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鬥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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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早朝結束,趙竑一頭霧水出了宮門。
    烈日當空,他卻沒有絲毫的知覺。
    朝會之上,大宋官家趙擴隻是說要舉朝慶賀,詔告太廟,慶祝皇孫誕生。至於任命自己提舉皇城司的聖旨,提都沒提。
    現在回想起來,當日趙擴展示給他的那份聖旨,似乎並沒有加蓋玉璽……
    仿佛殿上的文武百官,各色人等,都在嘲笑自己。
    中間一定出了什麽岔子,隻是自己不知道而已。
    自己失落,想必作為大宋官家的趙擴,心裏更不好受。
    堂堂一國之君,竟然在許諾了兒子之後食言,當真是顏麵無存。
    “殿下,恭喜啊!”
    “殿下,恭喜恭喜!”
    經過趙竑身邊的大臣紛紛向他道喜,就連宣繒胡榘等人也不例外。
    麵子上的事情,他們還要做到位。
    “殿下,誕下皇孫,可是大喜啊!改日到府上賀喜!”
    “殿下,大喜!大喜啊!儲君之位,咫尺之遙啊!”
    魏了翁和徐喧笑嗬嗬上前道喜。
    趙竑拱手,向二人回禮。
    他的目光掃向遠處,史彌遠扭過頭來,似乎正在向自己這裏打量。
    看到趙竑目光凝視,史彌遠拱了拱手,轉身離開,周圍的官員紛紛跟上。
    趙竑看著史彌遠等人的背影,心頭一時恍然。
    這樣踏馬的爭來奪去,有意思嗎?
    “濟國公,恭喜!”
    黑胖子梁成大一個人出了大殿,看到趙竑,竟然拱手一禮,跟著匆匆離開。
    趙竑下意識一愣,心思轉動。
    皇孫是大宋朝廷的未來,若是有人敢害皇孫,估計是史彌遠本人了。
    這些大臣,即便是攪屎棍們,恐怕還沒有這麽大的膽子。
    回到府上,來到書房中,周平和田義幾人聽說此事,紛紛趕了過來。
    “殿下,這還用說,肯定是史彌遠從中作梗了!”
    田義狠狠一句,臉色難看。
    “如果我所料不錯,肯定是楊桂枝使的手段。史彌遠的手,還伸不到禁宮之中。即便是能伸進來,反應也沒有這麽快!”
    趙竑同樣麵色凝重,卻有不同的見解。
    趙擴再軟弱可欺,他的寢殿,也不是史彌遠想進就進的。
    要真是這樣,李顧他們最起碼會通告一聲。
    徐良看著趙竑,歎息了一聲。
    “殿下,你就不能忍忍,非要休了吳氏。這就是得罪楊桂枝的後果。”
    趙竑微微一笑,沒有吭聲。
    皇室和離,非同一般民間人家。要不是吳氏死心,楊桂枝大開方便之門,趙竑也不會和吳氏如此容易“離婚”。
    不是他非要休了吳氏,而是沒有辦法。
    也由此可見,吳氏的倔強和剛烈,以及對他的痛恨。
    “徐良,說這些話也沒用。吳氏父女上門退婚,殿下總不能卑躬屈膝吧?要不是楊桂枝出麵,殿下能和吳氏解除婚約嗎?”
    周平思慮周全,輕聲說了出來。
    “楊桂枝這個老妖婆,可真是霸道!”
    田義黑著臉說道,捶了一下桌子。
    “霸道又怎樣?她連韓侂胄都敢殺,一份小小的聖旨,又豈有不敢拿的道理?”
    趙竑輕聲一句,心頭對楊桂枝,既驚詫又怒火熊熊。
    年過花甲,還如此強勢、睚眥必報,又心狠手辣,當真是讓他肝火旺盛。
    “要是能除了楊桂枝和史彌遠這兩個老賊,殿下順順利利登基,天下也太平了。”
    徐良恨恨一句,滿滿的無奈。
    “其實也不用除掉史彌遠和楊桂枝,隻要官家能身子安康,多活上幾年,熬也把史彌遠和楊桂枝給熬死了!”
