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值得！”
    周錚沒有絲毫的猶豫，甚至沒有一絲遲疑。
    在天景帝看來，這些或許都隻是一個人而已，或許最多算是一個人才。
    可是大周最不缺的就是人才，隻要朝廷願意，可以網羅天下人才。
    但天景帝 隻有一個，皇帝隻有一個，所以在天景帝的眼中，隻要自己在，隻要大周在，隻要江山在，這些人全部死，都無所謂。
    在他的眼中，世界上所有人都隻能成為他成功路上的墊腳石，都隻能成為他天景帝的工具。
    對於工具，時間久了或許是有感情，但也僅此而已。
    因為工具隨時都可以換，甚至下一個工具更好。
    這也是為何，天景帝豢養的死士和那些忠心與他的太監丫鬟都被斬殺的時候，他隻是情緒有些失落，可很快就恢複正常的原因。
    身為帝王，走的就是無情道。
    任何人都應該為自己的皇位、權力、江山所犧牲，必要的時候包括自己的妻兒老小也不例外。
    唯有如此的帝王，才能不受製於人，才能真正的執掌天下，才能成為大周的主宰。
    所以，當周錚說出一個值得的時候，天景帝卻是有些失望。
    此時的周錚無論是才華還是手段，無論是能耐還是機遇，在天景帝的眼中都是走到了巔峰的位置，都是世人無法取代的。
    可是，這種無情之道，在天景帝眼中看來卻是毫無用處。
    身為帝王，需要的可從不是所謂的天下人的認可，需要的是那種為達目的不擇手段的果斷和狠戾。
    否則，難以登上皇位，甚至是登上了皇位之後也無法保持持久。
    然而，周錚似乎與自己相反。
    “你覺得，為了他們，你可以付出多少的代價？！”
    天景帝此時也不裝了，他就是明著告訴周錚，牧雲等人就在自己的手中，但是要想輕易將他們帶走，就需要付出代價。
    他很想知道，周錚會如何。
    果然，這個問題問出來後，周錚也有些發愣。
    而在屏風之後的牧雲等人更是瞪大了瞳孔。
    他們終究還是俗人，雖說剛才周錚冒險為了他們而來，已經是讓他們相當滿意和知足了，甚至可以萬死不辭，百死不悔了。
    可聽到這裏，他們還是充滿了好奇心和貪心。
    他們多麽希望自己能在周錚的心中分量重一點，再重一點。
    但他們現在說不出來話，甚至也發不出聲音，隻能靜靜倒在地上，聽著前方的對話。
    “你可以提條件，任何條件都可以提。”
    周錚深吸一口氣，他望著天景帝，終究還是直接開口了。
    他是談判高手，但是在這件事情上周錚不知道應該如何談，因為他的目的隻有一個，不計代價，護著牧雲等人的周全。
    隻要是在這個目的達成的情況下，一切他都可以談。
    “朕的條件？！”
    “朕，要大軍推出皇宮，退出京都，你可以麽？！”
    天景帝冷聲一笑，隨意開口。
    但他萬萬沒想到，周錚甚至連思考都沒有，而是直接點頭同意下來。
    “看來，你確實對他們很上心啊，不過這些好遠遠不夠。”
    “朕，想要你，用自己的命，換他們的命，你願意麽？！”
    天景帝瞳孔微微一縮，聲音突然沉重了起來。
    而這句話，讓屏風之後的牧雲等人身體猛地僵硬在原地，甚至一時間不知道應該如何動作。
    他們雙目惶恐不安，心跳加速，額頭上汗水不斷的滴落下來。
    他們想過無數的可能性，但都沒想到天景帝竟然會提出這樣的要求吧。
    這簡直就是匪夷所思，簡直就是不可置信，他們何德何能有機會將自己的性命和周錚放在一起。
    噗通、噗通！
    心髒不斷的跳動，讓牧雲等人額頭上早已滲透出來了汗水，後背更是早已被汗水打濕。
    他們此時雙目充血，麵色漲紅。
    他們不願意被這樣對比，更不想聽到任何的答案。
    可偏偏，外麵發生的一切，他們又能聽的清清楚楚。
    而周錚同樣是被天景帝的問題問道了，他緩緩抬頭，望著坐在自己跟前的天景帝。
    四目相對，天景帝卻是一臉輕鬆無所謂。
    他知道這樣的問題，別說周錚是皇帝，就算是一個尋常的人，也知道應該做什麽選擇。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命，至於其他人的命從來都不是在自己的掌控之中，也不應該是自己的掌控之中的事情，。
    所以他甚至不需要周錚開口，都知道周錚不會選擇牧雲等人。
