呢,咱們可比張氏女要幸運多了。”
    陳氏也不管何氏聽不聽得進去她的安撫,一轉身,她就往顯陽殿去了。
    原本選女們,不管是否獲得帝寵,有無晉位為真正的禦女、世婦,按禮往顯陽殿去問安和聽取皇後聆訓都是應該的事兒,隻不過虞皇後見不見她們又是兩說,但這陳良人,她跟鄭蓮子算是有幾分交情的,鄭蓮子現是皇後近側的“貼心人”,於是陳氏也就順順利利被皇後接見了,皇後還表現得格外溫和,問陳氏現住在喬嬪那兒,一切可還習慣。
    “許陽君出了事,喬娘娘差點被張氏女牽連,因妾是靠張氏女求情才為喬娘娘收容的,喬娘娘於是連妾都不敢信任了,還是何良人心中不落忍,求了賀夫人開恩,妾現寄身於含光殿。”
    皇後歎了聲氣:“最近風波不斷,內廷中也的確被鬧得個人心惶惶,很多的事,其實也沒能查個清清白白,我曾經聽蓮兒說起過,你極其篤定太子對王女史有意,這事,你是聽別人說的呢,還是你存著別的心機?”
    陳氏就膝跪著叩首了:“妾有隱情,望皇後殿下遣退旁人,容妾稟明來龍去脈。”
    鄭蓮子好心廢力的將陳氏迎進了顯陽殿,現在卻成了被遣退的“旁人”,臉上覺得掛不住,又不敢違令,僵著臉從偏殿裏出來,見劉才人捧著盅藥膳往這邊來,於是上前,不無委屈地說皇後殿下此時不得空,正聽陳良人稟報隱情呢,顧不上服食藥膳了,劉氏就將藥膳遞給宮人,讓她端回內廚去用小火保溫,把鄭蓮子拉去了自己的居房,輕聲細語地寬慰著。
    “陳良人的確利用過你,可她說的話卻不是杜撰,太子的確對王瀛姝極其上心,她說知道些隱情的話,不假。她是跟你一批的選女,家世也極普通,但輾轉著,從愉音閣到了含光殿,連場的風波過去,她都能全身而退,她的心計可不簡單。現在她暗中投誠皇後,對太子殿下是有利的,而且我度量著她的態度,當也極其抵觸王瀛姝,蓮兒,敵人的敵人也許不能成為知己,但可以暫時聯手,你不用介意一些細枝末節,你得信我,你的姑母曾經護助過懷懿太子,皇後殿下是念著這份舊情的,將來你入了紫微宮,無人膽敢欺辱你。”
    除了王瀛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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