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6章 南征北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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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彭城會戰
    577年十月初九,南陳首都建康。
    “報告陛下,最近吳司空連連來信,請求北伐,是時候出兵了。”淳於量說。
    “是呀,齊國都被周國滅掉了,周人立足未穩,我們這時候出兵徐州、兗州,必定能大獲全勝。”徐陵、孔奐也附和。
    等陳頊知道消息的時候,北周已經滅齊大半年了!即便交通再怎麽落後,按理說,這種重大消息,也不過就兩月就能傳開,所以,隻能有一種解釋陳頊忙於國內的事物,來不及北伐。國內有什麽好忙的呢?一是消化四年前從北齊手中收複的淮南之地;二是在陳叔寶和陳叔陵之間玩平衡。
    正當陳頊點頭默許的時候,毛喜出來反對“臣以為,淮南剛平定不久,周氏剛滅齊國,難於爭鋒;我們擅長水戰,周人擅長騎兵作戰,勞師襲遠、揚短避長,這是兵家大忌。不如安民保境,廣招天下豪傑,待時而動,此乃長久之計。”
    別人反對也就算了,居然是毛喜,毛喜你可是跟我一同在長安做人質的戰友呀,你居然反對我!陳頊一臉不高興,怒斥道“書生之見!如今周人滅齊一統北方,有席卷天下之勢。北伐,是不得已而為之,隻有以攻為守,我們大陳才得以延續。”
    “可是陛下·····”
    陳頊一揮手,毛喜不再說什麽。陳頊即刻下詔,讓南兗州刺史、司空吳明徹督率陸軍進行討伐,任命吳明徹的長子吳戎昭、將軍惠覺代理州事;豫州刺史裴忌從水路率軍三萬進攻彭城。還是老搭檔,還是老將軍,隻是上一次北伐裴忌是吳明徹的副手,這一次裴忌和吳明徹並駕齊驅。
    吳明徹等這一刻很久了,自從上次北伐拿下淮南之地以來,自信心暴漲,甚至想一口氣滅掉北齊。得到皇帝的詔書後,吳明徹把軍隊開到了呂梁(徐州東50裏),北周徐州總管梁士彥率領軍隊抵抗。
    十月十九日,雙方展開會戰。周將宇文忻單槍匹馬,衝入陳軍陣中,大砍大殺,梁士彥親自擂鼓助威,周軍士氣大振。
    “嗬嗬,宇文忻算什麽,無名小卒,我有蕭摩訶!”吳明徹摸著胡須,毫不驚慌,“蕭摩訶何在?”
    “末將在!”蕭摩訶閃現出來,盔甲發出陣陣寒光,雙眼利劍一般看著吳明徹。
    “宇文忻就交給你了!”
    “吳公放心,我蕭摩訶可不是吃素的,”蕭摩訶拔出寶劍,大喝一聲,“不怕死的跟我來!”
    一聲令下,左右十二名肌肉男騎著駿馬上前一步,他們在蕭摩訶的帶領下,左衝右撞,和宇文忻所部廝殺起來。狹路相逢勇者勝,五十四歲的宇文忻遇到四十五歲的蕭摩訶,還是明顯感覺體力不支,很快招架不住,連忙後撤。蕭摩訶因為衝得太猛,一不小心從馬上墜落。
    “哈哈,你小子還是太嫩了!”宇文忻見狀,拍馬上前,指揮小分隊合圍蕭摩訶。
    突然,一支飛箭穿過宇文忻的臉頰,猛紮在地上,伴隨而來的還有洪鍾一樣的聲音“休傷我蕭將軍!”宇文忻內心不免一顫抖,循聲望去,他看到了一個手執長戟、左眼裹著眼罩的彪形大漢,此人名叫周羅睺。
    周羅睺,字公布,出自官宦世家,自小善騎射好兵書,有俠氣,時年三十五歲。四年前跟著吳明徹北伐,被流箭射中了左眼,他依然不管不顧向前衝殺,最終帶領軍隊拿下北齊的宿預城,蕭摩訶從他身上看到了自己年輕的影子,於是把他要過來做自己的副將。
    “原來是公布,我有救了。”蕭摩訶一看,知道是周羅睺,他便放下心來。周羅睺身穿重盔重甲,拿著大斧頭橫衝直撞,周軍個個膽戰心驚,不自主地趔趄後退;雖然穿得笨重,但周羅睺身輕如燕,麵對七八個敵人,他輾轉騰挪,各個擊破。
    周羅睺翻身下馬,一把拉起蕭摩訶“將軍請上馬!”
