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軍器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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軍器所,負責兵器的製造和兵器法式的製定,南宋初年設置。隸屬工部,以提點官、提轄、監造官等管領,負責招工聚材,製造兵甲器械。亦稱“禦前軍器所”和“提舉製造軍器所”。
軍器所最初曾隸屬於內府,由宦官擔任軍器所提點官。紹興五年重歸工部管轄,後複歸於內府,紹興三十年又改隸工部,此後到趙擴嘉定年間,一直未變。
軍器所軍國利器,地位超然,工匠超過&nbp;5000人,生產的兵器精良,冠於大宋,且數量巨大,為大宋諸軍兵器之保障。
“殿下!”
看到趙竑進來,所有的官吏一起見禮,畢恭畢敬。
誰都知道,這位未來的大宋官家才華橫溢,個性剛強,連當朝權相史彌遠的麵子也不給,鐵骨錚錚,令人欽服。
提點官是軍器所長官,朝廷讓趙竑這個皇子兼任,軍器所的官吏們自然是手腳勤快了。
將來趙竑當政,他們這些軍器所的“舊人”,或許就會一人得道,雞犬升天。
“下官杜範,見過殿下!”
一個四旬官員上前拜見,衣冠楚楚,臉麵整潔,一看就修養極好,生活極有規律。
“你就是軍器監的監丞杜範,陪孤轉一圈吧。”
軍器監是北宋時的兵器製造部門,南宋後期,製造兵器等事主要歸工部軍器所,軍器監事務稀簡,成為儲才之所。
“殿下,請!”
杜範和另一個軍器所提點官一起,帶領一群軍器所的官員,前呼後擁,開始巡查。
果然是國家重器,所到庫房,兵器、旗幟、戎帳、油漆、皮革、筋角等物,堆積如山,讓趙竑歎為觀止。
要是說有什麽遺憾,那就是似乎沒有看到多少足以讓他心動的“大殺器”。
“這種步弓,可以射多遠?”
趙竑拿起一把硬弓,好奇地問了起來。
“殿下,若是軍中善射之士,可射百步,用一石二鬥力。若是用弩弓,相對輕鬆一些,百步射四石力。對於大多數的弓箭手而言,也隻能射四五十步,最佳的殺傷範圍則是三四十步。”
隨行的工匠趕緊講解了起來。
“聽說韃靼大軍之中,他們的弓箭手可以射到兩百步。我們能造出這樣的角弓嗎?”
趙竑繼續問了起來。
“殿下,你那是道聽途說吧。再說了,韃靼距我大宋山高水遠,你又是從哪裏聽說這些事情?我大宋的世仇是北麵的金國,又關韃靼何事?殿下不會是杞人憂天吧?”
杜範輕聲笑了起來。
“實踐是檢驗真理的唯一標準。你沒有見過,不代表別人沒有。居安思危、未雨綢繆,這才是智者所為。坐井觀天、盲目自大,隻會空談,終究會被現實狠狠打臉。”
趙竑不滿地看了一眼杜範,目光又轉向工匠。
“師傅,如果要造射程更遠的角弓,有沒有可能?”
杜範臉上一紅,不過還好,沒有立刻反懟回來。
“殿下,這個小人要回去好好琢磨一下。不過,要是有實物,十有能造出來。”
沒有試過,工匠不敢輕易回複趙竑。
趙竑點了點頭。有些事情,不能操之過急。
作坊之中,“叮叮當當”的聲音不絕,許多工匠正在滿頭大汗,打造兵器。
拿起兵器仔細觀看,端詳著眼前的鐵錠,趙竑眉頭微微皺起。
鐵錠麵粗糙,有些還有細小的蜂巢狀,這和後世表麵平整光滑的鑄鐵截然不同。
隨行的官員都是小心翼翼,生怕弄髒了他們的緞靴和官服,隻有幾個年輕的官吏義無反顧,跟在了趙竑周圍。
“軍器所裏,有冶鐵爐嗎?”
趙竑的目光,看向了杜範。
“殿下,冶鐵爐包括扇者、看者、上礦者、煉者、取鉤砂者、煉生者,冶煉時臭氣熏天,又弄的城中道路肮髒,士民多有怨言。臨安城乃是行在,宮殿眾多,房屋數不勝數,因此隻有熔鐵爐,沒有冶鐵爐。”
又是杜範輕描淡寫,言語中,似乎城中以前有冶鐵爐,後被裁撤。
“你們誰知道,那裏有冶鐵爐嗎?”
趙竑問得同時,腦子快速地轉了起來,想從記憶中找出,杭州哪裏有鐵礦。
有鐵礦的地方,應該就有挖礦冶鐵的設施。
“殿下,我朝鐵礦,大都在江西、福建,以及四川。想在臨安城附近找冶鐵之地,恐怕是難了!”
杜範搖搖頭,一臉的不以為然。
堂堂皇子,跑到這肮髒的地方來,問這些低下的事情,實在是有份。
這些事情,讓下麵的官吏去跑就是了,皇子應該關注天下大事才是。
“你廢話太多。你就直說,除了臨安城,這附近的州縣山川,哪裏有冶鐵的地方?”
趙竑眉頭一皺,直接問了出來。
“殿下,你實在是太過……粗魯!”
杜範臉上一紅,轉過頭去,拂袖一聲冷哼。
看他的樣子,似乎並不打算回答趙竑的問題。
“你這個監丞,幹幹淨淨,體體麵麵,當的實在是太輕鬆了。不在其位,不謀其政。你是在其位,也不謀其政啊!一年上千貫的俸祿,你,還有你們,不覺得心裏有愧嗎?”
