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高洋暴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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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陳霸先擊退後,高洋把更多的心思放在了國內事務。
一是讓高睿接著修長城,一次性集結一百八十萬人修築長城,從幽州夏口向西延伸到恒州,共九百多裏長。
二是支持佛教打擊道教。高洋來到鄴城,親自主持了佛道二教的一次公開辯論,結果道教這邊的高僧辯論失敗,高洋就敕令道士都剃掉頭發當和尚,有人不服從,高洋殺了四人,道士們才徹底服氣,於是北齊境內就沒有道士了。當時的天下,無論北齊、北周還是南陳,都是崇尚佛教的,在刀光劍影的爭霸賽之外,佛教在精神世界也是開疆拓土,不斷吞噬道教等其他意識形態的地盤。
三是動用三十萬民工,擴修銅雀、金虎、冰井三台。曹操一直是高洋的偶像,曹操北擊烏桓觀滄海,高洋也有北擊契丹登碣石,既然曹操可以修築銅雀、金虎、冰井三台飲酒賦詩,為何我高洋不可以?
帝王嘛,不搞點大工程,那怎麽凸顯自己的權力和財富呢?漸漸地,高洋開始沉浸在自己的文治武功裏,不可自拔。
1.恣意妄為
越是沉浸在國內事務中,高洋的心就越不安,一個偌大的國家,有那麽多百姓要管理,有那麽多王公貴族要養活,有那麽多軍政大佬的情緒要照顧到,這種壓力讓高洋應對吃力,他開始神經質了,開始用酒精來麻痹自己,開始表現得行為怪誕。不久,高洋開啟了暴走模式。
有時親自參與歌舞,又唱又跳,從早到晚沒日沒夜;有時披散頭發,穿上胡服,披紅掛綠;有時卻又裸露著身體,塗脂抹粉;有時騎著驢、牛、駱駝、白象,連鞍子和勒繩也不用;有時大夏天在太陽下曬身子;有時大冬天脫去衣服狂奔。跟從他的人受不了這麽折騰,高洋卻全不當一回事。
有時讓崔季舒、劉桃枝背著他走,自己挎著胡鼓用手拍得咚咚響。元勳和貴戚之家,隻要高洋看上的女人,直接就撲上去狂啃,和妹子們深入探討生理健康課題。厭倦後,高洋覺得這些貴婦沒意思,個個矯揉造作,不如風塵女子來得刺激,於是他在集市上穿遊而行,出入煙花柳巷,累了困了就在街頭枕著妹子睡覺。
三台的梁柱高達二十七尺,兩柱之間相距二百多尺,工匠上去都感到危險畏懼,需要在身上係繩子防止出意外,但高洋爬上三台的梁脊快步小跑,竟然一點也不害怕。跑著跑著還不時來點極限動作,耍耍街舞,居然符合節奏,旁邊看的人嚇得汗毛直豎,後背發涼。
高洋的言行,可以說是一位街頭行為藝術大師,放在現在搞直播,那是要大紅大紫的。慢慢地,高洋的癲狂行為就流傳開來了,帝國從上到下,從百官到庶民都知道高洋瘋了。這一切,高演、高浚、高湛等兄弟隻是靜靜看著,他們對此表示懷疑。
一天,高洋帶著劉桃枝、趙道德等人又出宮遊玩,這時候迎麵走來一個少婦,妖嬈苗條十分高冷。我高洋是什麽人?皇帝呀,任何女人不得在我麵前服服帖帖,你居然在我麵前玩兒高冷,看我怎麽收拾你。
“妹子,你覺得當今天子怎麽樣呀?”高洋嘴裏叼著一草根,輕佻地問。
少婦哪兒知道眼前這位爺是當今天子?她隻是隨口一說:“天子?整天瘋瘋癲癲的,哪兒有什麽天子的樣子。”
“嗬嗬,你說得對。”高洋開始發笑,笑得很陰森。高洋一示意,劉桃枝的刀就捅穿了該妹子的肚子,妹子捧著肚子倒在地上,似乎要對高洋說些什麽。高洋蹲下來,摸著少婦的臉龐說:“朕就是當今天子。”
為了方便殺人,高洋令劉桃枝製作各種刑具,並把作案工具全部都擺放在皇宮各個地方,這樣,高洋有需要的時候就能隨時取來工具。故而,朝堂上、後宮裏、三台中到處可見大鐵鍋、長鋸子、大鍘刀、大石碓,隻要高洋喝醉了,就開始殺人遊戲,大部分被肢解,有的扔水裏,有的扔火裏,不留全屍。
這一套殺人工具剛做好,高洋就要找人開刀,他拿出花名冊,這麽隨便一指,選中了都督韓哲。韓哲聽說皇帝召見自己,傳話的人也沒說什麽原因,還以為高洋要給自己加工資,滿懷期待就來了。結果,韓哲一進來就被劉桃枝、趙道德二人按住了。韓哲一抬頭,看到一整套刑具擺在眼前,頓時傻了眼。
“朕這裏剛剛定製了一套工具,想試試威力,韓都督,你可否幫朕一試?”高洋撫摸著一把鍘刀,淡淡地說。
“啊?陛······陛下!”韓哲嘴上開始哆嗦,心裏想著,難道自己貪汙受賄的事情被舉報了,皇帝為何要這樣對我。韓哲一個勁兒地求饒:“陛下,微臣實在沒有罪過呀。”“沒有罪過?為什麽祖珽舉報你貪汙了兩千石軍糧?”高洋怒吼著。韓哲立刻將頭轉向了一旁的祖珽,沒等他開口,祖珽怒斥道:“韓將軍,雖然我們是朋友,但我必須選擇為國盡忠,對不住了。”
好你個祖珽,賊喊捉賊,誰不知道你的卑劣品性?你平時貪汙的比我還少麽?賣友求榮的家夥!韓哲正要反駁,卻被高洋用鍘刀給鍘了下去。看著韓哲滾落的人頭,高洋笑著對劉桃枝說:“嘿,你做的工具還不錯,有賞!”“謝陛下。”劉桃枝很興奮。
“哎呀,這麽多工具,怎麽用呢?去哪兒找該殺之人?”高洋自言自語著。劉桃枝、趙道德二人被問住了,一時間答不上來。
看皇帝犯難了,丞相楊愔開始提議了:“陛下,咱們鄴城有許多死囚犯,這些人在牢裏浪費糧食,不如······”說了一半,楊愔停了下來,畢竟是一國宰相,有些事情他不想做太絕,有些話也不能說太透。
“不如隨機抽出來用刑,可供陛下取樂。”一旁高湜神助攻,元韶也點稱是。
元韶咱們多次提到,就是接盤孝武帝元修的皇後(高歡長女)那位,塗脂抹粉取悅高洋那位。高湜排行十一,556年18歲,是高歡搶來的遊氏所生,地位不高,沒有家族支持,所以死心塌地跟高洋混。高湜為人口齒伶俐,滑稽靈光,極力討好高洋。
高洋采納了幾人的意見,把死囚全部押出來,作為儀仗隊員。“這個隊伍取個什麽名字好呢?”高洋若有所思。高湜張口就來:“不妨叫供禦囚。”好,好一個的“供禦囚”,在皇帝需要殺人的時候,這些囚犯隨時準備接受皇帝扔來的斧鉞刀叉。
高洋大喜:“還得是老弟你呀。”高湜的妙計還沒完:“為彰顯陛下的仁德,臣弟以為,如果有的囚犯三個月之內都沒有被殺死,那就可以赦免,這樣既震懾了死囚,又給了他們改過自新的機會,一石二鳥。”
“妙,太妙了。”高洋掌聲不斷。
高洋的這些行為其實是高澄打虎的升級版,高澄打虎針對的是高官顯貴,殺猴儆雞;高洋則是無差別對待,我不管你官職多大,不管男女,不管親疏,隻要老子覺得你冒犯了皇權,你就得死。這種極端的做法,一般的大臣哪兒看得懂呢,都以為高洋瘋了。
如果說這些隻是毛毛雨,接下來的故事那就少兒不宜了,小朋友們需要在家長的陪同下閱讀。這次,高洋要對付一個大人物,開國功臣兼皇親清河王高嶽。
2.愛得瘋狂
高嶽作為高歡的族弟,跟著高歡一起起兵討伐爾朱榮,留守並治理鄴城,先後帶兵參與擊敗侯景、王思政,救援江陵、收複郢州,戰功無數,他是北齊為數不多的元勳了。當初的鄴城四貴,孫騰、司馬子如、高隆之都先後去世了,現在隻剩下一個高嶽。
多年前高澄開展打虎行動,整得司馬子如瘋瘋癲癲的,高嶽也並沒有節製;現在老哥幾個都走了,為人豪爽的高嶽直接放開手腳,更加追求生活品質,家裏美女無數,珍奇異寶無所不有。高嶽在城南修建了豪華別墅,還在大廳的後麵開辟了一條巷子,也就是高速公路,可以通向很多地方。
本來也不是什麽大事兒,但出現了一個人,讓高嶽的這些行為變了味兒,他叫高歸彥。高歸彥也是高歡的族弟,但年紀比較小,和高澄高洋的年紀相仿,是私生子,很小就被高歡安排給高嶽撫養。高嶽一直不待見高歸彥,畢竟不是親生的,對他很刻薄,別人問的時候,高嶽就說,嚴加管教才能成才。
高嶽的“好意”給高歸彥心裏留下了創傷,這仇恨長時間埋在心中,隻等一個爆發的時機。高嶽對此一無所知,還以為高歸彥很感激自己的養育之恩。現在,高洋發瘋到處殺人,而高嶽又大搞貪汙腐敗,這就是機會。
高歸彥去找高洋打小報告:“清河王私自模仿宮殿修建豪宅,而且修建了一條永巷通往各處要害,陛下,這可是違規的呀。”高洋很驚訝:“叔,清河王不是你的養父麽,你這是?”