    “好,你我二人殺出去!”
    這時候,那十二個猛男騎兵才回過神來,也開始對宇文忻小隊發起攻擊。很快,宇文忻部丟盔棄甲,敗退而去。吳明徹指揮大軍掩殺過去,宇文忻帶著殘兵進入彭城,梁士彥下令閉城自守。同時,裴忌也按時達到指定地點,與吳明徹合兵一處,對彭城完成了包圍。
    “今日要不是周公布,我蕭摩訶恐怕是在劫難逃了。”說罷,蕭摩訶舉起周羅睺的手,向全軍示意。士兵們個個歡聲高呼“公布無敵,勇冠三軍!”周羅睺一戰成名,成為了軍中蕭摩訶之外的另一個勇猛化身。
    看完吳明徹、蕭摩訶給周羅睺的表功信,陳頊拍手叫好,得意地說“朕有此猛將,河南之地,反手可定!”
    “兒臣恭喜父皇,我大陳北伐中原,一定能成功!”陳叔寶一臉喜色。看太子都帶頭了,眾臣無不溜須拍馬,向陳頊道賀。
    “陛下,師老兵疲,取得小勝就驕傲,臣恐怕吳司空會失利呀!還是見好就收才是!”說話的人是蔡景曆,太子的陪讀兼任侍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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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師,這話恐怕是危言聳聽吧。”陳叔寶一直對蔡景曆這個老東西不感興趣。
    陳頊正在興頭上,聽蔡景曆這麽掃興,勃然大怒“大膽蔡景曆,竟然動搖我大陳的軍心!”
    “陛下······”
    “金陵城還是不適合你,你去豫章曆練曆練吧。”陳頊下令,將蔡景曆貶為豫章內史。徐陵、孔奐等人沒說話,也不讚同蔡景曆的觀點。
    “陛下,微臣有急事要奏!是關於蔡侍中的。”禦史中丞宗元饒,一臉嚴肅地站出來。
    “噢?宗禦史,什麽事,你說吧。”陳頊放慢了語速,顯得很得意。
    宗元饒趁機上奏了蔡景曆在中書省工作的貪贓行為,有人證物證,並不是栽贓陷害。
    “蔡景曆,你還有何話說!”陳頊冷笑著。又是貪汙腐敗!蔡景曆都因為這事幾起幾落了,他還沒接受教訓,還是管不住自己的手。蔡景曆對此一言不發,隻是堅持低聲說“北伐不能掉以輕心呀,陛下!”
    陳頊哪裏聽得進去,當眾宣布,免去蔡景曆一切官職,取消了他的爵號和封地。蔡景曆這下是徹底離開政治舞台了,去會稽郡養老去了。
    2北周反製
    十一月初四,北周首都,長安。宇文邕巡視完鄴城後,馬不停蹄又回到了長安。
    “報告,彭城告急!”彭城,那可是黃河以南的重要據點,宇文邕高度重視。
    “報告陛下,稽胡人劉沒鐸稱帝了!”