    周平忽然說道,聲音裏有一絲輕鬆。
    人生七十古來稀,史彌遠和楊桂枝都已年過花甲,活不了幾年。再加上他們比趙擴年長四歲和六歲,史彌遠和楊桂枝過世,趙竑將來自然而然可以繼位了。
    趙竑暗暗搖頭。曆史上趙擴先死,至於是不是史彌遠所害,不得而知。但趙擴死在史彌遠和楊桂枝之前,卻是板上釘釘的事實。
    而且,根據曆史上的事實,嘉定十七年,皇孫兩個月夭折,緊接著趙擴病死,史彌遠狸貓換太子,推舉趙貴誠上位,是為曆史上的宋理宗。
    算起來,一切都會在今年發生,形勢逼人,迫在眉睫。
    而自己,現在還什麽都不是。
    至少,他的“父皇”趙擴,似乎還沒有立他為太子的意圖。
    “殿下,不如讓我去殺了史彌遠這老賊,一了百了!”
    田義麵紅耳赤,忍不住說道。
    “殿下,宮中有人求見!”
    李唐的聲音在房外響起。
    “快,帶進來!”
    趙竑不由得精神一振。他示意了一下,周平和田義幾人,都是退到了帷幕之後。
    “見過殿下。是李公公讓奴才來的。”
    小太監看起來聰明伶俐,恭恭敬敬上來行禮。
    “這麽熱的天,公公辛苦了!請坐!”
    趙竑請小太監坐下,下人奉上茶來。
    不用問,小太監此刻前來,肯定是有要事了。
    “殿下,奴才不敢!”
    小太監沒有坐下,而是站著,一五一十說了起來。
    “殿下,昨夜皇後過來和官家說話,她走後,聖旨就不見了。”
    “皇後?”
    趙竑一怔,隨即點了點頭。
    看來,聖旨是被皇後拿走了。而趙擴,也是默認了這一事實。
    “殿下,昨夜幾位執政大臣覲見官家,力言不可輕易更換皇城司官員,以免百官震惶,引起朝堂騷動。”
    小太監繼續說道,還偷看了一下趙竑的臉色。
    “多謝公公相告!多謝李公公!”
    趙竑心知肚明,哈哈笑了起來。
    群魔亂舞,為禍人間。可笑他們今天還和自己談笑風生,恭喜恭喜。
    “李公公讓奴才帶話,殿下何苦去得罪皇後。官家讓李公公傳話給殿下,讓殿下稍安勿躁,來日方長。”
    “多謝公公!”
    趙竑的心,慢慢沉了下去。
    看來休了吳氏,二人分道揚鑣,已經惹惱了楊皇後。
    年過花甲,還如此霸道,後宮幹政,好霸道的婦人!
    “殿下,奴才有一句話,不知當講不當講?”
    小太監小心翼翼地說道。
    “公公但說無妨!”
    趙竑朗聲說道。
    “殿下,皇城司那些人,都是殿帥的親信,後台都硬得很。殿下即便是提舉了皇城司,那些作奸犯科的事情,殿下管還是不管?與其與百官為敵,不如韜光養晦,退一步海闊天空。”
    小太監徐徐說來,吐字清晰,聲音柔和。
    “公公所言極是!多謝公公!”
    趙竑醍醐灌頂,站起身來,肅拜一禮。
    這些金玉良言,隻有宮內的要人才明白。
    看來,趙擴也不知道,他一片苦心,是給趙竑挖了個深坑。
    “殿下,奴才不敢!”
    小太監趕緊回了一禮。
    “殿下要是沒什麽事,奴才就先告退了!”
    “公公稍候!”
    趙竑從抽屜裏拿出幾塊金鋌,塞給了小太監。
    “這&nbp;0兩金鋌是給公公的,這&nbp;100兩是給李公公的!”
    “奴……奴才就多謝……殿下了!”
    小太監喜笑顏開,說話都有些發顫。
    0兩足金,可是&nbp;100貫錢,絕對的大手筆了!
    “公公應得的。公公回去,讓李公公上稟官家,孤知道官家的難處,讓官家放心修養,不用憂心。”
    趙竑臉上笑意盈盈,態度更是溫和。
    “奴才記住了!奴才告退!”