高歸彥磕頭道:“正因為他是我養父,我不希望他馬失前蹄,在錯誤的道路上越走越遠。”高洋對此大加讚賞,此後疏遠了高嶽,反而認為高歸彥是大公無私,其實高歸彥心裏隻想公報私仇。
高洋遲早要和高嶽算賬的,這些老東西不挪位置,自己的新人往哪裏安插呢?男人之間的爭鬥,除了權力,其次就是女人。點燃二人矛盾的導火索,就是一個姓薛的娼妓。
不愧是一家人,高洋、高嶽都喜歡去夜場豔遇找刺激,都喜歡職業的性工作者,二人都曾經找過薛氏做陪,不過高嶽的動作比高洋還快。薛妹妹早就和高嶽勾搭好了,高洋才遇到的薛氏,高洋感覺又戀愛了,幹脆把薛氏接進後宮來,一起在床上探討人生。
一晚,高洋又來到薛妹妹的閨房約會,恰好薛姐姐也在這裏和妹妹聊天。高洋一看,我的天呀,這薛姐姐也太乖了吧,這身材比薛妹妹還好呀。高洋興致勃勃,一把將姐姐拉過來,就要和姐姐探討人生。姐姐一看,機會來了,她推開了高洋,一本正經地說:“好哥哥,你給我父親司徒的官位吧,隻要你答應,我的身體就是你的了。”
高洋也沒有立刻表態,隻是拿來一根綢緞,把薛姐姐給吊在橫梁上,薛姐姐以為高洋要來個捆綁遊戲,心想,喲,這皇帝就是格局不一樣,給我玩兒這麽刺激的遊戲?薛姐姐閉著眼睛,一臉的陶醉:“哥哥,你慢一點。”一旁的薛妹妹也是很嫉妒:“好哥哥,我們都沒玩過這麽刺激的,嗚嗚,我好氣哦。”
“噓!”高洋用手指壓在嘴上。隻見高洋大喝一聲,劉桃枝拿了一把鋸子跑了進來,高洋掄起鋸子就朝薛姐姐鋸了過去。“好大的膽子,隻有朕對別人提要求,別人從來不敢對朕提要求,更何況是要官職?”高洋一邊鋸,一邊冷冷地說。薛姐姐的慘叫聲不絕於耳,妹妹嚇得尖叫起來。
薛妹妹受了刺激後,一口氣跑出宮,跑到了高嶽那裏求安慰。高嶽也知道現在薛妹妹是皇帝的女人,隻是好言相勸,把她打發走了。高歸彥又把這事兒告訴了高洋:“陛下,清河王強奸了薛氏,我親眼所見。”“好你個高嶽,不識抬舉,竟然強奸朕的女人!”
一詢問才知道,原來薛氏是高嶽的老相好。高洋心裏的火一下就起來了,搞了半天,老子玩兒的女人居然是你高嶽玩剩下的?是可忍孰不可忍。高洋派高湜、高歸彥帶著毒酒去找高嶽,高嶽這才知道這個養子的厲害。
“彥兒呀,我沒有罪過呀,為何你和陛下要加害於我?”高嶽哭訴著。
高歸彥根本不想他廢話,淡淡地說:“你把這毒酒喝了,你的全家就可以保全。”“要麽選擇毒酒,要麽就選擇棍棒。”高湜拿著棒子,在手掌上擊打著。
一看高湜也來了,看來皇帝是真動了殺心,在劫難逃,高嶽選擇了毒酒。這一來,高嶽這個大老虎就被高洋拿下了,他的家人也確實得到了保全。高嶽沒有死在戰場,而是死在了權力鬥爭上,可惜呀可惜。
薛妹妹呢?高嶽死後,高洋繼續和薛妹妹嗨,兩人一起喝酒唱歌蹦迪。有一次二人正在探討人生的時候,突然,高洋回過神來,這薛妹妹是二手貨呀,曾經被高嶽玷汙過,哎呀,我怎麽能用別人剩下的呢?可惡。想著這些,高洋停了下來,出去找東西了。薛妹妹還以為高洋要找什麽新奇的工具來玩耍,還在期待中,不一會兒,她的人頭就被砍落在了地上。
高洋正是去找刀了。麵對這死去的愛情,高洋是又悲傷又難過,怎麽才能表達對薛妹妹的追思呢?他把薛妹妹的頭顱給包裹在懷裏,去東山找大臣喝酒去了。大家正在興高采烈的劃拳喝酒,互相失去了規矩,袒胸露乳。高洋想起了懷裏的薛妹妹,然後把她的頭給扔到了桌子上。
大臣們睜開朦朧的眼睛一看,我的天,人頭!嚇得龜縮牆角,擠成一團,酒瞬間就醒了。高洋很滿意,又叫趙道德把薛妹妹的屍體抬上來,高洋親自操刀解剖屍體,把她的髀骨剔下來,當做琵琶開始彈奏:“北方有佳人,遺世而獨立;一顧傾人城,再顧傾人國。啦啦啦。”
大臣們一句話不敢說,現場安靜得隻能聽見他們的呼吸聲。等唱到“佳人難再得”的時候,高洋流下淚來,這才宣布散會。高洋下令把薛妹妹的屍體運出去下葬,他跟著在後麵披頭散發,一邊走一邊哭。
沒有人知道高洋是真瘋還是假瘋。你說他瘋了吧,他還知道薛姐姐的要官請求不能答應,他解剖屍體時候的沉著冷靜非常理智;你說他沒瘋,這麽血腥的事情,正常人幹不出來呀。
韓非子在《主道》一篇中說:“君無見其所欲,君見其所欲,臣自將雕琢;君無見其意,君見其意,臣將自表異。”是的,高洋這種影帝,他從小就對帝王之術了如指掌,他的種種行為,不過是在踐行韓非子的學說罷了。我就是要瘋瘋癲癲,不讓你們這些亂臣賊子知道我在想什麽;我就是要喜怒無常,不讓那些諂媚小人掌握我的喜好愛憎。永遠保持我的神秘,這樣,你們才無法鑽空子,老老實實給我打工。
3.打壓外戚
對於這種帝王心術,好說不好聽,高洋有口難言,即便是他最信任的劉桃枝、崔季舒、高德政、高歸彥、楊愔、高湜、元韶等人也不知緣由,即便是他的母親婁昭君、妻子李祖娥也不能告訴。故而,萬千的猜忌和詆毀,高洋隻能默默忍受。
有一次,高洋騎著馬欲從很高的陡岸跳到漳河裏去,來一次挑戰不可能。麵對這種作死行為,趙道德用力拉著馬韁繩把高洋拽回來。高洋大罵:“你幹什麽,竟然阻攔朕,來呀,給我砍了!”趙道德說:“我為此而死心中沒有什麽怨恨,到了地下,我要向先帝啟奏,他的兒子天天酗酒,瘋瘋癲癲,看看先帝怎麽說。”
劉桃枝也捏了一把冷汗,默默看著高洋。高洋想了許久,萬一自己跳不過去,那確實夠慘的,於是就不殺趙道德了。高洋清醒後,認真地對趙道德說:“我喝酒喝得過分了,必須狠狠打我一頓。”好嘛,你要瘋,我就陪你。趙道德真的動手打他,高洋見狀就跑開了。趙道德在後麵邊追邊喊:“你是個什麽人,竟做出這種不成體統的舉動!”