    “什麽!”彭城的戰事正讓人頭疼,稽胡又來雪上加霜,宇文邕開始焦慮了。
    早在北齊敗退平陽後,一路狂奔到晉陽,路上丟盔棄甲,周軍來不起收拾,稽胡趁機撿便宜,把戰利品全部搬走;而且,稽胡人一不做二不休,擁立了劉螽升的孫子劉沒鐸為君主,稱聖武皇帝,並改了年號。自從劉螽升被斛律金打敗斬殺後,稽胡人並沒有臣服,而是一直在北齊、北周邊境搞事情,雖然高洋、高演、韋孝寬等多次征討,稽胡人一直就像打不死的小強。
    對此,宇文憲建議“步落稽(稽胡,又叫山胡)的種類很多,又在山穀險峻的地方,隻靠朝廷軍隊的一次行動,不能將他們全部消滅。應當除掉他們的首領,對眾人加以慰勞安撫。”於是,宇文邕任命宇文憲為行軍元帥,督率軍隊進行討伐。
    “王軌聽令!”
    “臣在!”
    “朕令你為上大將軍,帶甲十萬,火速救援彭城。”
    王軌接到任務後,一刻也不耽擱,一邊召集軍隊,一邊朝著彭城進發。
    再看宇文憲這邊。宇文憲大軍抵達馬邑後,分路並進。劉沒鐸分派黨羽天柱防守西河以東,穆支防守西河以西,據險進行抗拒。宇文憲命令譙王宇文儉進攻天柱,滕王宇文進攻穆支,將他們都打敗,殺死一萬多人。趙王宇文招進攻劉沒鐸,將他活捉,其餘兵眾全部投降。
    “陛下,《刑書要製》已完成,特此請陛下過目!”說話的人是裴政。
    “快快呈上!”宇文邕笑道,接過來後,便仔細誦讀起來,“群盜贓一匹,及正、長隱五丁、若地頃以上,皆死·······”
    宇文邕真是個勞模。生性節儉,常常穿布袍,睡覺時蓋布被,後宮不過十幾人;每逢行軍作戰,親自在軍隊裏,徒步在山穀裏行走,這是別人所不能忍受的;安撫將士給予恩惠,而且明察果斷,用法嚴峻,因此將士們雖然怕他的威嚴但樂意為他而死。在安排部署對外作戰的同時,還不忘記關心國家刑法的事情。
    這不,在他多次過問下,經過法律專家裴政、趙肅等人的努力,《刑書要製》終於完成了。
    原文已經遺失,剩下一些記載如下持械搶劫一匹絹以上,不持械搶劫五匹以上,官員監守自盜二十匹以上,小偷及官員詐取三十匹以上,地方豪強隱匿戶口五戶及十丁以上,或土地三頃以上,一概處以死刑。禁佛道二教,罷沙門、道士,300餘萬令還俗,沒收寺廟財產充作軍費,頒發統一權衡度量,通行全國,令山東諸州。
    “好好好,亂世用重刑,裴德表呀,先帝果然沒看錯你,朕也沒看錯你,”宇文邕誇讚好裴政,轉向眾位公卿,“諸位有什麽建議麽?”
