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四十四章 驚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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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鹹鹹的海風吹拂而來,陳堪站在甲板之上,享受著大海之上難得的寧靜。
    自船隊從江寧出海,陳堪已經在船上度過了半個月堪稱驚心動魄的日子。
    而這一份驚心動魄,不是來自於別處,正是來自於腳下的大海。
    大海是廣闊的,風平浪靜的時候,大海像是一位溫柔的母親,將船隊抱在懷裏,不忍心看見自己的孩子受到一點傷害。
    但大海母親開始發怒的時候,陳堪腳下的船隊就成了驚濤駭浪之下的一葉孤舟。
    陳堪的運氣不怎麽好,盡管出海以後,船隊一直沒有離開大陸架太遠,而是一直在近海航行。
    但大海這位母親,還是連續大怒了半月有餘。
    狂風,巨浪,暴雨,小小的一支船隊在大海之上,連續承受了半個月來自於大海母親的怒火。
    當然,這和陳堪出海的季節不對也有一定的關係。
    現在是冬日,北國是一片冰天雪地,來自亞歐大陸寒冷的西北風與太平洋深處吹來的暖流在海陸交接處產生了激烈的碰撞。
    於是陳堪便有幸親眼目睹了大海母親發怒的樣子。
    好在這一切隨著船隊穿過琉球海峽之後就戛然而止。
    不然陳堪可能就要打一打退堂鼓了。
    與海浪翻湧的東海不一樣,南海即便是在冬日,依舊是晴空萬裏豔陽高照。
    碧藍色的海麵與天空幾乎淪為一體,讓人分不清船隊是在海上還是在天上。
    陳堪脫去戰甲,換上了一身換大的青色儒衫,立身於船頭之上,身上的衣衫被海風吹拂得無比的飄逸,整個人宛若九天之上下凡的謫仙人。
    當然,若是他手中沒有抱著一個開了口的椰子,再能取下眼睛上帶著的蛤蟆鏡,那就更加仙氣飄飄了。
    欣賞了一下大海平靜的樣子,陳堪用力的吸了一口甘甜的椰子汁。
    然後忍不住砸摸了一下嘴。
    片刻後,口中淡淡的吐出三個字:“不好喝!”
    說完,又覺得自己站在船頭模仿傑克船長的行為實在有點傻逼,便將手中的椰子殼還給了大海。
    然後走到一張固定在甲板之上的躺椅上躺了下來。
    張動適時的領著親衛為陳堪端上一份豐富的飯菜,陳堪看都沒看那些做得色香味俱全的海魚一眼。
    獨獨中意於一隻巴掌大小的簪花銀壺。
    壺中裝的是烈酒,陳堪往嘴裏灌了一大口烈酒之後,對著張動淡淡的吩咐道:“去叫宋青來見我!”
    “侯爺稍等!”
    張動領命而去,陳堪提起筷子在碗中挑挑揀揀,最終將碗裏僅有的一筷子豆芽放進了嘴裏。
    大航海這三個字,聽起來豪氣雲幹,很能勾起一個人內心最深處的中二之魂。
    但實際上行船的日子是非常艱苦的。
    比如說,以陳堪現在的身份,在船上唯一能吃到的綠菜,也隻有豆芽這一種。
    剩下的就是各種各樣的海鮮。
    而海鮮這種東西,偶爾吃一頓的還行,要是頓頓都吃,容易膩都不說了,還容易痛風。
    好在這一次朱棣給陳堪準備的物資非常充裕,除了糧食之外,還有各種幹肉,豬肉,牛羊肉,雞鴨都有。
    至於綠菜,就隻有豆芽了。
    而且豆芽還是陳堪的特供,其他人,包括宋青這個副帥在內,想吃上一口豆芽都得等上許久。
    很快,張動便去而複返。
    身後跟著的是同樣一襲青衫的宋青。
    “末將參見大帥。”
    宋青一絲不苟的行禮。
    “免禮。”
    陳堪無所謂的罷罷手,對著張動吩咐道:“給宋節帥搬個椅子。”
    張動迅速從房間裏搬來一張這折疊的椅子,隨後便立身在陳堪身後,靜靜的扮演好隨身親衛這個角色。
    “坐!”
    陳堪伸手示意了一下,宋青隻得坐下。
    “吃了沒?”
    宋青下意識的點點頭:“還沒!”
    陳堪了然,將案幾上的菜肴朝宋青那邊推過去一點,淡淡的說道:“不嫌棄的話將就吃點。”
    宋青有些受寵若驚,就想起身行禮,卻被陳堪打斷了施法。
    “這裏沒別人,隨意一點就是,本侯是什麽人你還不清楚嗎?”
