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登頂之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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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山頂究竟是一個怎樣的模樣?甄華想要知曉這個答案,不止是現在,更是他曾經的四十多年,追尋的究竟是什麽?曾有人告訴他,成功便代表著擁有一切,年少無知的他相信了,可是事實卻無情的打破了他的妄想,他可以算是一個典型的成功人士了,可是他想要擁有的,一直都隻是聞子心這個人而已,物質條件在他的眼中一直都不算什麽,若是沒有聞子心,或許他便會在老家安安穩穩的度過晚年,作為一普通人,平靜的生活,安靜的死去,哪有如今的絢麗多彩,不過這般精彩卻是要了他的命,或許這也是他需要付出的代價吧。
    死亡是因為他獲取同等價值的物品,所以他需要付出這般慘重的代價,當然這也是他自己做出的決定,他的生命也是由他親自交出去的,否則又怎會在這茫茫雪地中,強撐著身體前行呢?若非自願沒有人能過夠強逼他,這片雪地上隻有他一個人,所以一切的決定都是他自主做出的,他尋死了,為的是看一眼登頂之後的風景,對此他十分在意,甚至可以說,這是他的執念,力求完美,登上最頂峰,無論是曾經還是如今,或許是未來,隻可惜他沒有未來而已。
    在外人看來,他是成功的,在商界可謂是隻手遮天,可是他仍舊沒有登上世界的最頂峰,他希望的成功,是隨口說出的一句話便能夠攪動整個世界的風雲,這自然是不可能的,所以他仍在路途上,也許這一輩子他都無法達到那樣的高峰,可是他的思維卻逃不開那個所謂的“成功”定理了,他將自己無法得到聞子心的原因歸結為自己不夠成功,所以這是他的一塊心病,而除了聞子心,並沒有人能夠治愈他的心病,可是聞子心在哪裏?千裏之外,所以沒有人能夠阻止他繼續攀登,最為恐怖的是,因為這塊心病,他竟然克服了對死亡的恐懼,即便他的腦子依舊不算清醒,因為他內心的那個聲音不斷的告訴他,要前進,隻有這兩個字,所以他的大腦幾乎處於完全放空的狀態,這又該如何才能夠勸阻他呢?
    沒有辦法了,而他與山頂的距離也在慢慢的縮小,甚至於肉眼可見了。其實他上了棧道,便已經抵達山頂了,那已經是供遊客欣賞的山頂了,而甄華現在的目標,不過是他眼前最高的一座峰罷了,沒有任何意義,可是甄華卻有著莫名的執著,可能是記憶力超群吧,在景點介紹中看到了那個故事,那是一個古老的愛情傳說,清冷的玉龍雪山頂上,終年雲霧繚繞,即使是在最晴朗的天氣,陽光也很難穿透雲層。據說每年秋分是日月交和、同輝同映的日子,神靈會在那天賜予人間最完美的愛情陽光。如果那天玉龍雪山雲開霧散,神奇的陽光就會鋪滿整個山穀,每個被陽光撫摸到的人都將會得到最美最聖潔的愛情,但是,善妒的山神在那天從來不開放自己的胸懷,總是有霧有雨,所以世上很難有完美的愛情。隻有在特別偶然的時刻才能看到,有一米長的陽光照在山頂。被這道陽光照耀到的人,就能擁有一世不變的愛情,甄華不是迷信之人,可是他卻相信了這個古老的故事。
    或許是因為在零幾率中,隻有神靈才是唯一的變數吧,隻可惜他看不見了,他的體力&nbp;快要透支了,而眼前的路還沒有到達盡頭,他隻能咬牙堅持,他已經沒有了下山的體力,唯一可行的路便在前方,於是這也就成了不成功便成仁的局麵,甄華已經選擇孤注一擲了,他必須要看一眼最頂點的風景,享受哪怕隻有一秒,最頂點的快感,他必須要親身體會一番,這已經成為了一個心結,他不願意讓自己抱著遺憾離開人世,即便他知道自己不久於人世,也依舊是拚上了這條殘命,搏的是什麽?就連他自己也無法確定。
    於是乎,一步,兩步,三步,摔倒了又爬起來,繼續邁著自己沉重的步伐,意識近乎接近昏迷的邊緣,可他依舊憑借著自己執著的意誌強撐著前行。那座峰近在眼前了,隻要他繼續邁出一步,便抵達了,可是他也同樣感受到了,自己的四肢已經提不上絲毫力氣了,哪怕憑借著頑強的意誌力,沒有讓自己昏迷,可是他已經僵在了原地,距離最頂點的山峰隻有一步之遙,可是他拚盡了全身的氣力也無法踏出這一步,這是他的宿命嗎?命運終究是不允許他站在最頂點,不允許他擁有真正的成功,不允許他允許擁有聞子心,不允許他擁有這條性命。
