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態度很明確：無論你們作何決定，我都不會過多幹預。
    林北辰也很想看看，許方這些人會如何抉擇。
    若換作是他，絕不會心慈手軟。
    背叛者永遠不值得原諒！此刻他或許真心懺悔，但那是因為性命受到威脅。等到日後形勢有變，這種人必定第一個倒戈相向。對這種人仁慈，就是對自己殘忍。當然，也不排除確有真心悔過的可能。
    可為什麽要去冒這個風險呢？
    “師父，您覺得該如何處置？“
    許方隨即向許固請示。
    許固卻搖了搖頭，語重心長地對他說：
    “你已經長大了。我這把老骨頭領導無方，才讓陰陽道淪落至此。孩子，不必事事問我，按照你自己的心意去做便是。”
    “往後，還要靠你照顧師弟師妹們。”
    許固對許方寄與厚望，完全將他視為自己的繼承人。
    現在看來，許方比他預想的更加成熟穩重。
    之前的情況他也有所了解，許方為了保全師弟師妹忍辱負重，能做到這一點極為不易，但許方終究是堅持下來了。
    “許蘭、夏尤，你們聽好。”
    許方突然正色對師弟師妹說道。
    許蘭與夏尤立刻神情一凜，專注聆聽。
    “這世上隻有死人最能保守秘密。或許他此刻確是真心悔過，但我無法保證他日後不會變卦。”
    “即便他未來大概率會信守承諾。”
    “可哪怕隻有萬分之一的隱患，我們也不值得去冒這個險。”
    話音剛落，靈狐嘯天便知大限已至。
    不等他開口辯解，砰然槍聲驟然在林間回蕩。
    又是一聲槍響。
    靈狐嘯天直挺挺地栽倒在地。
    額頭上赫然多了一個彈孔。
    許蘭與夏尤的臉色瞬間慘白。
    看著殷紅的鮮血漫延開來，兩人隻覺胃裏翻江倒海。好在之前已見識過血腥場麵，此刻尚能強自鎮定。經曆此番風波，許蘭與夏尤都不願再軟弱下去。
    他們心知肚明，公羊炳父子是如何對待他們的。
    道門中其他師兄師姐又是如何冷漠以對。
    他們既不傻，也不瞎。
    自然將一切看得分明。
    “你們是否覺得師兄太過殘忍？“
    許方直視著夏尤和許蘭，想看清他們真實的反應。
    結果並未讓他失望。
    他在兩人眼中沒有看到絲毫憐憫之色。
    方才的靈狐嘯天或許確實可憐，但絕不值得同情。
    落得如此下場，全是他咎由自取。
    天作孽，猶可違；自作孽，不可活。
    “該離開這個是非之地了。”
    “恐怕要不了多久，公羊炳他們就會追來。”
    林北辰出聲提醒，隨後眾人動身離開陰陽道。
    ……
    “不知諸位日後有何打算？“
    林北辰詢問道。
    此時他們已離開陰陽道。
    他其實有意將這幾位引薦給軍方。
    讓軍方配備幾位道門顧問也是不錯的選擇。
    聽到林北辰的問話，許固一時不知如何作答。
    他不願也不甘心讓陰陽道就此落入公羊炳掌控。
    更不能眼睜睜看著陰陽道成為眾矢之的。
    他本想找幾位老友商議如何應對陰陽道劇變。
    可他深知欠了林北辰莫大人情。
    必須認真回應林北辰的詢問。
    許方、許蘭和夏尤是他最大的牽掛，如今他們有家難回。
    日後該何去何從？
    沉思良久，許固終於向林北辰反問：
    “不知小友有何建議？我們暫時尚無去處。”
    見對方如此通透，林北辰當即笑道：“軍方目前已與道門建立起穩固聯係，正需要幾位中間人牽線搭橋，我看諸位再合適不過。”
    “與各方道門及軍方建立聯係，也能助你們洗刷陰陽道的汙名。待清除那些敗類後，你們大可重建一個新的陰陽道。”
    原本縈繞心頭的無奈與迷茫，頃刻間煙消雲散。
    許固原本以為林北辰會向他們提出某些條件，卻沒料到最終會是這樣的安排。對方竟打算讓他們擔任軍方與道門之間的聯絡人，從而逐步改變陰陽道的現狀。