高洋一邊跑一邊樂,心裏想著:“很好,趙道德都猜不出朕的真實意圖,那別的大臣就別說了。”於是,更開心了。
文武大臣很少有人敢去向高洋提意見的,但有一個女人卻可以,那就是高洋的母親婁昭君。
看到兒子喝得爛醉如泥,婁昭君舉起拐杖抽打高洋的背部,破口大罵:“你父親何等神武,怎麽生出了你這種兒子?”“老東西,你說誰呢?”高洋眯著眼睛,他已經分不清東南西北了,接著說,“整天嘮嘮叨叨的,看樣子要把你嫁給胡人才行。”
婁昭君氣得往後倒退幾步,要不是李祖娥攙扶著,她就摔倒在地了,坐定在床後,婁昭君搖頭歎息不再說話。“咦,這老太太怎麽不說話了,生氣啦?”高洋眯著眼笑道。
李祖娥和高洋的感情一向比較好,她趕緊過來勸說:“洋哥哥,這可是你母親呀,你這是怎麽了?”高洋一把將李祖娥拉開,責令婁昭君:“你給朕笑,快點,必須笑。”
婁昭君一動不動,氣不打一處來。高洋為了把婁昭君逗笑,他爬到了床底下去,用身子把頂起來,結果婁昭君不但沒笑,還從床上摔了下來。“畜生,你給我滾出去。”婁昭君咆哮著。李祖娥和幾個宮女連忙把高洋給攙扶了出去。
一個時辰後,高洋醒酒了,聽了李祖娥的描述,他後悔不已。這把玩兒大了,再怎麽瘋,也不該讓老媽受傷呀。高洋覺得要懲罰下自己才行,他叫高湜點燃一堆柴火,高湜還以為二哥今天要玩兒篝火晚會呢,沒想到,火剛點燃不久,高洋就怒氣衝衝要跳進火堆,還好高湜反應快,攔了下來。
“攔著朕幹什麽!朕大逆不道,竟然衝撞了母親,還有何麵目苟活?”高洋大罵。高歸彥無論怎麽勸阻,高洋不聽,非要找死,李祖娥趕緊跑去找婁昭君。
婁昭君大驚失色,趕緊過來勸阻,並親自來拉高洋,勉強笑道:“剛才是你喝醉了,我不當真的。”
“那不行,不能就這麽算了。”高洋一臉嚴肅,叫劉桃枝鋪好席子。劉桃枝一邊鋪席子,高洋一邊解扣子,露出背部,然後還列舉自己的各項罪狀,看得在場的人莫名其妙。
高洋又讓劉桃枝拿來了木杖交給高歸彥,大聲說,“你拿著木杖往朕的背上打,要是打不出血來,朕就殺了你。”
高歸彥嚇傻了,不知如何是好。看到兒子這麽狠,婁昭君心軟了,走上前來抱著高洋,帶著哭腔:“誰敢打我兒子!不許打!”高洋痛哭流涕:“母親,兒臣對不起母親呀。你還是讓他打吧,不然兒臣內心不安。”在高洋一再要求下,高歸彥拿著木杖,象征性地打了五十下。
完事兒後,高洋穿好衣服,戴著帽子向婁昭君拜謝,很是誠懇地說:“母親,兒臣再不喝酒了。”婁昭君抹著眼淚,深情地望了望高洋,點了頭,對兒子的知錯就改表示讚同。
然後就沒有然後了,高洋的戒酒大計持續了十天,又開始酗酒了。高洋為何對婁太後這麽無禮?正常人他幹不出來這事兒,難道高洋真的腦子有問題?婁昭君在高歡創業的時候就給予了大力的支持,可以說,高歡打天下一半的功勞要算在婁家頭上。
婁昭君太能生了,和高歡一共生了高澄、高洋、高演、高淯、高湛、高濟六個兒子。其中四個當了皇帝(高澄、高洋、高演、高湛,後文再說),這些皇帝無一例外都是婁昭君扶持上去的,也就是說,你高洋不聽話,或者有過錯,婁昭君完全可以支持你的兄弟當皇帝,這種權力是讓高洋恐懼不已的。
自己的母親都開火了,那嶽母就更不在話下了。女兒李祖娥在高洋那裏受了委屈,就回家和母親崔幼妃抱怨,崔幼妃很生氣:“太過分了,閨女放心,下次陛下來,我好好勸勸他。”
隻聽“啊”的一聲,崔氏隻覺得後背劇痛傳來,扭頭一看,原來是女婿高洋來了。高洋放下手中的響箭,提著酒壺走進來,對著倒地的崔氏大罵:“朕醉酒的時候連太後都不認識,你這老東西算什麽?你還要來管朕?”喝了一口酒後,他提起馬鞭使勁抽打崔幼妃,無論李祖娥怎麽勸阻,無論崔幼妃怎麽哀嚎,高洋依然不停手,前後一口氣打了一百多下。
看著自己本家被打成這副樣子,一旁的崔季舒笑嘻嘻地說:“陛下您歇息下吧,把她打死了,以後就沒得打了。”高洋一想,也對,甩手就走了。趙郡李氏、博陵崔氏都是名門望族,高洋無法把他們都連根拔起,隻得找嶽母崔幼妃這個老女人出出氣。
除了宗室和外戚,那些元老大臣也是皇權的威脅,高洋也不會讓他們好過。
4.威懾功臣
楊愔是老革命了,當初高洋稱帝,他是積極支持的,是高洋的忠實小弟,又是高洋的姐夫(老婆太原長公主是高洋的姐姐,之前嫁給元善見那位),故而一直深受信任,官居宰相高位。
即便如此,高洋覺得這家夥也不是好鳥,他背後可是弘農楊氏呀,必須殺殺他的威風。高洋這次又在銅雀台喝醉了,剛好楊愔在一旁勸阻,讓皇帝別喝了。
“丞相,朕內急,快扶我去廁所。”高洋抓著楊愔的手就跑向廁所。
皇命不可違呀,楊愔就聞著高洋的屎味,在門口候著。
“丞相,給朕遞竹片呀。”高洋拉完了,對著門口大喊。
古人擦屁股沒有衛生紙,隻能用竹片、樹葉子之類的東西,當然,皇帝用的竹片都是特製的,不會把屁股割傷的。老大有需要,小弟隻能滿足,楊愔捂著口鼻,隔著門簾給高洋把竹片遞進去。
高洋又生氣了,大喝:“給你臉了,你竟然嫌棄朕!”
