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朋友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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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洗完手,趙竑在院子裏的石桌旁坐了下來,李唐趕緊把酒拿過來倒上。
    “殿下,尊卑有別,你是皇子,我是……”
    田義拿著碗和肉出來,話沒有說完,被趙竑皺眉頭打斷。
    “你這人,怎麽光愛說廢話!難道說,我這皇室禦製官家賞賜的流香酒,還堵不住你的嘴?”
    流香酒是宋朝極品美酒,皇家大內釀造,皇家禦用,民間難買。相當於後世八二年的拉菲,但更難買。
    “好好好!我還以為你把我忘了!算你有心!”
    田義連連點頭,眼眶有些濕潤。
    他端起酒碗,和趙竑碰了一下,語氣溫和。
    “殿下,算起來,咱們有三年沒見了!”
    “三年?這麽久?對不起了兄弟,我先幹為敬!”
    趙竑端起了酒碗,一飲而盡。
    好酒就是好酒,滿嘴留香,回味無窮。
    “什麽都不說了,我陪你!”
    田義也是仰起脖子,一口就灌了下去。
    “坐坐坐!你爹娘呢?都好吧?”
    趙竑信口問道。
    來之前,田義的底細,他也了解了個七七八八。
    “都好。前幾天去鄉下給祖先上墳了,明後天就該回來了。”
    田義神態輕鬆,看樣子心態不錯。
    “你家媳婦呢,小孩昵?怎麽不見她們出來?”
    趙竑向屋裏瞄了兩眼,好奇地問道。
    按照李唐的介紹,他的這位好友和他一般大,今年已經整整二十歲,按照宋朝男十五、女十三的結婚年齡,應該早就結婚生子了。
    “哪有媳婦,還在我嶽父嶽母家裏養著。像我這樣的窮人,哪裏有女子能看上?”
    田義微微一笑,卻看不出任何的自艾自怨。
    豈止是自艾自怨,簡直連一點失落都沒有。
    “李唐,你多大,成親多久了?”
    趙竑忽然問起李唐來。
    “殿下,小人二十五,三年前成親。”
    “那還好,不算晚!”
    趙竑點點頭,想起李唐的科普,好奇地問道
    “兄弟,我記得你家裏以前還有幾間鋪子,怎麽現在成了這副模樣?”
    臨安城寸土寸金,有幾間鋪子,無論是出租還是用來做些買賣,應該衣食無憂,怎麽會淪落到賣起肉來。
    “三年前,你被立為沂王嗣子,你剛離開沂王府沒多久,臨安城就發生了火災,我家裏燒了個幹幹淨淨,我太公跟著病死。沒辦法,我爹就賣了祖業,開了這個肉鋪。”
    田義輕描淡寫,就跟沒發生過什麽事一樣。
    “那你可太背了!你怎麽不找我?為什麽不去殿前司?”
    趙竑心虛地說道。
    三年前,他雖然不過十七八歲,能力有限,但畢竟是皇子,給個上百貫,幫朋友渡過難關,應該不成問題。
    富家子弟,能降下身段去殺豬賣肉,起早貪黑,辛苦背後還有辛酸,太不容易。
    “這點小事,麻煩你做什麽?雖然累一點,總算日子能過得去!”
    田義臉上泛起了笑容,舉起了酒碗,提都沒提當槍棒教頭的事。
    “你今天過來,我是真高興!好些日子都沒這樣高興了。請!”
    “請!”
    兩人喝完,放下酒碗。田義重新倒上,興致勃勃。
    看來,他真是為趙竑的到來感到高興。
    “兄弟,那你現在還練槍嗎?我可知道,你是臨安城有名的槍手!”
    能被禮聘為殿前司禁軍槍棒教頭,田義父子應該不是浪得虛名。
    “偶爾玩玩!生活所迫,沒有空啊!”
    田義麵向趙竑,麵色不知不覺凝重了起來。
    “你怎麽樣?坊間都在傳你的壞話,說你荒淫無度,賴賬不還,不是當皇帝的料!”
    “差不多吧,荒淫無度,五毒俱全。”
    趙竑靠在了椅子上,苦笑一聲。
    “和史彌遠對著幹,能有好名聲嗎?”
    李唐黑著臉,沒好氣地添了一句。
    “你夫人回來了沒有?聽人說,好像有人在金陵見過她。”
    田義看著趙竑,目光關切。
    五毒俱全,吃喝嫖賭加上玩物喪誌,這話倒是貼切。
    老婆不回來,也不好好找,真不知道心裏打的什麽算盤。
    “放心吧。過了年,我就派人去金陵找,會找回來的。”
    趙竑一陣頭疼,趕緊岔開了話題。
    “說到咱們“臨安四傑”,有些年頭沒聚了。徐良他們兩個,現在怎麽樣?”
    趙竑關切地問了起來。
    徐家良的父母來找自己,就是要把徐家良弄出來,你順便打聽一下此人的情況。
    “殿下,你有所不知。韓國信去年秋九月,就已經病逝了。至於徐良,現在還關在臨安府的大牢裏。他是和寡婦通奸,估計要關上一年半載才能出來。”
    談起身邊朋友的近況,田義的情緒不自覺變得低落。
    “徐良的父母,應該找過你了吧?”
