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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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屋外豔陽高照,蟬鳴高枝,讓人心煩意亂,卻是無可奈何。
    濟國公趙竑妾室周氏生下皇孫,大內皇宮和濟國公府一片喜氣洋洋,但正所謂有人歡喜有人愁,此刻都亭驛的吳府,卻是一片愁容慘淡。
    “趙竑這個狗賊,竟然和妾室周氏生下了皇孫。他真是藏得深啊!”
    大堂正位的吳府主人吳念,趙竑的前老丈人,陰著臉感慨萬千。
    “可憐我那孩兒,怎麽就沒有這樣的福氣?”
    趙竑前嶽母吳妻的臉上,也是滿滿的苦相。
    誰也沒有想到,短短幾個月過去,狗屎一堆的趙竑忽然間聲名鵲起,炙手可熱,不但差遣幹的有聲有色,還隱隱成了大宋的文壇新領袖,無出其右。
    那些劉克莊、戴複古那些大宋的詩詞大家,一時寂然無聲,似乎成了趙竑耀武揚威的背景。
    甚至,江湖詩派的詩集遲遲未出,似乎是在躲避趙竑的鋒芒。
    “趙竑風頭正盛,如日中天,也許用不了多久,就會榮登太子之位,地位更加尊寵。這真是命啊!”
    吳念幽幽的一聲感慨。
    小報上到處都是趙竑的文章,趙竑的詩集和《韃靼策》風靡臨安城,趙竑的冶鐵和火藥據說已經成功。
    如此以來,朝堂上下,無人不談趙竑,趙竑想不出名,恐怕都難。
    “這個趙竑,怎麽變得讓人認不出來!他是在裝傻充愣嗎?他為什麽要這樣啊?”
    對於趙竑的“雙麵”人生軌跡,吳妻至今是百思不得其解。
    既然和女兒分道揚鑣,又何必趕走徐姬?既然他有這麽多本事,處處向楊皇後示弱,為什麽以前沒有顯露出來?
    關鍵是,他為什麽要那樣對他們的女兒?
    “他們兩個,還有可能複合嗎?”
    吳妻小聲說了出來,自己都後悔。
    明明不可能的事情,怎麽可能?
    “想什麽呢!宗正司都出了麵,皇後都驚動了,怎麽可能複合?趙竑沒有提舉皇城司,也不知道,他會不會恨咱們?”
    想起當日到濟國公府時趙竑的反應,吳念微微有些感慨。
    他感覺得到,趙竑想和女兒繼續下去。可惜,女兒卻鐵了心要和趙竑分開。
    想起來,自己又何嚐不是在避禍。
    “一夜夫妻百日恩,他為什麽要恨咱們?況且,那些事都是皇後和史彌遠做的,又不是咱們!”
    吳妻嘴裏說道,心裏也是發虛。
    雖然吳府從來沒有想過掣肘趙竑,但說起來,還不是因為女兒,姑母楊桂枝才會遷怒於趙竑,讓他提舉皇城司的事情泡湯。
    “要不是瑩瑩非要和趙竑一刀兩斷,何至於這樣?哎,這真是……”
    吳念神色黯然,吳妻也是一時無語。
    以楊桂枝的睚眥必報,趙竑往後的日子絕不會好過。
    “瑩瑩呢,怎麽沒有看到她?”
    吳念沉默片刻,抬起頭,忽然問起了妻子。
    “我也不知道。好像昨天就沒有看見。”
    吳妻心頭一驚,趕緊喊了起來。
    “來人,去看一下,大姐在不在府裏?”
    這個孽障,可千萬不能再惹禍端。
    “王爺,快去看看,衙內提著刀,說是要去找濟國公麻煩!”
    下人匆匆來報,吳念夫妻都是一驚,趕緊出了大堂。
    果然,大院之中,五六個家丁緊緊抱住了吳峰。吳峰手裏握刀,拚命掙紮,嘴裏大罵著:
    “放開我!我要讓趙竑這個狗賊好看!”