提起褲子後,高洋拿來馬鞭,朝著楊愔的背部就是一頓狂抽,流下來的血都把楊愔的官服濕透了。這邊楊愔嗷嗷直叫,那邊崔季舒察覺到了不對勁,立刻過來打圓場。崔季舒趕到的時候,高洋正拿出小刀在楊愔的腹部劃來劃去。再不出手,楊愔這個宰相今天就要下線了,崔季舒笑嘻嘻地說:“這是老公子和小公子在惡作劇呢!”
高洋停了下來,拿著刀子紅著臉說:“老崔,是你呀,你也來一起玩呀。”
崔季舒順勢接過了刀子放到一邊,賠笑著:“陛下,大家都在等您喝酒呢,我們喝完再玩兒吧。”
回到宴席上,高洋又嗨了起來。“今天正是高興呀,來,朕打算給大家表演一個遊戲,叫大變死人。”高洋笑著說。大家一臉恐懼,不知道這皇帝又要鬧什麽。高洋叫劉桃枝搬運來了一副棺材,轉頭對楊愔說:“這個遊戲需要丞相的配合。”
楊愔捂著身上的傷口,還沒反應過來,就被高洋的侍衛按在了棺材裏。高洋就開始哭了,就像給老父親送孝那樣,還不停地撒紙錢,口中呼喊著:“丞相呀,你死得好慘呀。兒子給你送行了。”趙道德、高歸彥等人跟著一起哭,一起撒錢。
楊愔以為皇帝要殺他,嚇得瑟瑟發抖,身體把棺材蓋頂得咯咯作響,高洋得知後,哈哈大笑,才讓他爬起來。“不要怕,朕不會殺你的,丞相。”高洋安慰道。
“陛下,陛下還請多注意身體。”楊愔顫抖著。
高洋笑道:“這樣吧,丞相,朕給你表演個馬術,讓你放鬆放鬆。”
一聽皇帝要醉駕,大家都著急了,生怕高洋出什麽意外。高洋可不管這些,他內心清醒得很,操起一把長槊就飛身上馬,那長槊在高洋手中上下翻飛,虎虎生風,一套動作下來,高洋都不帶喘氣的。“好好好!”臣子們高聲喝彩。
“哎,這成何體統嘛。”斛律金看不下去了,他深深歎了口氣。
好你個老東西,大家都在喝彩,你卻潑涼水!高洋決定給斛律金一點顏色瞧瞧,於是勒轉馬頭,朝著斛律金衝過來。斛律金那可是成名比高歡還早的人呀,是北齊的開國功臣,他不相信高洋是真的要殺他,於是站在原地不動,氣定神閑地看著衝過來的高洋。
“父親!”斛律光慌了,大聲喊道。
高洋衝過來後,用槊尖三次向斛律金的胸口刺去,一邊喊著:“哈!哈!哈!”可朱渾元、賀拔仁等老將軍嚇得閉上了眼睛,不敢看這位老同誌的悲慘下場。一會兒後,又都睜開了眼睛,斛律金紋絲不動還是在原地站著。
高洋哈哈大笑,下馬走上前來,拍著斛律金的肩膀:“斛律老將軍,你是寶刀未老呀,還是這麽勇武鎮靜,先帝沒有看錯人,來呀,賞帛段一千匹。”
斛律金賭對了,他知道自己沒有任何過錯,高洋想找自己的麻煩也無從下手。剛才的衝刺,不過是比劃三下而已,高洋並沒有真的刺下去,他心裏很清醒的,從這一點也可以看出來,高洋腦子清醒得很。
人都有率性而為的時候,更何況是一國之君,無拘無束,可以做常人不敢做的,想常人不敢想的。平常男人最想的是什麽呢?女人,女人,還是女人!玩兒完了娼妓,睡了宗室的老婆,高洋依然覺得不過癮,這次他要挑戰高難度動作:和高歡的女人探討人生。
5.幹柴烈火
婁昭君是親媽,高洋還不至於搞亂倫,但別的女人就不是親媽了,可以考慮考慮,比如大爾朱氏爾朱英娥。高歡都死了十年了,開國功臣都死了過半了,這個爾朱英娥卻依然活蹦亂跳的,而且還把高洋迷得神魂顛倒,這是怎樣的一個女人?
爾朱英娥是個風一樣的女人,她前後經曆了三段婚姻,依次是北魏孝明帝元詡、孝莊帝元子攸、北齊神武帝高歡,前麵兩個男人都是老爹爾朱榮的傀儡,高歡嘛,喜歡少婦。高歡和爾朱英娥生了老五高浟、老十三高凝,其中高浟是533年出生的,到高洋暴走的556年,已經是23歲;即便嫁給高歡的時候是18歲,最快19歲生孩子,那現在也42了。
古人平均壽命也就40歲,爾朱英娥是妥妥的老女人,而30歲的高洋偏偏就喜歡這42歲的老阿姨。“阿姨好呀,阿姨懂得很多人生道理,如果一起探討人生,朕必定受益匪淺。”高洋對崔季舒說。“陛下有眼光,臣祝您今日學習愉快。”崔季舒嘿嘿一笑。
高洋一仰脖,幹了一杯烈酒,把杯子遞給趙道德,他就走進了爾朱英娥的房間。高洋渾身酒氣襲來,爾朱英娥根本沒料到,十分驚恐:“陛下,您這是要幹嘛呀?”高洋露出了男人標準的猥瑣笑容:“太妃姐姐,聽說你的床又軟又大,朕今日特地來此和你探討人生,嘻嘻。”
“胡鬧!我可是先帝的······”爾朱英娥還沒說完,就被高洋撲上來按在地上。
“太妃姐姐,你要說什麽?”高洋把嘴唇湊在爾朱英娥的臉上。
“啪”的一聲,爾朱英娥一巴掌就扇了過來,罵道:“你這個畜生,你對得起你死去的父親麽?”
這一巴掌把高洋給扇醒了,高洋很生氣,老子讓你提先帝,好嘛,和你探討人生你不願意,那你就去追隨先帝吧!高洋抽出身上的佩劍,就這麽一刀下去,爾朱英娥總算領盒飯了。
高洋渾身是血,罵罵咧咧地走出來,崔季舒立刻知道了怎麽回事。“可惡,這老女人誓死不從,老崔,你再給朕安排一個妹子?”高洋撣著身上的血跡。
“陛下,臣心中倒是有一個人選,但······”崔季舒把話又咽了下去。
“但什麽但,你說呀,先帝的女人朕也碰了,還有朕不能碰的女人?”高洋振振有詞。
高湜笑著說:“崔大人所言,莫不是文襄皇後?”文襄皇後,也就是高澄的皇後元仲華,高澄死後,元仲華寡居在靖德宮,也被稱為“靖德皇後”。
“對呀,朕怎麽把嫂子給忘了!”高洋手舞足蹈起來,“快,安排車輛,咱們朝靖德宮出發,朕要去看望嫂子。”
高洋一行來到靖德宮,看到出入的宮女的穿戴都很豪華,很不高興。高湜笑著說:“看來大哥走後,大嫂的生活檔次一點沒降低嘛。”高洋懂高湜的言外之意,他很氣憤,對崔季舒說:“去,你去把靖德皇後的財產給朕沒收了,豈有此理,這麽鋪張浪費。”
緊接著,崔季舒帶人就把元仲華的府庫洗劫一空,元仲華看著自己的珍寶被搬走,哭哭啼啼。
“大嫂,你怎麽了,如此難過。”高洋緩緩進來,顯得很真誠的樣子。沒有皇帝的許可,崔季舒敢動自己的東西麽?元仲華很清楚這一點。元仲華哭得更傷心了:“陛下,這些東西是你大哥留給我和孩子們的······”
“嗬嗬,你好意思給朕提大哥?大哥曾經欺辱過朕的女人,欺辱過朕的祖娥妹妹!”高洋開始咆哮起來。元仲華嚇得不行,蜷縮在一角。看到她這樣,高洋更加興奮,他走過去,一把摟住元仲華,輕聲地說:“放心,嫂子,以後哥哥養著你還有大哥的孩子,別怕哦。”
看到遠房侄女正打算反抗,一旁的元韶搖了搖頭,表示不可以。元仲華也知道爾朱英娥的下場,她也就停止了反抗,隻得任由高洋抱起她,走向內室探討人生。不一會兒,高洋笑著走了出來:“果然,嫂嫂的學問廣博,不錯不錯,下次再來深入探討。”
元仲華並沒有因此尋短見,她不能死,因為兒子高孝琬。15歲的高孝琬正在地方任職呢,是她活著的希望。
在回去的路上,高洋覺得還不過癮,轉頭問高湜:“老弟,下一位是誰呀?”高湜抿嘴一笑:“臣弟聽說皇後的姐姐有姿色,不過她已經嫁人了。”
“哦,你說的是李祖猗呀!她可是個大美人兒呀。想當初朕迎娶皇後的時候,就見過她,那時候先帝、先兄都還在世,朕不敢有所行動。現在不同了,哦,對了,她嫁給誰了?”
