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拉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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臨安城,大內之中,死一般的瘮人,除了警戒的禁軍,黑漆漆一片。
“馮虞候,今天是你當值,辛苦了!”
福寧殿大殿前,看到殿前司都虞候馮樹帶著禁軍在宮門前值守,李顧嘴裏嗬著熱氣,笑眯眯一禮。
“李公公,為官家效命,沒什麽辛苦的!”
馮樹嘿嘿一笑,縮著脖子,抱拳行禮。
其實他也不過是來晃一圈,然後就回去呼呼睡大覺或者其它勾當了。
天天都轉來轉去的,年複一年,也沒見過出過什麽事情。
“馮虞候,最近有沒有“關撲”啊?”
李顧壓低了聲音,滿臉堆笑。
“別提了!運氣糟透了!”
馮樹搖了搖頭,愁眉苦臉地一句。
他看了看周圍,上前輕聲說道:
“李公公,要是手頭寬裕的話,借兄弟點?”
何止糟透了,簡直是背到家了。
兩個人經常在宮中碰麵,早已經熟得不能再熟,說話也是沒有任何回避。
“馮虞候,借一步說話!”
李顧暗暗冷笑。看來太子估計的沒錯,這個馮樹,果然是欠債累累,連他都借上了。
“太子殿下托老奴捎句話給馮虞候,有空去太子宮一次。”
李顧在馮樹耳邊輕聲說道,又加了一句。
“人多耳雜,馮虞候自己當心。”
李顧離開,馮樹看著他的背影,暗暗出神。
太子叫自己去,到底所為何事?
太子有錢,也許可以……
馮樹的眼睛,突然亮了起來。
躲在隱蔽處觀察了半天,馮樹才以迅雷不及掩耳盜鈴之勢,偷偷潛進了太子宮。
“馮樹見過太子殿下!”
馮樹進來,看到殿中隻有趙竑一人,正在獨自飲茶,趕緊上前行禮。
“馮虞候,久仰,久仰!請坐。”
趙竑滿麵笑容,指了一下一旁的椅子。
“來,寒夜漫漫,喝杯熱茶!”
“多謝殿下!”
馮樹在椅子上坐下,端起茶杯,笑著問道。
“不知殿下深夜召下官前來,所為何事?”
想來,恐怕是趙竑要借點禁軍,幹點私活吧。
借錢的事情,該怎麽開口......
“馮虞候,孤請你過來,是想和馮虞候交個朋友。”
趙竑笑眯眯開了口。
看這個馮樹漫不經心、大大咧咧的樣子,本朝太子一職之卑微,可見一斑。
皇帝與士大夫共治天下。皇權被大大削弱,皇帝被關在了皇宮之內,士大夫一家獨大,掌控朝野,還談什麽乾坤獨斷,君臨天下。
沒有強有力的皇權,沒有一個強大的國家領袖,一群先天性不足、讀四書五經的書生,怎能喚起國民的熱血。
“殿下,下官不敢!”
嘴裏說著“不敢”,馮樹滿臉笑容,架勢大馬金刀,卻是毫不客氣。
交個朋友,這樣總能借到錢吧?
“馮虞候,你精明強幹,一身的本事。呆在殿前司虞候這個位子上,有些年頭了吧?”
私下裏調查得知,這家夥以前也是精明強幹,很得殿帥夏震的器重。再加上這家夥野心勃勃,和自己的上官、殿前司副指揮使徐儀明爭暗鬥,總想上爬。
要不是好賭,缺口還真不容易打開。
有野心就好,有野心就是有欲望,這就是弱點。
“回殿下,已經有五年了。”
馮樹的目光中,很是有些驕傲。
三十五六歲擔任殿前司虞候,的確值得驕傲。
“五年了,人生苦短,又有幾個五年?馮虞候才大堪用,精明強幹,就不想再向前一步嗎?”
趙竑說著假話,輕聲詢問道。
“殿下,這是何意?”
馮樹一怔,下意識問道,都忘了借錢的事。
“馮虞候,殿前司副指揮使徐儀,這個人怎麽樣?”
