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七十一章 嶺南大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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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廣州,嶺南大地上的一顆明珠。
    嶺南,是中原王朝開發得最晚的一塊地。
    夏商時期,漢人,或者說華夏人便將關中至河南洛陽汴州一帶開發到了極致。
    到了周朝,華夏人便將黃河中下遊地區當成了根。
    直至秦漢,才將嶺南這塊土地納入了中土。
    但秦漢依舊未曾對嶺南之地進行大規模的墾荒開荒,而是在很長一段時間之內將嶺南當成犯人流放之地。
    嶺南真正走上中原王朝的政治舞台,是六百多年前的隋唐時期。
    那時的馮氏家族在嶺南繁衍生息,一家便占據了嶺南數十州之地。
    時值隋末亂世,嶺南有馮家庇護,未曾陷入亂世之中。
    便有人給彼時馮家家主馮盎提議,據五嶺之天險,將中國一分為二,行南越武帝趙佗舊事,自立為王。
    但馮盎以祖母冼夫人的教導不可違背為由,自願納土歸附,使得彼時國力羸弱的唐王朝,不費一兵一卒便將嶺南上百萬平方公裏的土地納入治下。
    冼夫人何許人也,嶺南百族之母,曆仕三朝七帝,即便中原大亂,依舊忠義為國,堅定的維護國家統一大賢之人。
    唐時魏徵於《隋書》評價冼夫人:“夫稱婦人之德,皆以柔順為先,斯乃舉其中庸,未臻其極者也。至於明識遠圖,貞心峻節,誌不可奪,唯義所在,考之圖史,亦何世而無哉!”
    宋時蘇東坡寫詩評價她是:“馮冼古烈婦,翁媼國於茲。策勳梁武後,開府隋文時。三世更險易,一心無磷緇。錦傘平積亂,犀渠破餘疑。”
    後世的周總理評價她為:“中國巾幗英雄第一人。”
    民間更是為她修廟立像,尊奉為“嶺南聖母”、“聖母娘娘”、“天南聖母”、“洗太亞婆”、“南海保護神”、“清福夫人”、“懿美夫人”、“梁沙婆”、“儋耳婆”、“愛神”......
    曆代為奉祀冼夫人而修建的冼太廟從遼東至瓊州,從廣東到廣西,乃至東南亞半島,民間的,官方的,不下兩千多處。
    正是因為冼夫人的存在,嶺南才沒有在隋末亂世之時脫離中原,成為遊離於漢土之外的國度。
    也正是因為冼夫人的存在,才讓中原王朝真正的重視起來嶺南這塊土地。
    而到了宋明,嶺南已是中原王朝溝通世界的橋頭堡。
    而廣州,便是橋頭堡上最閃耀的那顆明珠。
    陳堪站在寶船的船頭,靜靜的看著珠江出海口東側的那座大城,心裏說不上來是個什麽感覺。
    廣州是座大城,從古至今都是。
    唐宋時期,廣州就已經是一座超過二十萬人口的超級大城,到了大明,廣州的人口更是一度超過了五十萬大關。
    這個時代,五十萬人,已經是很多國家的人口總數,整個大明,也就南京,北京,杭州,揚州,成都,泉州,明州等寥寥幾座城市能與廣州比肩。
    這裏聚集了來自全世界各地的商人。
    還有大海以南所有國度的使節,也都會選擇從廣州登陸,再走陸路到達中原本土。
    陳堪本以為回到大明,回到大明的城池裏,他會很高興。
    但事實上,他現在很難形容自己是個什麽心情。
    隻因那些遙遠到讓他已經開始模糊的記憶,隨著艦隊逐漸靠近碼頭,又開始清晰起來。
    是的,那些本來已經快要遺忘的記憶,又清晰起來了。
    陳堪是江南人,這是毋庸置疑的。
    但他曾在廣州生活過很長,很長,很長一段時間。
    盡管那座廣州城與大明的完全不是一座,但熟悉的名字,熟悉的海岸,熟悉的珠江三角洲,似乎讓兩個時空逐漸重疊了。
    艦隊逐漸靠岸,陳堪的心情也越加複雜。
    早在三天前,陳堪便已經派出使節告知了廣州知府黃端,艦隊要在廣州停靠。
    所以此時的廣州碼頭已經被廣州府衙役清空,在陳堪的艦隊未曾離開之前,這座碼頭將不會再允許任何民用船隻停靠。
    好在廣州最不缺的就是碼頭,所以陳堪征用廣州碼頭倒也沒有激起民怨。
    寶船逐漸靠岸,廣州知府黃端已經帶著一幹屬官等在碼頭邊上,陳堪隻帶了宋青等幾個高級將領和阿拉的使節團下船。
    廣州與瓊州臨南縣不同,廣州當地是有自己的駐軍的,陳堪的大軍隻能留在船上。
    就算要下船放鬆一下,也隻能是少數人輪換著下船,否則就會被當地駐軍視為挑釁。
    陳堪遇到山東水師的時候要求他們至少在離自己三裏開外的地方駐紮,便是因為這個道理。