崔季舒拱手道:“陛下,李祖猗嫁給了魏安樂王元昂。”
“嗬,元昂?魏國都覆滅了,這家夥怎麽還活著,那個誰,劉桃枝去把元昂給朕叫來!”
一路上,元昂戰戰兢兢,不知道皇帝找自己幹嘛,劉桃枝在前麵領路一言不發,元昂心中有一種不祥的預感。高洋此刻正在後花園射箭呢,元昂拜見後,高洋也不搭理,繼續射箭。一會兒後,高洋指著不遠處的箭靶:“安樂王,聽說你也對箭術有所研究,今天和朕一起比試比試吧,你去幫朕把箭靶下掉落的箭撿回來可以麽?”
“遵命,陛下。”元昂同意後,就朝著箭靶走去。
元昂剛彎腰下去,屁股上一陣劇痛傳來,那正是高洋射過來的箭。“陛下饒命呀!”元昂哀求道。高洋可不管你這個,跟老子搶女人,饒什麽命,老子就是要你的命!嗖嗖嗖,高洋一箭接著一箭射出去,元昂很快成了刺蝟,鮮血流了一地,最後慘死。
高洋把弓箭遞給劉桃枝,淡淡地說:“通知下去,元昂和朕一起打獵,誤入陷阱而死,然後給他舉辦一個葬禮。”“好嘞,陛下,這事兒交給小的辦。”劉桃枝領命而去。
在元昂的葬禮上,李祖猗哭成了淚人,一襲白衣,兩道淚痕,那水汪汪的眼睛在陽光的照耀下顯得格外楚楚動人,微風拂過,李祖猗身上淡淡的體香飄了過來,落在高洋的臉上,胸口,以及心間。“朕又戀愛了!”高洋內心想著。慢慢地,高洋朝著李祖猗走了過去,他用手搭在她的肩上:“姐姐,你別哭了,安樂王不幸遇難,以後朕會照顧你的。”
李祖猗揉了揉眼睛,抬起頭,一臉無辜、震驚、無助地看著高洋,小嘴微微張開著,或許是太緊張了,氣有些提不上來。高洋哪兒受得了這個,這是要了老命了,我的好姐姐!高洋一口就吸了上去,李祖猗措不及防,根本沒想到高洋這猛男竟然敢在自己丈夫的葬禮上非禮自己。李祖猗下意識地伸出手要去推開,高洋一把抓住了她的手,淫笑著說:“爾朱英娥的事情你知道麽?她已經死了。”
高洋正說著的時候,劉桃枝也在一旁很配合地抽出了刀。是為夫殉節呢,還是逆來順受保命呢?李祖猗很快有了答案,隻得流著淚任由高洋發落。看著癱軟在自己懷中的妹子,高洋更是來了興致,直接就把李祖猗抱了起來,走進了臥室,接下來就是二人深入交流的時候了,此處省略一千字。
陷入熱戀的高洋,產生了一個大膽的想法,他把李祖猗帶回了皇宮,打算封她為昭儀。高洋盤算著,以後就由李祖娥、李祖猗兩姐妹伺候自己,他派人去找李祖娥來和姐姐相會。李祖娥一進門,看著一旁黯然神傷的姐姐,她就證實了葬禮上的傳聞是真的。
“哇”的一聲,李祖娥嚎啕大哭。高洋很不高興:“祖娥妹妹,你怎麽了?你一向很溫順聽話的。”“陛下,臣妾無能,願意讓出皇位給姐姐,懇請陛下答應。”李祖娥確實不敢抗拒高洋,她選擇了退讓。
“好呀好呀,難得妹妹如此通達·······”高洋還信以為真的,開始讓下人去準備程序。
到了飯點,李祖娥並不吃飯,絕食以表示無聲地抗拒。高洋又來哄她:“好妹妹,你吃嘛,你不是答應朕了麽?”李祖娥隻是默默地,不說話。
“胡鬧!皇後為一國之母,豈能動搖?”婁昭君聲色俱厲,從門口走了進來,她用手杖猛砸地板,接著說,“你這個畜生,不僅調戲先帝的妃嬪,侮辱大嫂,你現在又幹出這等事,還想換皇後,絕不可能,除非我死在這裏!”
高洋也覺得臉上掛不住,低著頭聽母親的訓斥。
婁昭君的重點在後麵半句話。爾朱英娥是情敵,死就死了,無所謂;元仲華是北魏宗室,昨日黃花,被調戲了也沒事。李祖娥現在可是皇後,是國母,背後是趙郡李氏,那是絕對不能動的,而且李祖娥一向很聽話有孝心,所以婁昭君必須護著她。
本來隻是想和李祖猗姐姐親熱親熱的,誰曾想,一番交流下來,高洋就產生了憐香惜玉之情,想給李祖猗名分。眼看事情鬧大了,高洋隻能打消這個念頭,手一揮,把李祖猗送了出宮。
李祖猗算是幸運,逃離魔爪後,她改嫁了崔季舒的哥哥崔叔瓚,最後善終。當然,這一切背後,也是高洋的授意。
6.勸諫無效
高洋的為所欲為,總有大臣看不慣,他們要勸諫,試圖把皇帝拉攏到自己熟悉的套路上來。第一個也就是接盤俠崔叔瓚。
黃河兩岸發生大規模蝗災,高洋問當地的郡丞崔叔瓚:“是什麽原因招致了蝗災?”崔叔瓚回答說:“《五行誌》上說,土木工程不按時令興建,就會導致蝗蟲成災。現在我國在外修築長城,在內興建三台,大概蝗災就因為這個原因而發生的吧?”
高洋聽後很生氣,心想著,讓你接盤,不是讓你諷刺我,你還蹬鼻子上臉了?於是命令劉桃枝、趙道德毆打崔叔瓚,拔他的頭發,用糞汁來個醍醐灌頂,拽著他的腳拖出去。看著崔季舒的麵子,崔叔瓚才撿了一條命。
開府參軍裴謂之上書極力諫阻高洋的殘暴,希望皇帝停止殺戮。高洋並沒有生氣,而是轉頭問楊愔:“這個蠢貨,他怎麽敢這樣說朕?”楊愔畢竟是一國宰相,皇帝可以肆意妄為,他卻不可以,這也是高洋選擇他作為宰相的原因。楊愔很委婉地說:“他大概是想讓陛下您殺了他,這樣他好在後世成名吧!”
高洋笑道:“小人!我權且不殺,看你怎麽出名!”裴謂之還不停地劈裏啪啦,高洋叫崔季舒把他打發走了。又開始和劉桃枝等人喝起酒來,高洋得意地說:“喝酒真是快樂呀。”都督王紘在旁冷冷地說:“人生有大快樂,也會有大痛苦。”高洋來了興趣:“老王,這話怎麽說?”