    如此一來，陰陽道便有機會洗刷過去的汙名。
    他們甚至有望重建一個新的陰陽道。
    要說心中毫無觸動，那絕對是假話。
    許固萬萬沒想到林北辰會這樣對待他們。
    他本以為需要付出某些代價，比如自由。
    不過，就算真要付出這樣的代價，他也不會有什麽怨言。
    畢竟他本來已是將死之人。
    若不是林北辰出手相救，他早就沒命了。
    “多謝您，不論這是您師父的意思，還是您自己的意思，這份恩情我銘記於心。”
    許固說著便要下跪行大禮。
    林北辰被他這舉動嚇了一跳。
    “不必如此，真的不必。你們能活下來，也算你我之間有緣。我原本去陰陽道，是想和你們做一筆交易。”
    “隻可惜，你們那裏的狀況實在令我失望。”
    “所謂的陰陽家早已被我解決，他們的傳承道統也落入我手。我本打算與你們交換、各取所需，誰想會變成這樣。”林北辰這番話再次讓許固震驚不已，同時也令他雙手因激動而微微發顫。
    他幾乎不敢相信自己聽到的是真的。
    但他也明白，眼前這位年紀輕輕的修士，並不是個隨口說笑的人。
    既然他都這麽說了。
    那這件事，十有八九就是真的了。
    若真如此，陰陽道的傳承便有望徹底補全。這是曆代執掌者都夢寐以求的夙願，沒想到竟會在此地得以實現。
    但很快，他又想起林北辰剛才提到的“交易“二字。
    也就是說，這東西不是白送的，他必須付出相應的代價。
    可現在的許固囊空如洗，又能拿出什麽讓林北辰心動的東西呢？
    左思右想，他最終隻能長歎一聲。
    若是從前，他尚能拿出大筆財富作為交換。
    但如今的他身無長物，陰陽道也早已淪為公羊炳父子的私產。
    “唉，真是造孽啊。”
    許固想到公羊炳父子打著“補全道統“的旗號，竟不惜與櫻花國陰陽家勾結，做出種種喪心病狂之事。可他們又怎會知道，真正的道統早已落入這位年輕人手中，而陰陽家也早已不複存在。
    這消息實在太過驚人。
    若不是林北辰親口所說，換作旁人提起，他斷然不會相信。
    “恩公，我願為您做牛做馬，以此換取陰陽道的完整傳承。”
    許方忽然跪了下來。
    他的語氣極為誠懇。
    神情也是無比肅穆。
    無一不表明他是認真的。
    見狀，許固也緊隨其後跪下。
    “俺也一樣。”
    比起師兄的長篇大論，他的話簡潔許多。
    師兄怎麽做，他就怎麽做，絕不讓師兄一人承擔。
    “我……我我也願意。”許蘭稍作猶豫，最終鼓起勇氣站了出來。
    師兄妹三人同心，共同進退。
    “不必如此。看你們三人誠心一片，我便直接將這道統送給你們，也算物歸原主。你們眼下的處境，我豈會不清楚。”
    “若是沒有發生這些事，我自然不會客氣。”
    “若你們實在過意不去，就當欠我一個人情，日後有機會再還吧。”林北辰搖了搖頭。先前所說的交易，本也隻是順手賺點外快的手段。
    錢財並不重要，他隻是想找個合適的理由將道統歸還陰陽道。
    若直接白送，總歸不太妥當。
    牽扯太多因果，也非好事。
    他一個外人，歸還了陰陽道數十甚至數百年來都無法尋回的道統傳承。
    若還不收取任何回報。
    這無論如何也說不過去。
    林北辰的話並未讓三人立刻起身。
    三個年輕人仍跪在地上，態度十分堅決。
    世上沒有白得的饋贈，公羊炳父子的事已讓他們看清現實。如今要他們毫無負擔地接受救命恩人如此厚重的恩賜，他們實在難以心安，覺得這樣太對不起林北辰。
    見他們如此，林北辰隻得再次開口：
    “你們都起來吧。”
    然而這話並未起到什麽作用。
    三人依舊長跪不起，目光堅定無比。
    就連起初有些猶豫的許蘭，此時也下定決心要報答恩情。
    即便來世做牛做馬，她也心甘情願。
    畢竟，是這位恩公救了她爺爺的性命。
    三個小家夥的舉動，讓林北辰心中不禁湧起一陣暖意。