趙竑麵帶微笑,向馮樹問道。
“殿下,這怎麽說……”
馮樹尷尬地一笑。
“說實話就是。官家上次也問我,殿前司幾個將領如何,其中就包括你馮虞候。徐儀嘛,此人我不太熟悉。”
趙竑笑著問道,依然是不動聲色。
“殿下,據下官所知,徐儀這個人不錯,但有點貪財,還有就是太貪,兄弟們怨聲不小。”
聽到皇帝也在問詢,馮樹眼神亮了起來,但還是沒有直說。
如果能更進一步,得到的孝敬也要多得多。那些個賭債,也許很快就會還上。
“殿前司副指揮使徐儀,其人囂張跋扈,尤其是他處事不公,人又貪鄙,將士們很有怨言。我也是這樣認為。”
趙竑替馮樹說了下去,而且是語出驚人。
“殿前司指揮使夏震,呆在指揮使這個位子上,已經有十幾年了。太久了,也該換人了。”
“殿前司……指揮……夏帥!”
馮樹驚詫之餘,很快反應了過來。
他不可思議地看著趙竑,顫聲問了起來。
“太子殿……下,你……的意思是……”
殿前司指揮使可是從二品,位高權重。他這個殿前司虞候,不過是區區五品。無論是從權,還是從錢,都是相差甚遠。
趙竑說這話,不是要讓他取而代之吧?
馮樹的反應看在眼中,趙竑心頭大定。
榮華富貴,尤其是足以改變人生的機會麵前,馮樹也沒有免俗。
“孤對馮虞候很是欣賞。官家病重,日後孤若是登基,殿前司指揮使一職,非馮虞候莫屬。”
趙竑盯著馮樹,輕聲說了出來。
“殿……下,此……話當……真?”
馮樹不自覺站起身來,臉上的肌肉都開始發抖。
殿帥和都虞候,那可不是一個等量級,興許一輩子也達不到那個高度。
他是一介武官,夏震可是士大夫。武官成為殿帥,這可真是天上掉餡餅的大事!
“孤是大宋儲君,堂堂七尺男兒,又怎會信口開河,讓天下人恥笑。”
趙竑冷笑一聲,跟著從桌下取出一個小木盒,遞了過去。
“殿……下,這又是何……意?”
馮樹眼神中的驚訝和貪婪一閃而過。
不用說,這裏麵是見麵禮了。
“馮虞候,這不過是見麵禮,三千貫而已。孤登基之後,孤還有兩萬貫送上。”
果然,趙竑輕聲說了出來。
“兩萬……貫!”
馮樹心頭巨震,小心髒狂跳了起來。
兩萬貫,足夠解決他眼前所有的麻煩和困境了。
“馮虞候,機不可失,時不再來。人生中最差的就是機會,你說呢。”
趙竑給馮樹做起了人生導師。
“殿下,無功不受祿。你要下官做些什麽,盡管直言就是!”
馮樹激動之餘,終於清醒了一些。
想要得到夢想中的榮華富貴,他得有投名狀。
“馮虞候,你是個聰明人,我也不隱瞞。”
趙竑麵色變的凝重。
“我隻要你即日起,和你的麾下歸孤調遣即可。”
趙竑目光灼灼,緊盯著忐忑不安的馮樹。
“隻要你馮虞候助孤登上皇位,你便是擁立之功。孤許過的承諾不變,還另有重謝,永不相負!”
馮樹眼神驚詫,呆呆地看著趙竑。
趙竑這話,到底是什麽意思?
“馮虞候,開禧年間,夏震誅殺朝廷重臣韓侂胄,這件事,你知道嗎?”
趙竑麵色平靜,看向了惴惴不安的馮樹。
要是馮樹敢出爾反爾,他不介意痛下殺手。
“回殿下,這事下官知道。下官當時隻是班直的一名禁軍,但未曾親身參會此事!”
馮樹點頭哈腰說道。
趙擴執政早期,大宋開禧北伐失敗,時任中軍統製、權管殿前司公事的夏震在皇後楊桂枝、禮部侍郎史彌遠等的指使下,將發動戰爭的權臣、平章軍國事韓侂胄在上朝途中暗殺。
事後,南宋朝廷遵照金朝的要求,把太師韓侂胄的頭割下,派使臣送到金朝,簽訂喪權辱國的“嘉定和議”,時人有詩嘲諷南宋朝廷:
“自古和戎有大權,
未聞函首可安邊。
生靈肝腦空塗地,
祖父冤仇共戴天。”
而作為當時的宮中禁軍,馮樹對暗殺韓侂胄一事,當然是一清二楚。
趙竑這話,不是要他劫殺當朝宰相史彌遠吧?
“馮虞候,夏震暗殺朝廷重臣,換得一世富貴,封妻蔭子。機會就在眼前,不知你,有沒有這個膽量?”