王紘回答:“陛下,您經常徹夜宴飲,酩酊大醉,可能沒等醒過來已經國亡身死,這就是我所說的大痛苦!”高洋氣得不行,一拍桌子高喊:“劉桃枝,給朕把他綁了。”王紘沒有反抗,一臉慨然,等著赴死。楊愔立刻跪拜道:“陛下,王都督當年可有擁立之功呀,這樣的忠臣不能殺。”
“是嗎?”高洋半睜著眼,轉頭問劉桃枝。劉桃枝也如實回答:“當初文襄帝(高澄)遇刺後,王都督確實第一時間率軍平叛,協助陛下登基。”高洋這才想起來,親自給王紘鬆綁。
看裴謂之、王紘二人幸免後就沒有據理力爭,典禦史李集很不滿意,他冷笑道:“裴、王二位大人貪生怕死,隻顧一己私利,我李集不屑與之為伍。”此言一出,直接炸了鍋,你這直接把盟友都得罪了。
高洋放下酒杯,抿嘴問:“喲,李禦史,你有何高見?”
“陛下,正因為有你這樣的桀紂之君,才有他們這樣的小人。”
李集說完後,全場鴉雀無聲。好嘛,你把老子比作桀紂?那我可不能讓你失望。高洋沒說話,示意劉桃枝動手。劉桃枝把李集捆綁起來,倒掛著放入池塘裏,過了很久,劉桃枝再把他提出水麵。“你再說一次,朕比桀紂如何?”高洋又喝了一杯。
李集喘著氣說:“這樣看來你還比不上他們呢!”高洋又一揮手,李集繼續進入池塘洗頭喝水,高洋繼續問:“你再說,朕比桀紂如何?”就這樣輪回多次,李集依然說高洋不如桀紂。
楊愔示意這樣做不妥,高洋哈哈大笑起來:“天下竟然有這樣呆癡的家夥,朕這才知道龍逄、比幹還不算出色人物呢!”於是釋放了李集。大家這才鬆了一口氣,心裏有了底:咱們皇帝不是真的瘋,不過是以此來立威罷了,實際上是心胸豁達的。
如果說先瘋後理智,能聽得進意見,這種情況是能被人看穿的,那高洋有時候也要劍走偏鋒,不按常理出牌。過了一會兒,李集又跑回來進諫了。你既然找死,那我還客氣什麽?這一次高洋沒有廢話,也沒有笑,隻是李集投擲了一把長矛,將李集身體貫通,高洋淡淡地說:“你太吵了。”
李集的鮮血流淌進了水池,把宴會的場所也弄髒了,大家目瞪口呆,高洋隻是輕輕說了句:“來,接著喝。”這下大家又困惑了,高洋喜怒無常,想要殺人還是想要赦免,沒有人能猜想得到。
大司農穆子容不信邪,他偏要往槍口上撞。穆子容出身代郡穆氏,鮮卑人,祖上世代為官,書法大家,和祖珽是好朋友,也有祖珽一樣偷偷摸摸的習慣;和祖珽的巧言令色不同,穆子容恃才傲物,喜歡教訓人。
穆子容一副長輩教訓晚輩的樣子,開始給高洋講大道理。高洋心裏那個氣呀,好你個穆子容,就你清高?你私底下貪汙糧食的事情以為老子不知道?老子都這樣了,你還不怕,還要出頭?行嘛,反正大家都知道老子是喝醉了,多殺你一個也不多。
“大司農,你脫去衣服,跪在地上。”高洋端著酒杯,緩緩地說。“脫就脫,臣問心無愧,死也不怕。”穆子容一副牛氣衝天的樣子。高洋也不客氣,操起一旁的弓箭就開始射擊。可能是喝醉了的原因,射了三次,一箭都沒有命中。穆子容已經嚇得瑟瑟發抖了,他的“問心無愧”也拋到九霄雲外了。
“喲,看來,朕今天的箭術發揮失常呀。”高洋笑著,扔掉了弓箭。繞過案幾,高洋隨手抓住一根木棍,踉踉蹌蹌走到穆子容跟前,穆子容趴著頭也不敢抬,身體像篩糠一樣。高洋嘿嘿一笑,徑直把木棍從穆子容的臀部插進去,穆子容的慘叫聲響徹天際。
菊花殘,滿地傷,高洋的笑容已泛黃。但高洋的手仍然不停,木棍直接捅到了穆子容的腸子裏,直到他斷氣後,高洋才停手。
7.瘋狂背後
高洋的瘋狂暴走,需要一個解釋,單純的“變態”是無法解釋的。
有很多專家學者認為高洋的瘋狂,是一種間歇性精神疾病,哈哈哈,不愧是“磚家”。這種邏輯就相當於:專家學者高興的時候就是正常人,隻要生氣暴怒就得了精神病。高洋發病的時候隻殺王公大臣,不殺平民?強奸犯發病的時候隻找好看的,不找醜女人下手?這種精神病還挑人麽?
關於帝王的殘暴、變態、昏聵,這也是讀史者津津樂道的事情,以他人的愚蠢無腦來凸顯自己的聰明睿智。比如這種典型的心態:哎呀呀,你看那個桀紂,再看看那個秦二世、隋煬帝,這些人怎麽這麽弱智,我閉著眼睛當帝王也比你們當的好呀,你輕徭薄賦呀,你禮賢下士呀,你道德高尚一點,你的國家不就不會滅亡了嗎?
實際上呢?這些人從小在權力鬥爭的熏陶中長大,他們對時政的領悟力和操作力,比普通人不知道強多少,他們才是真正的實幹家。而那些自封為“道德模範”的鍵盤俠,根本就沒機會接觸政治,能保證自家那幾個人不發生矛盾就謝天謝地了,能保證娶妻生子買車買房過程中不出幺蛾子就謝天謝地了,更何況治國理政?
這就是實幹家和幻想家的區別:實幹家注重利益分配,要考慮各大集團的的立場,權衡利弊是第一位,道德隻是附屬品;幻想家注重幻想,他們自己為了蠅頭小利會斤斤計較,一旦涉及到別人的利益,他們就會開啟“道德審判”模式,指點江山不亦樂乎。
中國曆史上的帝王隻有一個幻想家,那就是王莽。王莽完全用儒家的理想人格來要求自己,親兒子犯法也殺,稱帝後又按照周禮來改革,完全站在道德製高點上,這些作為就算今天的鍵盤俠也是望洋興歎的。結果如何呢?結果天怒人怨,貴族和百姓都無法討好,然後身死國滅。
而高洋以及曆代帝王,就是實幹家。皇帝這個職業不好幹,需要麵臨巨大的精神壓力,他時刻都要擔心被太監架空,被權臣篡位,被兒子提前接班,被貴族打敗,被宮女毒死,被外戚奪權,被諸侯欺騙······皇帝是真正的孤家寡人,自己的兄弟兒子都靠不住,更何況他人。
《韓非子·備內》:人主之患在於信人,信人,則製於人;人臣之於其君,非有骨肉之親也,縛於勢而不得不事也。大白話就是:帝王的禍患在於相信臣子,信了,就受製於人;臣子對於君主,沒有骨肉之親,之所以侍奉君主,不過是迫於皇帝的權勢而不得不為。
是呀,哪兒來的天生忠臣孝子?不過是迫於皇帝的壓力和父母的養育之恩罷了。哪兒來的柳下惠?不過是懷裏的妹子太醜罷了。人之所以高尚,是因為受到的誘惑不夠。
你有了足夠的錢,你還會在領導麵前點頭哈腰、脅肩諂笑麽?不會呀,你肯定變得“威武不能屈”了:什麽玩意兒,麒麟豈非池中物,我是有理想的人,我是有骨氣的,我要跳槽!如果你沒錢,也沒能力離開這個崗位,那你瞬間就是忠誠不二了:領導,我生是你的人,死是你的鬼,我打死不會跳槽的。
況且,站在權力之巔的人,有點神經質是很正常的。
漢武帝劉徹閹割司馬遷、殺親兒子劉據,唐太宗李世民殺兄逼父,明成祖朱棣誅十族,我們曆史教科書上稱頌的明君,也要幹這種殘忍糊塗變態的事情,他們在本質上和桀紂、隋煬帝沒有區別。因為教科書的洗腦,在“漢唐盛世”的強大影響力下,我們竟然開始為這些帝王歌頌,殊不知,這正中下懷,成為了做穩了奴隸卻不自知的人。
總而言之,關於高洋的各種變態記錄,那不過是一種意識形態宣傳,是一種成王敗寇的曆史審判,哪一個登上權力巔峰的人不是踏著屍山血海上來的?