    畢竟，隨便找一個理由，都可以隱瞞牧雲等人的死亡真相，甚至不影響周錚任何的聲譽。
    可若是周錚死了，那麽事情就不一樣了。
    “隻要我死了，你就可以放過他們？！”
    “沒錯！”
    天景帝鄭重的點點頭。
    “好！”
    周錚鏗鏘有力的回應，同行是天景帝的麵容僵在原地，他萬萬沒想到，周錚會是這樣的回答，他甚至是再次追問：“你確定！？”
    “沒錯，我非常確定！”
    周錚的語氣同樣是沒有什麽波動，也沒有任何的慌張。
    他仿佛早就是做好了這個準備，甚至早就是將自己的生死置之度外。
    “為什麽！”
    “他們沒了，你可以隨時再換，身為皇帝，身邊最不缺的就是那些阿諛奉承之輩，最不缺的就是讚美的話術，你到底，為了什麽？！”
    然而，這一刻，天景帝徹底動容了。
    他再也保持不了自己的平靜，甚至連說話的語速都不能控製。
    這簡直就是打破了自己的三觀，甚至讓自己都開始懷疑了自己曾經所堅持的一切追求的一切。
    周錚的話，無疑是否定了天景帝曾經的所有的行為的支撐點，甚至否定了他的世界觀和道德觀以及皇帝觀。
    如此近乎咆哮之下，他手掌化作拳頭，狠狠的落在案牘之上。
    巨大的力道甚至讓案牘都出現了一絲絲的龜裂。
    可天景帝渾然不在乎自己手掌上傳來的疼痛，他現在滿腦子隻有一個字，為什麽？！
    這不符合常理，不合符常情。
    可偏偏見到此時幾乎是暴跳如雷的天景帝，周錚並不意外，甚至保持著相當冷靜和克製。
    他嘴角微微上揚，臉上沒有太多的表情波動。
    “因為，他們在我最難的時候，矢誌不渝的跟著我。”
    “因為，他們在我最危險的時候，從未想過拋棄我。”
    “因為，他們在我最需要的時候，從來都是站在我這邊。”
    周錚的三個因為，很平淡，可每句話都鏗鏘有力擲地有聲。
    他抬起頭，眼中的堅定更是毫不動搖。
    他的每個字，都像是經過了千錘百煉一般，宛若是化作了無數的力量，充斥著此時的禦書房。
    “就這？！”
    “自古以來，臣為君死，不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麽？！”
    “他們就算是死十次，百次，又何妨？！”
    天景帝此時麵色有些猙獰，他聲音低沉的帶著一抹咆哮的味道。
    他從不否認，這些大臣對於周錚的忠心耿耿，可那又如何？！
    世間如此，本就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
    可為了這樣正常不過的事情，甚至可以犧牲自己的帝王之命，天景帝顯然是無法理解，更是無法接受。
    甚至是說整個天下，整個世界，或許都沒有帝王可以接受這樣的情況。
    “好一句，臣為君死，天經地義......”
    周錚聽到這一句話的時候，喃喃自語，。
    可是天景帝沒有注意到，這一刻的周錚雙目同樣是開始變得有些血紅起來，甚至整個人的氣息都出現了一絲紊亂。
    “到底是哪條法律規定，臣為君死，天經地義？！”
    “倒是什麽時候的倫理約束，說臣為君死，天經地義？！”
    “有到底是誰哪家哪派，以這樣的腐朽思想和論調告訴天下人，臣為君死，天經地義？！”
    “現在，你告訴我們，誰說的，什麽時候說的，什麽時候規定的？！”
    周錚的聲音很大，甚至帶著一抹極端的暴怒之感。
    他額頭上青筋蹦起，拳頭緊握，此時整個人再也沒有了最初的那種儒雅和風度翩翩，也沒有那種泰山崩於前的穩定和泰然自若！
    他有的是不解，有的是憤怒，有的是無法接受！
    而周錚此時的氣場全開，巨大的質問之音，不絕於耳，甚至讓天景帝都有些目瞪口呆，一時間不知道應該如何回應。
    “你問過那些臣子麽？！”
    “你問過那些天下人麽？！”
    “你，沒有！！！”
    “所以，什麽自古以來，什麽天經地義，什麽心甘情願，簡直就是笑話！”
    “周天，你記住！！！你要永遠的記住！！！”
    “他們不欠你的，他們不該你的，他們也從未承諾過你！”
    “所以，他們憑什麽為你死，憑什麽死後還成為你所謂的天經地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