    而帶上阿拉的使節團,則是因為他們的目的地到了。
    到了廣州,地方官府自然會派人一路護送使節團進京,阿拉也就沒必要跟陳堪一起走了。
    一開始,陳堪本來沒想在廣州停駐,主要是怕見了雲娘尷尬。
    但他迫切的需要知道大明最近的局勢,又不得不來。
    收拾好心情,陳堪迅速下了甲板。
    “哈哈哈哈哈,侯爺駕至廣州,我這小小的廣州城蓬蓽生輝啊。”
    黃端一陣哈哈大笑之後,迅速領著一群屬官快步迎了上來。
    “哈哈哈,黃大人,久違了啊。”
    陳堪見到了老相識,麵上也是不由得浮現出一抹笑容。
    黃端是永樂四年在福建治水有功遷任的廣州知府,走的是方孝孺的路子。
    黃端本人與陳堪也是舊識。
    這一次,陳堪麾下的恒豐號能順利的從廣州官倉拉走糧食,少不了黃端的大力相助。
    都是老熟人,說話也就隨意了許多。
    兩撥人馬互相問好之後,陳堪又給黃端引薦了一番蘇門答臘的使節。
    蘇門答臘的使節團雖然驚歎於大明的城池之堅固浩大,但在船上這些日子已經做好了心理建設,給黃端行禮時也是有模有樣的。
    黃端給阿拉回了一禮,轉頭看向一個身著緋袍的官員,笑道:“寧大人,還請寧大人帶蘇門答臘的諸位使節至衙門小憩,本官晚點回到衙門再招待諸位來使。”
    被黃端點名之人皺了皺眉,但也沒有多說什麽,徑直上前朝阿拉行禮。
    阿拉有些遲疑的看了一眼陳堪,直至陳堪點頭,才對著那位寧大人行禮,口稱:“有勞寧大人。”
    目送寧大人帶著使節團離去,黃端這才朝陳堪笑道:“侯爺,本官已在白雲樓略備薄酒,侯爺遠來,不妨先嚐嚐我嶺南風味再另作他事?”
    陳堪微微頷首:“有勞黃大人。”
    一行人進了廣州城,坐上黃端準備的馬車,徑直朝白雲樓而去。
    白雲樓,顧名思義,處於白雲山中,與白雲寺遙遙相望。
    唐朝時期,白雲山乃是佛家聖地,到了大明,白雲山又成了道家的聖地,與湖北武當山、江西龍虎山、四川青城山並稱道家四大名山。
    白雲山也是道家四大名山之中唯一一座處在城池之中的山,並且,廣州城中的山還不止白雲山,越秀山同樣處在城池正中。
    到了白雲山下,一行人便下馬車開始步行。
    故地重遊,陳堪難免諸多感慨。
    什麽白雲山上白猿仙之類的典故張口就來,宋青,譚叢,竇興等將領聽得目瞪口呆。
    侯爺不是第一次來廣州嗎,為何對廣州竟然如此熟悉?
    黃端更是忍不住疑惑道:“侯爺以前來過廣州?”
    陳堪一愣,忽然發覺自己好像說露餡了。
    於是,陳堪果斷露出了一個高深莫測的微笑。
    一般遇到無法解答的問題的時候,裝高深莫測是最有效果的辦法。
    佛家和道家更是深諳此道。
    至於你看不懂,那是你悟性不夠。
    高人都是這麽這麽做的,陳堪自以為在大明他也算是個高人了,裝一下高深莫測實在是合理得很。
    果然,見陳堪笑而不語,一群人頓時住嘴,轉而露出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
    他們從陳堪的笑容之中,分析出了許多事情,他們有理由相信,陳堪與廣州之間,一定有一段不為人知的故事。
    既然是不為人知的故事,那繼續追問下去就不禮貌了。
    所以,黃端果斷轉移了話題,一臉神秘的笑道:“侯爺,本官今日還邀請了一位特殊的客人前來赴宴,還請侯爺不要見怪才是。”
    陳堪也很上道,當即笑問道:“特殊,有多特殊?”
    “侯爺稍後便知。”
    黃端微微搖頭,邁步上了階梯,伸手道:“侯爺,請!”
    陳堪也沒有多問。
    黃端會壞了官場的規矩邀請外人來做客,隻有兩種可能。
    要麽那位客人要麽官職地位都在陳堪和黃端之上,黃端不得不請。
    要麽那位客人不是官場中人,不會影響到官場之上的迎來往送。
    整個大明,身份地位比陳堪都高的人雖然不少,但嶺南地界上絕對沒有。
    那就隻能是第二種情況,來者並非官場中人。
    再結合黃端特意將宴請的地方放在白雲山這麽個遠離府衙,宗教意味濃厚的地方。
    那特殊客人的身份就很好猜了。
    方外之人!
    甚至陳堪都能猜到那方外之人姓甚名誰。
    永樂年間,白雲山上,值得一州知府宴請的方外之人,隻有自洪武年間便待在白雲山上開鑿洞窟的道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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