有一個問題我們不得不承認:高澄掌權時,高洋為了自保忍辱負重裝瘋賣傻,高洋即位後聰明睿智、英明神武,這足以說明高洋一直都是一個心智健全,城府極深的人。是的,這樣的人,後期怎麽會如此變態呢?
人都有情緒化的時候,高洋也不例外。高洋是皇帝,全能型自戀比一般人更強,以為自己能掌控一切的想法比一般人更強。而這種巨嬰心態一旦沒有被滿足,人就會失控會暴怒,高洋的瘋狂除了情緒失控以外,更多的是演戲,是糊弄臣子的帝王之術,不過是為了鞏固皇權罷了。
我們站在更大的曆史尺度上來再看高洋,就不認為他瘋狂了。整個兩晉十六國南北朝,史書上記載的殘暴變態的君主有:前秦獨眼的苻生、後趙殺兒子的石虎、屠殺胡人的冉閔、劉宋亂倫的劉子業、南齊暴虐的蕭寶卷······這些帝王的瘋狂高洋見了也是自愧不如的。
高洋的殺戮也好,變態也罷,針對的都是貴族、功臣、外戚、世家大族。這就好理解了。
因為史書正是大臣寫的,是有文化、有地位的官僚寫的,這些人被皇帝欺負夠了,他們自然要把皇帝批臭。作者多次表達過這樣的觀點:皇帝的敵人不是底層百姓,而是貴族、官僚、土豪、外戚等,皇帝是最愛護百姓的,皇帝和底層百姓天然是同一戰壕的。很簡單呀,皇帝需要底層百姓的供養和歌頌,欺壓百姓、魚肉鄉裏的都是地方官、鄉紳、土豪等,皇帝在十萬八千裏遠。
為何變態紮堆出現在兩晉十六國南北朝這三百年中?這是一個亂世,更是一個貴族時代,皇帝輪流坐,皇帝這個職業壓力太大了嘛,搞不好就身首異處了,所以他們自然要瘋狂一些保住這份工作了。
我們可以清楚地明白這樣一件事:自從隋唐以後,乃至於宋元明清,史書上記載的“變態”就少了許多,甚至到了清代,那些皇帝更是勞模典範,四五點中就起來上朝。
皇帝們的素質集體提升了?不,是帝國的製度健全了,貴族被消滅了,世襲貴族被高效的專業官僚替代了,外戚、宦官、大臣的管理更加規範了,草原、中原整合,遊牧民族也被征服了,皇權的威脅幾乎消失,皇帝也就不再神經質了,沒必要為了鞏固地位不擇手段了,這麽一看,皇帝的形象就英明偉岸多了。
一味為高洋的瘋狂辯解是無力的,我們應該用事實說話。高洋無論怎麽亂搞,沒有將領造反,地方沒有大規模叛亂,也沒有陰謀家要刺殺他本人,北齊帝國一路欣欣向榮,各項事業蒸蒸日上。這怎麽回事?
高洋博聞強識,選賢任能,執法嚴格,賞罰分明,宮廷內外,大家敢怒不敢言,心懷怨恨,群臣都惶恐顫栗,再不敢為非作歹。崔季舒、劉桃枝、趙道德、高歸彥等人,無論如何得寵,也隻是佞臣,高洋並沒有把大權交給他們,而是把政事統一交給楊愔以及兩個同母弟弟老六高演、老九高湛。
557年,23歲的常山王高演已被高洋提拔為司空、錄尚書事,位在尚書令楊愔之上。高演也就是個掛名,具體事務還是打工仔楊愔在做,但高演做事沉穩幹練、才智超群,高洋也佩服不已。21歲的長廣王高湛也很出色,時任太尉,兼司徒。二人是高洋的左膀右臂,同時也是心腹大患,後文再說。
楊愔辦事細心,儀表堂堂,洞察深刻,判斷敏銳,選用的人才各盡其才,北齊的各大利益集團都服服帖帖。是的,無論高洋怎麽折騰,國家機器照樣運轉良好,這不得不說是高洋治國的高明之處。無論後人怎麽給高洋潑髒水,史書也不得不承認“主昏於上,政清於下”。
因為治國靠製度呀,並不是靠個人的道德水準,有了各項精明的製度設計,一切按照規章製度辦事就行,皇帝自然可以當甩手掌櫃了。明朝那些不上班的皇帝很多,政務是在幾個太監的管理下正常運行,國家並沒有垮掉。
諸葛亮勤政吧,結果把自己活活累死了,蜀漢還是三國中最先滅亡的。不懂分工協作嘛,不懂用人,不敢放手嘛。
下麵,簡單羅列下高洋執政後期的政績,來自《北齊書·本紀·卷四》。
1.天保七年(556年),九月甲辰,庫莫奚遣使朝貢。冬十月丙戌,契丹遣使朝貢。(如果高洋是真的發瘋,少數民族為何接二連三來朝見?看精神病人?)
十一月壬子·······於是並省三州、一百五十三郡、五百八十九縣、二鎮二十六戍。又製刺史令盡行兼,不給幹物。(拆並州縣,精簡機構,讓官員多幹活少拿錢,這是多好的皇帝,百姓的好日子。)
2.八年(557年),夏四月庚午,詔諸取蝦蟹蜆蛤之類,悉令停斷,唯聽捕魚。乙酉,詔公私鷹鷂俱亦禁絕。(禁止捕撈蝦蟹、蛤蟆、老鷹等野生動物,隻能捕魚,這是什麽?這是環保意識!)
九月甲辰,詔今年遭蝗之處免租。(全國遭遇嚴重蝗災,皇帝下令免租。)
3.九年(558年),四月,是夏,大旱。帝以祈雨不應,毀西門豹祠,掘其塚。(旱災,高洋向上天求雨失敗,就把西門豹祠毀了,再不搞這些迷信活動,這不是科學精神是什麽?)
4.十年(559年),二月丙戌,帝於甘露寺禪居深觀,唯軍國大政奏聞。(去寺廟坐禪念經,沒舍身給佛祖也沒調戲尼姑,隻是聽取關於軍國大事的匯報,牢牢掌握國家大權。精神病能做到?)
不再贅述了。
高洋的極端做法,也達到了他想要的結果。556年,八月十八這天,高洋要去晉陽巡視,文武百官在紫陌給皇帝送行。高洋讓王紘帶領騎兵把大家圍起來,對騎兵們說:“隻要朕一舉鞭示意,你們就殺了他們。”大家莫名其妙,不知道皇帝要幹什麽。就這樣,皇帝和群臣在騎兵的包圍圈裏喝了一下午。
太陽快下山了,高洋喝得醉醺醺地起不了床。劉桃枝乘機說:“陛下你這樣做,百官群臣害怕得受不了。”高洋說:“他們很害怕嗎?如果是這樣,那就別殺他們算了!”於是就出發到晉陽去。
收拾完一批老東西後,高洋也沒有忘記給另一批人加官進爵。557年四月,高洋任命太師斛律金為右丞相,前大將軍可朱渾道元為太傅,開府儀同三司賀拔仁為太保,尚書令常山王高演為司空,錄尚書事長廣王高湛為尚書令,右仆射楊為左仆射,仍加開府儀同三司,並州行台尚書右仆射崔暹為左仆射,上黨王高渙為錄尚書事。
8.收拾兄弟
接下來,輪到兄弟了。其實,對高洋皇位威脅最大的,不是貴族功臣,也不是外戚宦官,而是兄弟,同姓兄弟才有即位資格。因為有婁昭君活著,高洋還不敢對同胞的老六高演、老九高湛怎樣,但他卻可以對同父異母的老三高浚、老七高渙下手。
高渙是高歡和初戀韓智輝妹妹的結晶,從小就英姿勃發,力能扛鼎,前幾年帶兵在東關斬殺裴之橫,就是很好的例證。高歡還活著的時候,民間有謠言稱:“亡高者黑衣。”當時的和尚都是穿黑衣服的,所以,高歡出門都繞著和尚走。高洋在一次酒醒後,他又想起了這個讖語,問身邊的高湜:“什麽東西最黑?”