    “兒啊!你這是要幹什麽呀?”
    吳妻膽戰心驚,跺腳問起了兒子。
    “我就是要去羞辱一下趙竑。他不讓瑩瑩好過,我也不會讓他舒服!都放開我!”
    吳妻大聲呐喊,眼看家丁們有些控製不住。
    “兒啊!你要是這樣一鬧,你妹妹還有臉在這世上待嗎?”
    吳妻大聲說道,哭泣了起來。
    吳像霜打的茄子一樣,慢慢安靜了下來。
    “吳峰,你妹妹和趙竑已經沒有了關係,各不相幹。他們兩個人合不來,兩個人都有過錯,你不能隻怪趙竑。是瑩瑩非要和趙竑分開。你不要胡鬧了,別讓人看笑話!”
    吳念也是苦苦相勸。
    “這個狗賊,看在瑩瑩的份上,便宜他了!”
    吳峰扔掉了手裏的刀,家丁趕緊撿起,鬆開了吳峰。
    “帶衙內下去歇著吧。”
    吳念擺擺手,無精打采地說道。
    眾家丁把垂頭喪氣的吳峰勸了下去,吳念夫妻唉聲歎氣,正要回後院,家丁匆匆來報。
    “王爺、夫人,大姐在賬房要了&nbp;00貫錢,有人看見她拎著包袱離開,不知去向。”
    “這個孽障,肯定是又去金陵了!”
    吳念目瞪口呆,恨恨的一聲。
    “我的兒啊!你這是要去哪兒呀?”
    吳妻連受驚嚇,心力交瘁,再也支撐不住,眼前一黑,向後倒了下去。
    “夫人!來人,快叫郎中!”
    吳念扶起妻子,大聲叫了起來。
    一個趙竑,鬧得吳府雞飛狗跳。千算萬算,這是不是自討苦吃嗎?
    運河鎮江段,一艘由南向北的商船甲板上,顏春站在船頭,看著滔滔的河水出神。
    她站在甲板上,一身青色羅衫,一把黃油傘,肌膚如玉,身姿綽約,風韻動人。
    幾個紈絝浪蕩子被美色吸引,想要上去搭訕,被一旁警戒的張開等人怒目逼退。
    “主人,外麵太熱,還是回艙裏歇著吧。”
    豔陽高照,顏春沒有理睬張開,頭也不回。
    “臨安城有什麽消息嗎?”
    “濟國公趙竑有了個兒子,被封為……”
    張開話未說完,已經被顏春粗暴地打斷。
    “說什麽狗屁?我是問你,有沒有其它的消息?”
    顏春語氣尖厲,引得船頭上的其他旅人紛紛觀望。
    “其它的……聽聞真德秀要被調回朝堂,現在趙竑和史彌遠鬥的愈演愈烈。想來趙竑的處境比較艱難。”
    張開小聲說著,暗暗出了口氣。
    這尊大神,終於給送走了。
    同時,他也是暗暗納悶,趙竑的妾室生下男丁,和主人又有什麽關係?
    從小到大,一直被驕縱慣養、自以為自己可以擁有整個世界,當遇到不能接受的現實,立刻變的不知所措,選擇了逃避。
    想起來,自從趙竑接他的妾室周氏回府,主人就再也沒有去見過趙竑。
    難道說,主人真的愛上了這個浪蕩子?
    “趙竑那個蠢貨,他怎麽會是史彌遠的對手?想要和史彌遠爭,不知會死的多慘!可惜了他那一身的才華!”
    顏春冷冷一聲,似乎很不看好趙竑。
    “張開,你說趙竑那個笨蛋,他能鬥過史彌遠嗎?”