    甄華這般想著,便是滿心的不甘。憑什麽?已經走到了這個地步,為何就連完成最後一步的機會都不能給他?這是命運的戲弄嗎?事到如今了,生命即將失去了,他仍舊需要向命運的妥協嗎?不,他要說不,妥協了太久太久,他已經忘記了反抗,可是這並不代表著,他忘記了反抗。在來到魔都之前,他一直都扮演著反抗命運的叛逆者,可是為了聞子心,他變了,學會了妥協,於是他妥協了二十多年,可是現在他不需要妥協了,他也不願意妥協了,殘存的性命為何要向冷酷無情的命運妥協,若是可以,甄華想要打破它,隻可惜這樣的想法,不過是虛妄罷了,但是現在的他卻拚勁全身每一個細胞的活力,反抗著命運的安排。
    他的葬身之地在這裏,已經無法改變了,他也明白自己不可能逃開了,可是他能夠選擇自己倒下的位置,一步之差的位置決定了太多,或許這本身沒有任何意義,但是對於現在的甄華卻是意義重大,甄華拚死也要向前一步,一步便好。過去的他屬於死神,而現在的他屬於自己,曾經的他沒有夢想,不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麽,渾渾噩噩的混著日子,在時間的巨輪中迷失自我,可是現在的他明白,自己需要的就是一步,邁出這一步的力氣,或許隻需要邁出這一步,他的人生便也無悔了吧。
    於是他拚了,咬緊了牙關,嘴角甚至有了鮮血的溢出,但意識也恢複了一絲清明,全身上下能夠動的,似乎隻有這張嘴了,於是甄華做出了一個他這輩子不可能做出的動作,有些過於羞恥了,甄華怎麽也想不到有一天自己會做出這樣的動作,而且這般羞恥的動作,是萬萬不能讓人瞧見的,尤其是聞子心,不過在這雪山之上,也沒有第二個人,卻也不需要擔心。放下了自己支撐身體的力氣,他倒下了,卻也獲得了一絲氣力,身體的放鬆,卻又在一瞬間繃緊,用牙齒死死的卡住了前方的一個冰塊,而後用自己的臉蹭著冰麵前行,手腳瘋狂的想要迸發出最後一絲力量,隻可惜無用,體力的透支遠比他想象的更加嚴重,他隻能依靠這種羞恥的行為移動,而冰冷的觸感讓他的熱量近乎喪失了,身體便也麻木了。
    由於他的支撐點全在口中,而他的嘴巴可沒有任何禦寒的功能,所以他的嘴巴也迅速的凍僵了,但靠著自殘式的咬舌,鮮血也為他的嘴巴換得了觸感,於是他便這樣挪動著身體,一米都不到的距離,他卻感覺過了一個世紀,已經無暇顧及時間的甄華卻不知道這短短的一米距離,已經消耗了十分鍾,可是這一米也才過了一半,他還在挪動。
    鋒利的冰麵已經將他的臉劃出了無數的傷口,一張俊朗的帥臉愣就是因為這愚蠢的決定而毀於一旦了,倘若他的確葬身於此,那麽他的這張臉也就永遠不可能恢複了,冰麵上滿是血跡,可是甄華卻是執拗的前行了,或許這張臉已經徹底的毀了吧,他的外表第一次發生了變化,這種人生的起伏也許不是平常的他能夠接受的,畢竟誰會不在意自己的外表呢?尤其是身邊有一個聞子心一樣的大美人,甄華平日裏對自己的外表還是頗為在意的,可是現如今他卻放棄了,因為生命的終結,外表再好又有何用?於是乎,他帶著滿臉的傷痕,一身的血漬,登上了這座雪峰。哪怕他是以趴著的姿態登上了雪峰,但他終究是攀了上來。
    這個冰雪世界裏,永久的冰川凝固了急流,晶瑩了雪峰,甄華大口地喘著粗氣,讓雪山凜冽純潔的空氣,吸入他那長期吸納汙濁空氣的心胸,但又不敢把胸中的濁氣呼出,怕把清純的雪山汙染。即將死去了,卻不知道自己的身體能夠撐到何時。或許他永遠也無法忘卻眼前的景象吧,人生就如登山,每個人都在前行的過程中不斷地累積東西,這裏麵有你的名譽、地位、權利、財富、親情、友情、愛情等等。很多人隻知道一味地往自己的袋子裏堆積東西而不知道放下,以至於身心俱疲,甄華便是如此,現在的他已經登上了最頂峰,可是他也將要離開這個世界了。
    居高放眼看去,天際屹立著皚皚的雪山冰峰,在陽光下十分耀眼。無聲的雪,還在飄飄灑灑,卻重重落在他的心裏,死亡便也就此到來吧,安詳的閉上雙眼,感受著心頭的溫暖,沉沉的睡下了。他隻知道自己做到了,不過他也隻知道自己做到了,但是他究竟做到了什麽,僅僅隻是攀上了山峰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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