    陳堪說完,又往嘴裏灌了一口烈酒。
    宋青拘謹片刻,還是提起筷子小口小口的吃起菜來。
    不過他是個有分寸的人,對於每樣菜都是淺嚐輒止。
    當然,在陳堪看來,宋青這就是已經吃膩了的表現。
    吃完了飯,又看著張動收拾好案幾之上的殘局,宋青這才小心翼翼的問道:“不知大帥喚末將過來有什麽吩咐?”
    陳堪罷罷手道:“沒什麽吩咐,就是在船上待得無聊了,叫你過來說說話,順便問問你對接下來的戰事有什麽看法。”
    此言一出,宋青臉上頓時又是一副受寵若驚的表情。
    斟酌了片刻,宋青才逐字逐句的回道:“依末將看來,此次咱們物資彈藥充足,當以最快的時間殺穿海峽,接應鄭和將軍的船隊......”
    宋青的話剛說完,陳堪便滿意的點點頭。
    “說得很好,本侯也是這個意思!”
    聽見陳堪讚同自己的提議,宋青剛要開口自謙兩句。
    陳堪便繼續開口說道:“不過本侯覺得,隻是殺穿海峽接應鄭和的話,未免有些不值,畢竟咱們難得大老遠來一趟。”
    一聽這話,宋青急忙正襟危坐,問道:“大帥的意思是?”
    陳堪想了想,對著張動吩咐道:“取海圖過來!”
    張動依言取過海圖,陳堪坐直了身子,指著海圖之上一處名為勃林邦的城市笑道:“宋節帥有沒有發現,勃林邦距離海峽的距離並不遠?”
    勃林邦,即蘇門答臘國的首都,如今的蘇門答臘國王名叫蘇丹罕難阿必鎮。
    這是一個野心勃勃的家夥,聯合滿剌加封鎖海峽打劫鄭和的主意,正是出自於他手。
    而在蘇門答臘與滿剌加之間的戰爭之中,阿必鎮也是數次擊敗了米蘇拉。
    所以此次兩國和談並聯手,對於在阿必鎮手裏吃了好幾次大虧的米蘇拉來說,正是一個恢複元氣的好機會。
    於是,兩人一拍即合,同時將矛頭對準了鄭和船隊。
    宋青望著陳堪手指的地方,突然福至心靈。
    “侯爺的意思是?”
    陳堪嘴角勾起一抹笑容,淡淡的說道:“對於敢於挑釁大明天威之人,本侯的態度一向是趕盡殺絕,如果光是殺穿海峽救回鄭和的話,那本侯這一次大老遠的過來圖什麽?”
    聽見陳堪的言外之意,宋青的心一下子就興奮了起來。
    忽然將手指指向另一個叫做馬六甲的城市,顫聲道道:“侯爺,末將發現馬六甲和海峽的距離,也不算遠啊。”
    馬六甲,正是滿剌加的首都。
    相比處於蘇門答臘島核心地帶的勃林邦,馬六甲這座城市位於馬來半島的西南角,距離海峽更是僅有數十裏的距離。
    兩座城市一南一北,直線距離最多不會超過六百裏。
    見宋青明白了自己的意思,陳堪不由得微微頷首:“這麽近的距離,若是不做點什麽,豈不是顯得我大明無能?”
    宋青咧嘴一笑,問道:“侯爺打算怎麽做?”