    皇帝你鼎力支持搞嚴刑峻法,而且就是針對我們這些地主貴族的,你皇帝天天勒緊褲腰帶過日子,而且戰功赫赫名冠天下,如此的一個猛男帶頭表率,我們能有啥意見?反正我們是超級貴族,也不缺那點絹和土地,當然是雙手讚成了。大家都笑著說好。
    從僅存的內容得知,《刑書要製》是《北周律》中關於刑罰的部分,也是北周的治國理念,把宇文邕滅佛的行為上升到了國家法律層麵。
    十二月二十二日,宇文邕又去並州視察工作,將並州的四萬戶軍民遷移到關中地區,一方麵是加強管理和監督,另一方麵經過戰亂的洗禮,並州也不適合生存,相當於搞了個易地扶貧搬遷。
    三十日,宇文憲下令,廢除並州的宮室和六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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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578年正月十四日,宇文邕又去了鄴城;二十三日,宇文邕去了懷州;二十五日,宇文邕去了洛州;二月二十日,宇文邕才回到長安。“勤政”二字已經不足以形容和表彰這位北周皇帝了。
    再看彭城戰場。
    正如蔡景曆所言,吳明徹帶著陳軍頓兵堅城,盡管和裴忌水路並進築堰攻城,彭城依舊是牢不可破。最擔心的事情還是發生了,王軌來了。
    3兵敗被俘
    王軌可不是尉破胡那樣頭腦簡單的人,不然宇文邕也不會委以重任。王軌並沒有直接去和吳明徹正麵對抗,而是繞過呂梁,從泗水進入淮河口,讓軍士們用鐵鎖連接起幾百個車輪,沉在清水河裏,用來阻斷陳朝船隻的歸路,在河的兩岸築城,打算和吳明徹打消耗戰。除了謹慎之外,王軌的十萬大軍還有很多還在路上,並沒有集結完畢。
    聽說王軌切斷了陳軍的歸路,彭城中的梁士彥、宇文忻大喜過望,信心倍增,每天都大擺宴席,一是為了慶祝,二是為了給陳軍以心理壓力。很快,恐懼的情緒像是瘟疫一樣在陳軍中傳開,周羅睺、任忠、裴子烈、程文季等將領也不知道如何是好,吳明徹更是整天眉頭緊鎖,把自己關在主將營帳中。
    “諸位隨我來!”蕭摩訶對著眾將說,然後徑直走向吳明徹營帳。
    “吳公,”蕭摩訶神色慌張地闖入,後麵跟著任忠等人,“在下有要事稟報。”論資曆,蕭摩訶是最年輕的開國將領;論私交,蕭摩訶和吳明徹關係最為親密。
    “哦,蕭將軍請將。”吳明徹不露聲色,盡管內心慌亂。看到一旁的裴忌,蕭摩訶禮貌性地鞠了一躬。
    “聽說王軌剛開始封鎖河流的下遊,在河的兩頭築城,現在還沒有建起來。您如果派我去攻擊,對方一定不敢抵抗,”蕭摩訶越說越激動,口水都噴到了吳明徹臉上,“水路沒有阻斷,賊勢不會牢固;等到他們的城建成,我們就會成為對方的俘虜!”
    裴忌一直也想找機會勸吳明徹,聽蕭摩訶說了,他也就點頭表示同意。
    吳明徹一手把胡子掀起來,瞪著蕭摩訶“拔旗斬將衝鋒陷陣,是你蕭將軍的事情;長謀遠略,是老夫我的事情。還輪不到你來指點老夫!”蕭摩訶嚇得臉都綠了,和吳明徹認識這麽多年,這還是第一次見他對自己發火。
    “老夫就不信了,彭城又不是鐵打的,隻要我們加緊水攻,一定能在王軌的援兵全部達到之前,攻克彭城!”吳明徹情緒很激動,說完還不忘記看看裴忌,以尋求讚同。
    吳明徹時年七十四。人生七十古來稀,吳明徹隻是想在人生的盡頭畫上完美的句號,他可不想老馬失蹄、晚節不保。可越是這樣,人越容易犯錯,驕傲和自負隻會迷住雙眼,讓自己離實際越來越遠。裴忌一向做人低調沉穩,看穿了吳明徹的小心思,也就沒有勸諫。
    “吳公,周人的援兵很多還在路上,我們如果現在決堤撤兵,用戰船載上戰馬,必定能全軍而還的。”任忠說。程文季、周羅睺也點了點頭。
    “不行,決堤後水勢很大,戰船必定會傾倒;還是先讓戰馬騎兵撤退,這樣最為保險。”裴子烈建議道。裴子烈也來自河東裴氏,是裴忌的族弟。
    此刻,吳明徹的自尊心已經完全蒙蔽了理智,他未嚐不知道何去何從,隻不過還抱著僥幸心理,一心想要水淹彭城。所以,對眾將的勸諫也就不再理會,閉上了眼睛,揮手示意他們出去。
    十天之後,王軌的十萬援軍全部到達,水路終於被周軍阻斷,吳明徹坐失良機。
    “吳公!事已至此,撤吧!”蕭摩訶又帶人進入了營帳,隻見吳明徹一臉愁容,他已臥床不起,背上的癰疽犯了,見此情形,大家無不關心起來。
    眾人絲毫沒有埋怨責怪的意思,吳明徹這會兒才心軟下來“好吧,謝謝諸位,我們撤吧。”
    “現在求戰不得,進退無路。軍隊如果秘密地突圍,也不足為恥。希望您率領步兵、乘馬車慢慢地前進,我帶領幾千名鐵騎在前後來往奔馳,我一定能使您平安地到達京城建康······”
    “別,”吳明徹揮手打斷了蕭摩訶,“老弟這個計策,是個好辦法。然而步兵很多,我是總督,必須在隊伍後麵,率領他們一起行動。老弟的馬軍應當行動迅速,走在步兵前麵不能遲緩。”
    “那怎麽行,吳公,您是三軍之主呀!”