高湜明白二哥的心病,他有意無意地答道:“陛下,沒有比漆更黑的了。”
“漆?漆?哦,七!”高洋心裏成天想著自己的皇位,他硬是把“漆”給聽成了“七”!高渙不就是排行老七嘛,躺著也中槍了。高洋才不管那句讖語的真實含義是什麽,反正他就是要收拾下老七高渙。高洋派都督破六韓伯升去召喚高渙,讓他到來見自己。
麵對這種莫名其妙的召見,高渙知道凶多吉少。老子可是力能扛鼎的猛男呀!老爹都說了,我像他年輕時候一樣英明神武,我豈能去送死?於是,高渙在紫陌橋上殺掉了破六韓伯,然後乘船南渡黃河。逃到濟州的時候,被地方官捉住,又送回了鄴城。
從高渙的角度看,老哥要自己死,自己反抗並且殺了使者,這是自保,沒有罪過。從高洋的角度看,我隻是派人去叫你來見我,你卻殺我的人,還跑路,這不是心虛麽?高洋並沒有立刻殺死高渙,而是把他關進地牢的一個鐵籠子裏,吃喝拉撒都在裏麵,像牲口一樣。
根據後來的曆史我們知道,滅亡北齊的是北周,而北周是崇尚黑色的,這也是“亡高者黑衣”的真實含義,這是後話。
再說高浚。
高浚的母親是王寡婦,和高歡其他女人相比,地位低下。高浚也知道自己當皇帝的機會微乎其微,為了自保,一方麵選邊站隊死心塌地跟著高澄混,另一方麵自力更生發揮聰明才智。在青州刺史任上,高浚舉措得當,深受百姓愛戴。高浚越是潔身自好,呼聲越高,高洋越是不滿。
高洋還沒有忘記,當初高浚跟著高澄屁股後麵跑,他嘲笑沒人給自己擦鼻涕,這種恥辱不能忘。聽說老七高渙被抓了,高浚不僅不低調,反而打算勸一勸二哥高洋,他私下對親信說:“二哥嗜酒如命敗壞了德行,朝中沒有敢犯言直諫的大臣,我很憂慮,我打算去鄴城當麵進諫,不知道他能不能聽我的。”
這個親信轉頭就告訴了高洋。高洋很生氣,咬著牙說:“朕正愁沒有機會對付你,你還自己送上門?”高洋讓高渙去傳達旨意召見高浚,說是讓他來鄴城陪自己遊玩東山,暢談兄弟感情。高浚到東山後,看到高洋赤身裸體地等著自己,他驚呆了:“陛下,您身為天子,這樣做不合適呀。”
“三弟,沒事,咱們小時候不就這樣玩兒的麽。”高洋笑道。
在遊樂的間隙,高浚悄悄找來楊愔,諷刺地說:“丞相可是公務繁忙呀,都沒時間給陛下安排著裝了。”楊愔很尷尬,回道:“王爺,我一定好好勸諫陛下。”作為皇帝的心腹,楊愔知道,皇帝最討厭大臣和諸侯私下交流接觸,這可是皇帝的忌諱。
楊愔思考片刻後,決定主動向高洋匯報此事。高洋果然大怒,他把酒杯扔地上,大罵:“這小子得寸進尺,太猖狂了,朕忍了他很久了。”“陛下,是時候給他一點教訓了。”高湜拿出了捆子。“嗯,好。老弟,這事兒交給你辦。”
高浚如廁回來後,看著高洋正襟危坐看著他,他還來不及思考,高湜的棍棒就如雨點砸了下來。“二哥饒命呀!”高浚開始打起了親情牌。高浚的血已經飛濺到了高洋身上,高洋這才叫停了高湜,然後一聲不吭起駕回宮。
許久後,高浚從血泊中爬起來,在下人的攙扶下,一瘸一拐上了馬車。
高洋並不打算發過高浚,高浚前腳到青州,後腳就收到了高洋的詔書。高浚又想起了高渙的前車之鑒,他說自己有病,也就沒去。高洋隻能來硬的,他派出劉桃枝去抓高浚,當地百姓哭著送行的就有幾千人。可見,高浚在當地的影響力已不容小覷,這就更讓高洋惱怒。來到鄴城後,高浚被扔進地牢,和老七高渙關在一起。
時間一長,二人的排泄物堆積如山,臭不可聞,他們找劉桃枝向高洋訴苦,希望能改善衛生條件。
9.消難造反
558年二月的一天,劉桃枝向高洋匯報:“報陛下,永安王(高浚)、上黨王(高渙)二位痛定思痛,改過自新,要求······”
“哥,你可要給妹妹做主呀,太欺負人了!”公主高三妹哭哭啼啼就來找高洋了,打斷了劉桃枝的匯報。
高三妹是高歡的女兒,嫁給了司馬子如的兒子司馬消難,二人婚後感情不和。司馬消難時任北豫州刺史,駐地在成皋(即虎牢關,河南滎陽市汜水鎮)。在高洋的暴走模式下討生活,司馬消難壓力倍增,天天提心吊膽,開始籠絡士卒百姓,準備一有情況就投降北周。
想當初,高澄玩兒高歡的女人鄭大車,差點被高歡殺掉,就是因為司馬子如拿自己兒子的事跡來勸阻,高歡才打消了念頭。
那司馬消難的什麽光輝事跡讓高澄活命呢?和高澄一樣,司馬消難也喜歡老爹的女人,也喜歡在外麵亂搞女人,由此可知,高三妹的日子不好過。高三妹接著哭:“司馬消難還口出狂言,說要沒有他們司馬家,咱們高家也得不到這天下,說我不過是神武帝為了討好司馬家的籌碼,根本不愛我!”
高洋一拍桌子:“好你個司馬消難,敢欺負朕的妹妹!還敢說這麽大逆不道的話。”隨後,高洋叫來禦史中丞畢義雲,安排他去調查司馬消難。禦史中丞就是禦史台的最高長官,專管監督執紀問責。
畢義雲出身東平畢氏,執法嚴苛,六親不認,為高澄、高洋兄弟器重,是北齊有名的酷吏。尚書左丞司馬子瑞,經過仔細調查,發現畢義雲貪汙受賄的犯罪事實,聯合堂哥司馬消難向高洋舉報了他十幾條罪證。無奈,高洋就喜歡畢義雲給他幹髒活,隻是讓畢義雲繳納罰金抵罪了事。兩家從此結下梁子。
仇人見麵,分外眼紅,畢義雲可算是逮著機會了,能不把你司馬家往死裏整麽?畢義雲派禦史張子階到成皋打探消息,收羅司馬消難的犯罪證據。查什麽查,隻要你認真查,像司馬消難這種地方高官,有幾個屁股是幹淨的?找到罪狀後,張子階就把司馬消難的幾個屬官給抓起來了。
如此下去,順藤摸瓜逮住司馬消難隻是時間問題。司馬消難慌了,再不走就要被整死了,他叫來中兵參軍裴藻商議對策。中兵參軍,是中兵曹的主管,中兵曹的業務是管理成皋的地方軍隊,維護地方治安。
裴藻出自河東裴氏,從小有大誌,不願屈居人下,他是司馬消難的智囊。“咋辦呀,裴參軍,畢義雲這次不會放過我的。”司馬消難著急地問。
裴藻答道:“事情危急了,刺史,不要再猶豫了,當今天子無道,咱隻有反了他。抓緊時間投降周國吧。”二人對視一眼,很快就拿定主意,司馬消難讓裴藻以事假的名義,從小路晝夜堅持跑去長安求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