    陳堪收起海圖,麵上帶著一抹狹促的笑意,淡淡的說道:“本侯聽說過一句話,叫做窮則戰術穿插,富則火力覆蓋。”
    此言一出,兩人頓時相視一笑,頗有些狼狽為奸的味道。
    沒錯,陳堪打算去蘇門答臘和滿剌加這兩個國家的首都逛上一逛。
    滿剌加和蘇門答臘這兩個國家,一個占據了馬來半島,一個占據了蘇門答臘島,兩國都是人口過百萬戶,擁兵超過二十萬的大國。
    如果是在大明周邊,像這樣的大國,絕對是有能力和大明掰一掰手腕的。
    可惜,這兩個國家孤懸海外。
    自從宋末之後,便再也沒了吸收先進的中原文化的機會,所以導致了這兩個國家盡管是人口眾多的南洋大國,但國內的生產方式和戰鬥方式都還非常原始。
    這一次,若非是兩個國家聯手封鎖海峽,據天險而守,讓鄭和無處下嘴。
    但凡他們讓鄭和深入海峽中段,以鄭和船上的火力,早就好好的給他們上一課了。
    當然,鄭和手中的火銃落後,彈藥耗盡,也是他不敢深入海峽的一大因素。
    好在現在也不晚。
    陳堪來了,不僅帶來了一萬五千人的大軍,還帶來了數百門洪武大炮。
    最先進的遂發火銃更是人手一支。
    都是火器局最新研製出來的先進的火器,打一些猴子一般的土著軍隊,還不是砍菜切瓜一樣簡單。
    待鄭和回到國內,他的船隊之上也會換上最先進的火器,屆時,才是大明真正縱橫四海無敵的時候。
    得知了陳堪的戰略意圖之後,宋青整個人都忍不住有些顫栗起來。
    攻入敵國首都,功勞不亞於滅國。
    一旦陳堪的戰略意圖能夠成功實現,他宋青也將躋身於大明當世名將之列。
    要知道大明現在的將領,還沒有過獨自領軍攻入他國首都的先例。
    就連朱能打安南,也是帶了張輔盛庸之類的一大堆名將過去,更是有著西平侯沐晟這位絕世帥才作為策應。
    見宋青激動起來,陳堪又飲了一口烈酒,隨即淡淡的問道:“這場仗,若是讓你來打,你會怎麽打?”
    宋青一愣,見陳堪語氣隨意,但表情卻是無比的認真。
    當下便明白過來,這是侯爺在考驗自己的軍事才能。
    所以他沒有選擇第一時間作答,而是看著海圖沉思起來。
    陳堪也不催促,他雖然不是什麽名將,但他超越時代數百年的眼光擺在這裏,宋青說出來的方案可行或是不可行,他還是能分的出來的。
    更何況他早在北京與丘福劃分朱能去世的權力空白之後,便有意抬舉宋青為福建鎮守使。
    福建鎮守使這麽高的位置,可就和他做觀海衛指揮使不一樣了,能力與背景缺一不可。
    觀海衛指揮使這個職位,雖然也算是半隻腳邁入了大明高級將領的陣營裏麵,但終究隻是一衛之長。
    而到了鎮守使這個級別,那就是真正的封疆大吏,可總理一省軍務
    即便是比之陳堪身上那個北京留守的正職也差不了多少。
    甚至從品級之上來說,已經和陳堪這個北京留守平級了。
    沉吟良久,宋青終於有了穩妥的方案。
    他深吸一口氣,看著陳堪,拱手道:“大帥,這一仗若是讓末將來打,末將會選擇分兵!”
    “分兵?”
    陳堪臉上露出饒有趣味之色,笑問道:“咱們可隻有一萬五千人,而蘇門答臘和滿剌加都是擁兵超過二十萬的大國,你打算怎麽分兵?”
    聽見陳堪的疑問,宋青胸有成竹的回答道:“正是因為如此,末將才要分兵。”
    “說說你的理由!”
    陳堪也認真起來,不由得下意識的坐直了身子。
    宋青清了清嗓子,指著海圖之上的勃林邦說道:“末將的分兵之策很簡單,就突出八個字,調虎離山,聲東擊西。”
    聞聽此言,陳堪頓時來了興趣:“怎麽說?”
    “末將以為,咱們可以遣出一支偏師,行安南舊事,這支偏師的任務很簡單,便是佯裝進攻勃林邦,調離蘇門答臘駐守在海峽之上的兵力。”
    “蘇門答臘撤軍之後,隻剩下滿剌加必定獨木難支,吾等可率主力迅速穿過海峽直奔馬六甲而去。”
    “而蘇門答臘放棄海峽,以鄭和將軍之敏銳,定會發現海峽之上的異樣,也必定會引兵來援。”
    “以咱們船上的火力,與鄭和將軍兩方夾擊之下,不出三天,馬六甲必破。”
    “屆時吾等與鄭和將軍合兵一處,再掉頭回來收拾勃林邦這顆釘子,則大事可定矣!”
    宋青迅速說完了自己的分兵之策。
    話音剛落,陳堪便忍不住一巴掌拍在眼前的案幾之上。
    “好,好啊,好一個調虎離山聲東擊西!”
    陳堪連說了三個好字,麵上更是難掩讚賞之色。
    因為宋青的打算,竟然與他不謀而合。
    他就是這麽想的。
    鄭和已經是個大人了,陳堪才沒有興趣穿過海峽去接他回家。
    他喜歡的是從根源上解決問題。
    但他沒想到,宋青竟能如此準確的參透他的心思,可以說是給了他一個大大的驚喜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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