    果然,上一句不提趙竑,下一句又關心起了趙竑。
    張開暗暗搖頭,實話實說。
    “主人,史彌遠把持朝政,權勢滔天,連大宋官家都要讓他幾分。趙竑隻是個皇子,無權無勢,恐怕不是史彌遠的對手。”
    關心則亂。主人三句話不離趙竑,看來確實是愛上趙竑了。
    趙竑這小子,身在福中不知福,主人這樣的美人都不知道珍惜,簡直是暴殄天物。
    “以你看,是史彌遠繼續當政,還是趙竑登基大寶,對……更有好處?”
    看到張開猶猶豫豫的樣子,顏春眼睛一瞪。
    “這才是大事!不要關注那些細枝末節,沒有什麽作用!”
    “是是是!趙竑敢和史彌遠對著幹,可見其性格剛猛。他能詩文,又會冶鐵,通實務,有些本事。史彌遠當政,與韃靼眉來眼去,欲謀大金。若是趙竑能當大宋皇帝,想必絕不甘心受韃靼的淩辱,必會發兵抵擋。”
    張開心知肚明,說的也是通透。
    “主人,即便趙竑有了兒子,大宋官家有了皇孫,但趙竑現在還隻是個皇子,楊皇後對他耿耿於懷,趙竑想要扳倒史彌遠,當上太子,甚至是皇帝,恐怕不太容易。”
    談及趙竑的前程,張開也是搖頭歎息。
    “金國那邊,有什麽事情嗎?”
    顏春聲音苦澀,讓張開立刻提起了精神。
    “五月,大金國先遣尚書令史李唐英至宋滁州通好。六月,金國又遣樞密判官伊喇布哈到宋光州榜諭,誓言不再南侵。月前,大名府知府蘇椿等舉城投歸宋廷將領彭義斌。彭義斌率部到了河北恩州,為蒙古萬戶史無倪所敗。”
    張開知道的不少,一口氣說了出來。
    “看來,河北和山東是要大亂了。”
    顏春感慨地一句,依然頭也不回。
    “大金國朝中,還有什麽事嗎?”
    “就在月初,圖克坦氏被立為皇後。樞密副使完顏賽不為被任為平章政事,參知政事特嘉尉忻為右丞,李蹊為翰林承旨,仍權參政。其它就沒有什麽了。”
    張開看了看周圍,小心翼翼說道。
    “韃靼那邊,有什麽動靜嗎?”
    其實她想問的是,韃靼大軍西征的情況,以及韃靼大軍是否班師回了漠北。
    “從西域來的商人說,韃靼大軍已經回軍撒馬爾罕。想來用不了幾個月,韃靼大軍就要回到漠北了。”
    張開說著,臉色也變得陰沉下來。
    “韃靼大軍西征歸來,好日子恐怕要到頭了。”
    顏春低聲一句,看著船隻進入了長江,眉頭緊皺。
    “主人,回去歇息一陣子,家裏人惦記的緊。什麽時候想來臨安城,再來就是。”
    張開輕聲勸慰著悶悶不樂的顏春。
    他們把顏春送到淮水,再次返回臨安城。至於顏春還會不會再來,他們誰也不能確定。
    最好是永遠不要來了,免得他們提心吊膽。
    “臨安城這個破地方,再也不來了!”
    顏春看著江水,臉上烏雲密布,忽然又抬起頭來。
    “張開,這些事情,得讓趙竑知道,讓臨安城的士民們知道。”
    她不想再見趙竑,就讓張開把消息送去。
    臨安城,她是不想來了,最好是江南也不再來了。
    “主人,趙竑隻是個無足輕重的皇子,告訴他這些,恐怕也無關大局。”
    張開忍不住說道。
    韃靼西征回師的消息告訴趙竑,他無權無勢,又有什麽用處?
    主人年輕,心思善變,一天一個想法。也許回去不了多久,主人就會又急著要回來。
    “無足輕重?那就想辦法讓他變的舉足輕重!”
    顏春說著,不自覺興奮了起來,有些躊躇滿誌的感覺。
    也許隻有趙竑當上了太子,甚至登基為帝,眼前的危局才有一絲化解的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