趙竑也是冷哼一聲,毫不客氣。
眼高手低、大話一大堆,經濟之事一概不通,說的就是這些寬袍大袖的士大夫吧。
隨著靖康之恥,宋室南渡,北宋四大冶鐵之地,徐州利國監、兗州萊蕪監、邢州棋村冶務、磁州固鎮冶務,如今都在金人治下。南宋的鐵產量,不過北宋時的兩三成,這或許也是限製南宋北伐的一個主因。
“你……簡直是豈有此理!”
杜範麵紅耳赤,就要拂袖而去,被旁邊的官員趕緊攔住。
“你才是豈有此理!”
趙竑看著杜範,肝火旺盛。
“一問三不知,還巧言令色。不諳公事,說都說不得你。你從那裏這麽大的官威?事都讓下麵的工匠和吏員做了,要你有什麽用?當擺設嗎?”
這些庸政懶政怠政不作為的官員,比貪官汙吏的危害一點不少。
“還有你們幾個,靴子幹幹淨淨。我在這庫房各處轉半圈,靴子都髒的不成樣子,可見你們是如何勤政。百姓披星戴月,一年到頭辛苦下來,所得不過六七十貫。你們真是好輕鬆,好愜意啊!”
趙竑的冷嘲熱諷聽在耳中,眾官員麵麵相覷,無一人敢吭聲。
“殿下,我朝以儒立國,國朝待士大夫優厚,乃是國法使然。殿下,這是祖宗家法,也是我朝國策、立國之本。殿下,不要太吹毛求疵了。”
又是杜範,麵紅耳赤,憤憤然說了出來。
“國朝待士大夫優厚,是讓你們來做事的,不是養一群廢物,不幹事還在這振振有詞。你這樣的官員,百無一用,真是恬不知恥!”
趙竑怒火攻心,不知不覺暴怒了起來。
這個官員,高談闊論,巧舌如簧,朝廷養這些人何用?也怪不得老百姓要罵娘!
“殿下,下官有話要說。”
旁邊的年輕官員看趙竑麵紅耳赤,梗著脖子上前,弄不好就要大打出手,趕緊插話進來。
都說這位濟國公懟天懟地,出了名的驢脾氣,今日一見,果然所言非虛。
一見麵就把軍器所的官員得罪一大片,剛猛至極,讓人敬畏。
“不要吞吞吐吐,有話直說!”
趙竑看了一眼臉色通紅的杜範,轉過頭來,麵對著年輕的綠袍官員。
奈何不了這個杜範,也惡心他一下。
不過,這個綠袍官員濃眉大眼,身板挺直,年輕硬朗,還有些稚氣,透著那麽一股青春洋溢。
年輕人,總是讓人覺得希望無限。
“殿下,下官軍器所監造官薛坦,平江府知府薛燧光乃是家父,薛極薛相公是下官祖父。”
薛坦看了看杜範,上前肅拜道。
他祖父薛極是史彌遠的左膀右臂,這其中的利害,不言而喻。
“說這麽多幹嘛?有話直說,直奔正題!”
參知政事薛極的孫子,果然是恩萌入仕,處處都是官宦子弟。這或許正是“冗官”的一個原因。
“殿下,據臣所知,紹興府會稽山有地方百姓的冶鐵爐,專門冶鐵,不知可否滿足殿下所需?”
薛坦趕緊給趙竑介紹。
見麵打招呼,不都是自報家門吧?這位皇子,可真是夠愣!
紹興府?會稽山?
趙竑點了點頭。
兩宋時期冶鐵業私營,富有的業主擁有一座乃至數座冶鐵爐、雇用人數眾多的傭工從事生產,規模化的冶鐵工場已是普遍,從采礦到冶煉,都有專門的匠工和技術工人,可以熟練進行冶鐵生產。
“薛監造,你來帶路,咱們一起去會稽山!”
趙竑立刻做了決定。
“現在?”
薛坦年輕的臉上,一陣驚愕。
這個殿下,說幹就幹,也太雷厲風行了些。
“殿下,老夫不能騎馬,就不隨殿下奔波了!”
杜範拱手草草一禮,臉卻朝向一邊。
顯然,他對趙竑的無禮,還是不能釋懷。
“老夫?我也沒指望你。”
趙竑不由得冷笑了一聲。
“老夫聊發少年狂,蘇東坡自稱“老夫”時,不過&nbp;38歲,可他活了&nbp;64歲。你杜相公想必不過四旬,大概和蘇東坡也是一樣,有&nbp;20年的奔頭。一萬年太久,隻爭朝夕。杜相公,實幹興邦,空談誤國。還是少研究什麽理學玄學,多為百姓做些實事吧。”
趙竑說完,冷哼一聲,邁步就走。
到地方山區去,道路崎嶇,又髒又帶泥的,要是把這位士大夫的官衣官靴給弄髒了,那可就玩笑開大了。
國朝待士大夫之優厚,曆朝未有。若是還不做事,欲求不滿,那就不是“士”,而是“屍”了。
他也知道,他說這些,絕對是多餘。若是士大夫可以救國,大宋也不會節節敗退,偏安江南一隅,成了現在這個樣子。
作為治國者,宋朝能有“崖山之後”,這個鍋士大夫不背,誰又來背?
“殿下,請!”
薛坦暗自佩服趙竑的耿直,隻有前行帶路。
“真是……”
留下杜範滿臉的慍怒,想要發作卻發作不出來。
“算了吧,杜相公,就連史相,濟國公都敢在大殿上公然叫板,你一個軍器監的監丞又能如何?”
工部尚書胡榘出現,皮笑肉不笑,好像勸慰,又似乎在拱火
“胡相公,史相叫的好親熱啊!在下告辭了!”
杜範冷冷一句,拱手離開,剩下胡榘麵色慍怒,悻悻一句。
“又一顆茅坑裏的石頭,又臭又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