    “老夫一把老骨頭了,也活夠了,你帶領精銳騎兵先走,老夫帶著步兵斷後,”吳明徹用盡了全身的力氣,“快走!這是軍令!如有違抗,老夫先斬你!”
    蕭摩訶還想說什麽,卻被裴忌攔住了“蕭老弟,你正當壯年,正是國家急需的人才,你把生力軍帶回去,也算是對陛下有個交代,我也要留下來和吳公對抗周軍。”
    二十七日晚,蕭摩訶、周羅睺、任忠、裴子烈等帶著八十名精銳騎兵在前麵突圍,剩下的騎兵緊跟在後。聽說蕭摩訶一行南下了,吳明徹下令挖開堤壩,讓步兵全部上船撤退,打算憑借強大的水流避開王軌在水中設置的障礙。剛開始的時候,戰船還是行駛很快,到了清口(泗水入淮河口處)後,水勢分散水位降低,船隻被周軍沉在水底的車輪給阻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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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來得好,”王軌大笑,揮動令旗,“眾將聽令!”
    “在!”
    “全軍出動,殲滅陳軍!”
    北周士兵精神抖擻,看到困在河中的敵人就像看到了困在陷阱中的兔子,一場殲滅戰就此展開。結果並不意外,吳明徹、裴忌被俘虜。三萬陳軍以及他們的器械物資全被周軍拿下,死在水中的不計其數。激戰過後,已是天明,所幸,蕭摩訶等人已順利到達淮河南岸,脫離了危險區。程文季在突圍過程中被飛箭射中落馬,也被俘虜。
    4陳頊止損
    三月初九,建康。
    陳頊看著一臉狼狽的蕭摩訶幾人,聽說吳明徹兵敗被俘,又想起了毛喜、蔡景曆的話,他很是後悔,一臉難堪。群臣看皇帝這副模樣也是不敢打破沉默。
    “毛喜何在?”陳頊歎了一口氣。
    “臣在。”
    “你之前說的話應驗了,朕悔不聽你的話。”
    “人誰無過,陛下現在意識到也不晚,當務之急是寬恕戰敗的士卒,穩定軍心,防止周人南下。”
    “嗯嗯,你說的對,”陳頊看了看蕭摩訶等人,“你們起來吧,這次戰敗是朕的錯,你們都沒有罪過,朕反而要嘉獎你們帶回來了優良騎兵。”
    “謝陛下。”蕭摩訶幾人跪下謝恩。
    “淳於量、孫瑒、樊毅、任忠、周羅睺何在?”陳頊打起精神來。
    “在!”
    “任中軍大將軍、開府儀同三司淳於量為大都督,總管水路和陸路的軍事;任鎮西將軍孫瑒都督荊州、郢州的軍隊;任平北將軍樊毅都督清口上到荊山沿淮河一帶的軍隊;任寧遠將軍任忠都督壽陽、新蔡、霍州的軍隊,以防備周人的軍事行動;周羅睺此戰勇冠三軍,拜光遠將軍、鍾離太守”
    “遵命!”