    “徐良和韓國信的事,你給我說說。”
    想起徐良父母的囑托,趙竑跟著問道。
    “是這麽回事。”
    田義開始絮絮叨叨講了起來,趙竑邊聽邊點頭,輕輕搖頭。
    這些個趙竑的小夥伴,狀態百出,全都落魄了。
    韓國信是四人中的老大,書香門第,家境不錯,屬於臨安城的中產階級,但體弱多病,還沒有成親已經病逝。
    田義是富商家庭,不過他爹田是庶子,家裏出點變故,坐吃山空,自然而然就衰落了。至於田為什麽不去殿前司做槍棒教頭,可能人各有誌吧。
    至於這個徐良,人長的英俊,讀書也聰明,可惜家道中落以後,生活放縱,眠花宿柳,色膽包天,竟然勾搭上了美豔寡婦,也因此而坐牢。
    其實也不能算勾搭,男未婚,女單身,兩情相悅才是,放在後世再也正常不過,不過這個年代,還是觸犯了律法,吃不了兜著走。
    畢竟,寡婦懷上了他的孩子。
    這事搞的,太過辣眼,太過吸睛!
    “趙竑,你和臨安府尹熟,能不能讓他出麵,把徐良給弄回來?大過年的在牢裏受罪,我這心裏頭難受。”
    田義看著趙竑,滿臉的期望。
    “放心吧。他父母找過我,我會去的。”
    趙竑點了點頭說道。
    力所能及的事情,他一定義不容辭,何況還是為了朋友。
    徐家良未婚,和寡婦,那是你情我願。封建禮法,三從四德,實在是害人不淺。
    “那你什麽時候去?”
    田義不知不覺催了起來。
    “現在太晚,隻能明天一早了。”
    思量著李唐所說,趙竑叮囑起了田義。
    “徐良是什麽脾氣,你也知道。我出麵這件事情,就不要讓他知道了。”
    馬上就是“元旦休沐”,他還得一大早去,免得放假,給拖到了年後,人在牢裏麵受苦。
    “我懂。不過,也得他和那寡婦都同意才行。”
    想起徐良個性孤傲,田義也是忐忑不安。
    “田義,你空有一手槍法,優柔寡斷,就該去軍中曆練曆練。說起快準狠,你可比徐良那小子差多了。你看,人家連寡婦都搞到手了,還珠胎暗結。你呀,還是天天賣肉!”
    趙竑嘿嘿一笑,開起了田義的玩笑。
    “賣肉也是自食其力,不丟人。”
    田義哈哈一笑,並不介意。幾碗酒下肚,他臉紅之餘,血也熱了起來。
    “殿下,你日後要是當了大宋官家,一定要勵精圖治,整飭兵馬,恢複我大宋的舊日山河。不然,我田義瞧不起你!”
    趙竑看著麵紅耳赤的田義,瞪大了眼睛。
    “想要恢複中原的人,都死絕了!怎麽還有你這個奇葩?”
    “士大夫瓶瓶罐罐太多,他們不想恢複,可不包括我們這些人!大宋的將來,就靠你了!”
    奇葩異果的田義,並不認為自己是另類。
    “要是有更多像你這樣熱血的年輕人,大宋就有希望。我倒是想恢複中原,那我也得能當上大宋的皇帝啊!”
    趙竑不知不覺,有了那麽一點雄心壯誌。
    “你是大宋皇子,當上大宋皇帝,不是順理成章嗎?你擔心什麽?”
    田義詫異地看著趙竑。難道說,皇帝還能廢了趙竑這個皇子?
    “哪有那麽容易?”
    趙竑一陣頭疼,岔開了話題。
    “你不要總是心高氣傲,遇到差不多的,就趕緊成家,給田家留幾十個後代,也不要再讓你父母等了。”
    “知道了,你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
    田義看著趙竑,一本正經勸了起來。
    “殿下,想要當皇帝,你就得做好樣子,謹言慎行,玲瓏八麵,不要總是得罪人。那些女人酒色,靡靡之音的,都趕緊戒了吧!”
    田義說完,又是一碗酒灌下。
    他今天的興致不錯,喝酒也是一碗一碗,很少慢慢品嚐。
    “兄弟,我的事我自會處理。我問你一句,你甘心現在的生活嗎?”
    趙竑看著滿院的豬內髒、血水,觸目都是油膩,很是為好友感到可惜。
    這難道就是所謂的報國無門嗎?
    “不甘心又能怎樣?”
    田義滿臉通紅,舉起了酒碗,高高在上。
    “殿下,你要潔身自好,將來做一個明君,一個大大的明君!千萬不要像現在的官家一樣,窩囊廢一樣,讓人心寒!”
    在趙竑麵前,田義酒喝的多,也有些肆無忌憚。
    看來他對當今的大宋朝廷,確實是寒了心。
    “謀事在人、成事在天。為了你這個冠軍候,我也不會放棄!”
    趙竑拍了拍好友的肩膀,目光炯炯。
    這句話是對好友說,也是此刻自己心情的寫照。
    能不能改天逆命,他自己都不知道。
    “我倒是想當冠軍候,可你也得是漢武帝啊!”
    “那我豈不是比你大一輩?”
    趙竑哈哈一笑,二人的酒碗碰在了一起,酒水四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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