    他轉頭對許固含笑說道：“你能擁有這樣三位徒弟，實在是一種難得的福氣。”
    能夠收到如此重視情義、懂得感恩的弟子，確實稱得上運氣極佳。
    要知道，為師者往往承擔著高風險，回報卻未必豐厚。”一日為師，終身為父“這句話說來容易，可真正能將這份信念貫徹始終的人，實在少之又少。當然，這也與為師者的教導方式息息相關，終究是因人而異。
    “你們三個就不必操心我了，我這身子骨還硬朗著呢。”
    許固先是對林北辰頷首回應，隨即看向許方、夏尤和許蘭說道。
    “你們就專心負責軍方與道門之間的聯絡協調，這對你們而言也是很好的曆練機會。除非遇到特別棘手的情況，否則我不會輕易插手，往後要靠你們自己去闖蕩了。我會跟在艾修斯先生身邊。”
    他的意思很明確。
    報恩這種事，還輪不到這些小輩來承擔。
    更何況，以他們目前的能力，確實難以給林北辰提供實質性的幫助。
    事實上，不僅這三個年輕人幫不上什麽忙，就連許固本人，眼下對林北辰所能起的作用也相當有限。他們真正的價值，要等到日後重振陰陽道、站穩腳跟之後，才能逐漸顯現出來。
    “許固前輩，您和我師傅本就是故交，咱們之間不必如此客套。快請起吧，你們這樣一直跪著，反倒讓我不知如何是好了。”林北辰語氣平和地說著，同時俯身將三個年輕人一一扶起。
    看得出來，如果他不親自伸手，這幾個倔強的孩子恐怕會一直跪下去。
    “就照我之前說的，日後若真有需要，我自然會來找你們。就當是你們欠我一個人情，不必將此事時刻掛在心上。”
    “眼下最重要的，是好好發展陰陽道。現在的你們，確實還幫不上我什麽。”
    他將之前的想法又清晰地重申了一遍。
    話已至此，如果他們再堅持己見，就未免有些強人所難了。許方幾人倒也並非不通情理，他們本意是報恩，而非添亂。他們也真切地意識到，林北辰目前確實不需要他們的幫助——更準確地說，是以他們當前的能力，還遠遠達不到能幫助他的程度。
    這一點雖然有些打擊人，但卻是無法回避的現實。
    “你們也別叫我恩公了，叫我師兄就好，或者直接喊我名字也行。”
    不等幾人回應，林北辰又補充道。
    “恩公“這個稱呼，他實在覺得有些別扭，仿佛自己一下子老了許多歲似的。
    “好的，師兄。”
    許方第一個應聲道。
    他對林北辰是發自內心的敬佩。
    明明是同齡人，林北辰卻已經強大到令人望塵莫及。
    他不禁暗想：如果自己也能擁有林北辰那樣的實力，師弟師妹們或許就能少受些苦。歸根結底，還是自己太弱了，現在的力量還遠遠不夠。
    夏尤和許蘭也對林北辰抱有同樣的尊敬之情。
    ……
    這件事總算告一段落。
    這完全是個意外，林北辰最初並未料到陰陽道內部的情況如此複雜。
    與此同時，櫻花國那邊的消息也陸續傳回華夏。陰陽家被徹底鏟除的消息，在華夏高層引起了震動——究竟是哪位豪傑所為？是華夏內部的人嗎？從時間上推算，前後不過短短數日，竟能完成如此壯舉？
    也有人猜測，莫非是櫻花國內部出現了問題？否則怎麽可能如此迅速？這種推測，其實已經相當接近真相了。
    林北辰之所以能順利解決陰陽家，一方麵憑借的是自身強大的實力，另一方麵，也確實有“內應“提供了便利。若不是那位酒館老板及時提供了陰陽家高層的動向情報，林北辰也難以掌握如此精準的時機。多種因素迭加，再加上幾分運氣，最終導致了陰陽家的覆滅。
    “餘風啊，這件事的前因後果，你應該清楚吧？“
    餘天一得知消息，便回家向餘風詢問詳情。
    時間點上實在太巧合了——林北辰和餘風剛從櫻花國回來，就傳來了這樣的消息。而且林北辰出發前也曾提過，要去破壞櫻花國的龍脈。要動龍脈，勢必會與陰陽家發生衝突，可誰能想到，結局竟是陰陽家被連根拔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