    得虧南陳還是有大把的人才,即便裴忌、吳明徹、程文季三位開國功臣被俘虜,除了前兩年病逝的黃法氍,國內還有淳於量、蕭摩訶、任忠、樊毅、樊猛、孫瑒等人在。彭城一戰,吳明徹損失了陳朝的大半精銳,但淮南大部分地方還在南陳手中,陳頊此舉是及時而且正確的。
    “至於蕭將軍,”陳頊微笑著看著他,“你辛苦了,就留在朕的身邊,做個右衛將軍休息段時間吧。”
    蕭摩訶也是領命而去。
    陳頊又下詔把蔡景曆召回來,複官任職為征南谘議參軍。蔡景曆上任沒多久,就病逝了,這位南陳的“孔明在世”蔡茂世先生最終也算是有了一個不錯的結局。
    這次北伐失敗,宣告了南朝進入了徹底的戰略防守期,宣告南朝進入了被動挨打的局麵,宣告南陳進入滅亡倒計時,宣告北方政權一統江山已經不可阻擋,隻是時間問題。
    5英年早逝
    王軌一行回到長安,受到宇文邕高規格接待,吳明徹一直不甘心失敗,雖然被封為懷德公,沒多久就憂憤而死;程文季一直心向南陳,況且差一點就突圍成功,所以對被俘這事耿耿於懷,不久後偷偷南渡,可惜運氣不好被抓住,最後死在獄中;裴忌本就來自河東裴氏,回到長安也算是離自己家鄉更近了,加之有吳明徹、程文季二位榜樣,他就安心在北周工作了,後來還效力於隋朝,這是後話。
    彭城之戰隻是周陳戰爭的序幕,對南陳來說隻有以攻為守才能生存。所以,淮河一線一直不停有小規模戰爭。四月二十一日,樊毅渡過淮河在清口築城防守;四天後,梁士彥出城進攻,打敗了樊毅,奪下了清口城。
    不過宇文邕並沒有趁機大軍南下,奪取淮南之地甚至滅掉南陳,一方麵是時機未到,更主要的是北方的突厥人開始搞事了。四月二十三日,突厥人在高紹義、高寶寧的帶領下,對北周剛拿下的幽州發動了一番燒殺搶掠,因為是突襲戰,此番行動突厥收獲巨大。
    宇文邕這種強人能慣著你突厥麽?不能!雖然曾經是盟友,但現在你突厥公然收納我大周的死敵齊人,我必須和你掰掰手腕了。
    五月二十三日,經過一個月的準備,宇文邕帶著宇文神舉、王軌、王誼等將領,分兵五路親征突厥,打算一舉征服北邊這個凶狠狡詐的敵人,為子孫後代永絕後患。
    可惜,天不遂人願。
    二十七日,宇文邕覺得身體不適,到雲陽宮就停下了。
    三十日,宇文邕臥床不起,下詔所有軍隊停止行動,並且派驛使到長安召宇文孝伯、顏之儀等人趕到雲陽宮,沒錯,宇文邕要托孤了。病來如山倒,任憑你如何神功無敵,如何天縱英才,在疾病麵前,人是脆弱而渺小的,宇文邕從生龍活虎到病入膏肓,不過幾天的時間。
    “孝伯,朕估計不能痊愈了,後事就要托付給你了。”宇文邕那英俊的臉龐顯得很憔悴。
    “陛下,你要好好調離身體,一定能很快康複的。”宇文孝伯哭了。一旁的顏之儀也掩麵而泣。
    “太子,太子桀驁不馴,你們···”宇文邕的氣息很微弱。
    “陛下,我們一定誓死扞衛太子地位,竭盡所能擁護太子。”二人齊聲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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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人出去後,宇文邕召見了宇文贇。“父皇!”宇文贇撲通一聲跪倒,開始痛哭,在昏暗的燈光裏,他的表情猙獰可怕,嘴角甚至微微上揚。