趙竑端起了茶杯,做了個請的手勢。
馮樹端起茶杯,手指微微顫抖,可見內心的緊張。
“殿下,下官唯殿下馬首是瞻。可是下官區區一個殿前司虞候,上麵還有夏殿帥和副帥徐儀。下官就是想為殿下效命,恐怕也是無能為力。”
馮樹按捺下心頭的驚愕,小心翼翼地說道。
他雖然負責內廷的護衛,但職位上卻差了兩級。負責外朝的殿前司副指揮使徐儀,便是他的頂頭上司。
刺殺史彌遠,即便他有這膽,恐怕也調不動禁軍。
“馮虞候不用擔心。夏震和徐儀,自有我對付。你隻要蟄伏,見機行事即可,不到萬不得已,不需要你做些什麽。”
果然,趙竑鎮定自若,輕聲說了出來。
“殿.....下,你一......定要除......掉夏震和徐儀?”
馮樹牙齒打顫,哆哆嗦嗦問道。
“這些你不用問,到時候自然知道。”
趙竑鎮定地一笑,似乎一切都在彀中。
“那就好,那就好!”
馮樹滿臉賠笑,很快又惴惴不安,問了起來。
“殿下,皇後那邊……”
誰都知道,楊桂枝把持禁宮,沒有她的點頭,自己就是想幫趙竑,恐怕也孤掌難鳴。
“皇後對皇孫很是喜歡。孤當上太子,皇後也是出了不少力。還有,皇後的侄女楊意楊小娘子,和孤已經是……再說了,此事也牽扯不到皇後。”
趙竑輕描淡寫地說道。
“殿下,原來如此!這就好辦多了!”
馮樹抹了一把冷汗,隨即笑意盈盈。
趙竑是當朝太子、大宋儲君,官家命不久矣,他又不會謀反,應該是要自保而已。
這風險不大,利潤卻是足夠誘人。
趙竑和皇後侄女楊意情投意合,宮中傳的沸沸揚揚,他也曾不止一次看聽到趙竑楊意郎情妾意,勾搭成奸。
今日聽趙竑這樣說,看來是確有其事,弄不好已經花前月下了。
“不瞞殿下,近日宮中禁軍調動,夏元民和徐儀都被私下裏調進了內朝,想來和官家的病情有關。”
吃人嘴短,拿人手短。馮樹不自覺間,吐露真言。
“官家的病情加重,孤自然知道。馮虞候有心了。馮虞候仍是值守福寧殿和坤寧殿嗎?”
天天要去問安,趙擴的病情,趙竑自然知道。
“殿下明察。夏元民和徐儀守外,下官守內。夏帥叮囑下官,不得妄自出宮,脫離職守。”
馮樹一五一十,和盤托出。
要是連這些都不告訴趙竑,恐怕投名狀不夠份量。
果然如此,趙竑拱手一禮。
“馮虞候,多謝了!”
“馮樹願為太子殿下效命,唯太子馬首是瞻!”
馮樹站了起來,抱拳行禮,恭恭敬敬。
他雖然爛賭,卻不糊塗,已經猜出了一絲端倪,明白史彌遠夏震要對趙竑不利。
隻是他還沒有想到,史彌遠夏震要廢黜太子,另立新君。
當然,夏震也不會將這些私密之事告訴他。
“馮虞候,夏震耳目眾多,還是要小心謹慎,切不可誤了大事。”
趙竑鄭重叮囑了起來,眼神變的冷厲。
“馮虞候記住了,孤有言在先,馮虞候的恩情,孤必有厚報!馮虞候若是敢背信棄義,孤也絕不會輕易放過!”
恩威兼施,自古皆然。
這個馮樹,眼神猙獰,絕對是個狠人。
一句話,一個極端精致的利己主義者。
“殿下所言極是,馮樹謹記在心!”
馮樹汗流浹背,恭恭敬敬,再次抱拳行禮,還不忘拿起了木盒。
“殿下,要是沒什麽事,馮樹就告退了!”
以趙竑的實力,即便是一個無權無勢的太子,整治他一個五品的武官,還不是小菜一碟。
更何況,趙竑這個東宮太子的身後,可是有一大群清流。他們也許對付不了史彌遠,但對自己一個小小的武官,還是遊刃有餘。
“馮虞候,請便。”
趙竑端起了茶杯,麵色變的溫和。
話已說盡,馮樹是個明白人,不會理解不了他話裏的意思。
不過,有了馮樹做內應,成功的機率又要高上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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