    小太監向趙竑告辭。
    “公公慢走!”
    小太監離開,趙竑坐回椅子上,皺眉沉思。
    “殿下,看來你不該休了吳氏。此事,還是有些操之過急啊!”
    徐良從幕後走了出來,同樣是臉色凝重。
    “我總不能讓我的妻子被人陷害,生個孩子也不安定。”
    趙竑輕聲一笑,反問了起來。
    “楊桂枝這樣做,你們以為是為吳氏嗎?”
    “那是為了什麽?”
    田義一驚,不明白趙竑的意思。
    “是權力,是官家動了她的奶酪!”
    周平冷聲一句,目光寒意逼人。
    “這麽多年,皇城司一直由殿前司指揮使夏震管轄,而夏震和楊桂枝的關係,不說你也知道。現在猛然換成我提舉皇城司,夏震願意嗎?楊桂枝能願意嗎?”
    千算萬算,他也想不到楊桂枝如此霸道,竟然連皇帝的聖旨也敢廢掉。
    “夏震是楊桂枝的心腹,又和史彌遠沆瀣一氣。這麽說,幾位執政大臣進宮麵聖,是史彌遠在後指使了!”
    田義恍然大悟。
    “當然是史彌遠指使了。就那幾塊老木頭,屍位素餐,想也不會想到這些事!”
    趙竑點點頭,冷哼了一聲。
    看來,想要從這些人內部打開缺口,不太容易。
    “其實殿下也不用憂心。史彌遠看起來前呼後擁,勢力斐然,其實不過是他身旁鄭之清、餘天賜寥寥幾人。至於那些四木三凶,不過是旁枝末節、土雞瓦犬,不足為患。”
    徐良斟酌著說了出來。
    “我和田義無官無職,正好可以暗中觀察這些魑魅魍魎的蹤跡。夏震和楊桂枝,隻有靠你自己了。”
    趙竑微微點頭。曆史上史彌遠發動廢黜政變的時候,都是心腹之人。兩木一宣四凶,一個都不知道詳情。
    “要我說,還是讓我伺機刺殺了史彌遠那老賊,一了百了!”
    田義狠狠說了出來。
    “千萬不要衝動!不然很有可能功虧一簣!”
    趙竑臉色凝重,斷然拒絕了田義的建議。
    史彌遠堂堂朝廷宰輔,位高權重,出門都是重兵跟隨,府上戒備森嚴,即便是有震天雷,也不是那麽容易被刺殺。
    況且,一旦用上了震天雷,用屁股想也知道是他指使。這樣一來,他就成了眾矢之的,能不能繼續當皇子,還不一定。
    田義的槍大開大合,隻適宜於戰場正麵衝殺。說到暗殺,還不如街頭閑漢。再說了,事情還沒有到圖窮匕見那一刻,不宜莽撞。
    楊桂枝雖然霸道,但她還沒有廢黜的心思,也還想不到那一步。史彌遠已經起了賊心,絕不會善罷甘休。
    現在最重要的是,史彌遠並不知道,自己已經洞悉了他“狸貓換太子”的陰謀。
    而這,才是他閃轉騰挪的根本。
    “各位兄弟,車到山前必有路。別愁眉苦臉,現在,去看一下我的胖兒子吧!”
    趙竑哈哈一笑,拉著眉頭緊皺的幾人,大踏步出了書房門。
    外麵的夏日炎炎,炙烤大地。
    趙竑心頭的鬥誌,也被激發了出來。
    權力鬥爭麵前,無所不用其極。見招拆招,兵來將擋,水來土屯就是。
    “殿下,我出去一下。”
    周平麵色陰鬱,向府外走去。
    “你去幹什麽?”
    田義詫異地問道。
    “我要反擊!”
    周平目光冷厲,甚至有些猙獰。
    “他們對殿下你不利,就是對皇孫、對我們周家不利。我豈能讓他們為所欲為?”
    周平大步離開,趙竑忍不住歎息一聲。
    史彌遠楊桂枝們肆意妄為,已經激起了眾人的鬥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