    “太子,”宇文邕並沒有叫他的名字,而是稱呼職位,“王誼、王軌、宇文孝伯等都是我大周的賢能,你以後一定要重用他們。”
    “嗯嗯。”宇文贇停止了哭泣,眼睛直勾勾地盯著地板,噘著嘴,內心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這天晚上,宇文邕授給宇文孝伯司衛上大夫的職位,總管宿衛兵;又命令他騎上驛馬到京城鎮守,防備非常事件。
    六月初一,宇文邕眼看就撐不下去了,才下令回長安,他要死也要死在首都,為的就是看這個自己親手打造的北周帝國首都最後一眼,他不甘心呀。不甘心自己才三十六歲就死去,不甘心還沒征服突厥就死去,不甘心還沒南下滅陳一統江山就死去,有太多不甘心。
    一切不甘心都是徒勞。當天夜裏,宇文邕溘然長逝。
    宇文邕,這是北周至關重要的人物。如果說宇文泰是打造關隴軍事貴族集團的關鍵人物,那宇文邕就是帶領關隴軍事貴族集團走出關中、一統天下的關鍵人物。宇文邕,這個曆史上最能隱忍的皇帝,集勤政、智謀、野心、權術於一身的帝王,如果上天再給他哪怕十年的壽命,即便不能一舉滅陳,也一定能鞏固好子孫的執政地位,打造一個更為長久的大周帝國。至少,楊堅想要篡位就不會那麽容易;甚至,楊堅不會產生這個想法。
    初二,宇文贇即皇帝位,封楊麗華為皇後,尊阿史那皇後為皇太後,給宇文邕上諡號為“武”,即北周武帝。
    宇文贇果然沒有讓宇文邕失望,一上任,就在鄭譯、劉昉、王端等寵臣的陪同下,縱情享樂起來,這時候的周武帝還沒有下葬呢!
    “陛下,先帝屍骨未寒,您如此行為,恐怕不妥吧!”王誼板著臉,登門勸諫。
    “文武群臣都等著陛下出席殯葬儀式呢。”宇文孝伯接著說。
    宇文贇這才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給鄭譯幾人使了眼色,讓他們退了下去,自己來到了宇文邕的遺體前,繼續下葬儀式。
    聽著王軌讀著悼詞,看著那些官員鬼哭狼嚎,宇文贇頓時覺得無聊,心裏想著“這幫老東西,裝什麽裝,假惺惺的。”宇文贇扶著棺槨,又看了看裏麵的宇文邕,老爹即便死了也是一臉嚴肅,仿佛是在嘲笑和蔑視自己,宇文贇不自覺地心頭一驚,身上那些曾被父親棍棒毆打的傷痕隱隱作痛起來。
    宇文贇伸手摸了摸傷痕,突然暴怒,瞪著宇文邕的遺體破口大罵“你這個老東西,死得太晚了!”一旁的王軌、顏之儀、宇文憲等人目瞪口呆,氣氛一時尷尬起來。
    “你們繼續,朕剛才說的是‘先帝英年早逝’,朕有點累了,要去歇息片刻。”宇文贇麵不改色心不跳。
    離開儀式現場,宇文贇徑直來到宇文邕的後宮,看到那些正披麻戴孝的嬪妃,他就像吃了興奮劑,熱血上湧直頂腦門,如一頭餓狼紮進了綿羊群中,淫欲大起,過來吧美人兒!那些嬪妃們個個花枝亂顫,一陣狂風過後,隻剩下梨花帶雨,還有散落一地的殘花敗絮。
    葬禮期間,宇文贇越級提拔鄭譯,把吏部下大夫鄭譯封為開府儀同大將軍、內史中大夫,把朝政委托給他。
    二十三日,宇文邕下葬,葬事剛結束,便下詔朝廷內外脫去喪服,讓朝臣議論皇帝和皇後、妃嬪換穿吉服,一個屬於宇文贇的“惡魔”時代悄然開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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