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7章 鞏固皇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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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誅殺齊王
    第一把大火,鏟除異己。
    宇文贇首先要整的人就是宇文憲。沒有原因,生在皇家,天生就要學會權力鬥爭,不然自己隨時可能死掉。這就是黑暗森林法則,一片叢林裏出現異動,不管是敵是友,先開槍打死再說。生在皇家,皇權是最高誘惑力,我不管你想不想造反,你勞苦功高,這就是你必須死的原因,和你我的道德都無關。
    宇文邕還沒下葬的時候,宇文贇就已著手兌付宇文憲了。宇文贇在喪事期間的吃喝玩樂,隻是一種表象,就是讓對手失去警覺、放鬆警惕。看著宇文憲跪在宇文邕麵前那哀痛不已的樣子,宇文贇的後背其實是發涼的,誰知道這五叔是真哭還是假哭,誰知道他會不會趁機發動政變?
    於是,宇文贇讓長孫覽總管軍隊,和鄭譯一文一武輔佐朝政;暗地裏,讓於智去秘密監視宇文憲等王爺。長孫覽,在宇文邕扳倒宇文護中起到了很大作用,深受宇文邕父子信任。因為聲音有磁性,是皇帝每次閱讀朝臣奏書的傳聲筒,他也是顧命大臣之一,和宇文贇的關係很近。於智,開府儀同三司,於謹的五子,於翼的弟弟,繼承了父兄優良的政治敏銳,宇文邕一死就選擇了站隊宇文贇。
    也就是說,宇文贇除了給人富二代官二代的刻板印象之外,他是有自己的人格魅力的,有自己的班底、圈子和智囊團的。
    578年六月二十四日,宇文邕下葬第二天,早朝。
    宇文贇公開在朝堂上宣稱結束喪禮,全國恢複正常秩序。此言一出,朝堂嘩然,都以為不妥,京兆郡丞樂運挺身而出“三年之喪,不論天子庶人都要遵守。先王指定的禮儀,怎麽能欺騙世人呢?喪禮規定,天子駕崩,要七個月下葬,為的是等待天下吊喪的臣民到來。現在,先帝才下葬,喪禮就停止了,國內的官員還在路上;鄰國的使節也沒到達。如此處置,吉凶難料;如此對待使節,實在是無禮。進退無據,臣竊以為不妥呀。”
    這個樂運,就是當初對宇文邕說“太子是中等人”的樂運,北周官場著名的硬骨頭,誰也不認,隻認死理,這也是宇文邕對他欣賞的原因。
    “迂腐!”宇文贇等得不耐煩了,因為樂運是三朝老臣才沒打斷他。等散朝後,宇文贇找來了於智等人。
    “先帝喪事期間,齊王有什麽異動麽?”宇文贇冷冷地問。
    “陛下,齊王倒是中規中矩,低調本分。”於智說。
    “其他王爺也暫時沒有異常舉動。”長孫覽補充。
    “嗯,”宇文贇皺緊眉頭,“這個齊王很棘手,怎麽辦呢?”
    劉昉的眼珠子一直轉來轉去,然後把嘴角擠到了眼角下麵“不能坐以待斃,陛下,齊王雖然沒有過錯,但我們可以無中生有嘛。”
    “陛下,我懂了,雞蛋裏挑骨頭這還不簡單?”於智的眼睛忽然亮起來。
    “哦?有意思,朕明白了,”宇文贇笑了,又疑問,“可是,這件事必須毫無破綻,朕可不想背負殘害忠良的名聲。”
    “那是自然······”劉昉笑著。
    經過深思熟慮後,一向主意多的鄭譯這下開口了“陛下,我們可以讓宇文孝伯去做這件事,二人無冤無仇,都是先帝倚重的大臣,他如果肯出手,齊王就怨不得陛下了。”
    “好好好,這個辦法好,哈哈。”宇文贇大笑。
    次日朝會散後,宇文贇叫來了宇文孝伯。
    “如果你能除掉齊王,朕就把他的官職給你。”宇文贇麵目猙獰。
    想過這個孩子生性頑劣,但沒想到他居然凶狠毒辣到這種程度!拜托,宇文憲是你的五叔耶,沒有他,你老爹能滅掉北齊麽?宇文孝伯當時就急了,趕緊跪下磕頭“先帝有遺詔,不許濫殺骨肉至親。齊王是陛下的叔父,功高德重,國之重臣,陛下無緣無故地殺害他,那我就是不忠之臣,陛下就是不孝之子了。”
    “嘿嘿,你起來吧,”宇文贇趕緊變了臉色,“朕隻是試探你的忠心,這樣的,朕打算冊封齊王為太師,還勞煩你去帶個話。”
    “如此,那老臣遵命。”
    宇文孝伯走後,宇文贇的表情嚴肅起來,嘀咕道“這個老東西,哼!”
    宇文孝伯對宇文憲傳達了皇帝的意思,宇文憲知道這是皇帝的明升暗降。太師?什麽玩意兒?太帥的大師麽?聽起來是三公之一,能比我手中的軍權更重要麽?這點把戲宇文憲還是知道的。於是,他很謙虛的表示了推辭。
    “怎麽辦?宇文憲這個老家夥不上套。”宇文贇攤開手,看向鄭譯。
    鄭譯咬咬嘴唇“既然軟的不吃,咱們就來硬的。”
    “是呀,那就給齊王來個鴻門宴!”於智用手抹了下脖子。
    隨後,宇文贇又和鄭譯、劉昉、於智幾人商討了具體的謀殺細節。
    二十八日,謀殺行動開始。
    宇文贇召來了宇文孝伯,讓他去給宇文憲傳話,說是晚上和其他王公一起到大殿商議要事。宇文憲這就不能推辭了,也沒多想就按時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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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進殿門,宇文憲本能地感覺到一股寒氣襲來,環顧四周,也並沒有看到其他王公大臣,怎麽回事呢?宇文憲還在遲疑,就聽見一聲“拿下”,長孫覽指揮著隱藏好的甲士衝了出來,很快,幾把鋒利的大刀就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這時候,宇文贇緩緩走過來。
    “冤枉呀,陛下,臣無罪!”宇文憲掙紮著。
    “噢?可朕怎麽聽於開府說你有二心?”
    “於智?”宇文憲這才想起來,宇文邕還沒下葬的時候,這個於智總是鬼鬼祟祟地跟蹤自己。
    於智也現身了,很認真地向宇文贇再次匯報了宇文憲的罪行,都是一些子虛烏有、模棱兩可的罪行,比如“居喪期間眼神不對勁”“家中疑似有刀劍等大規模殺傷性武器”等等。
    宇文憲覺得好笑,直勾勾地看著於智,對於智的栽贓有條不紊地駁斥,眼睛裏仿佛有一團火,狂野而熾烈,毫不畏懼。於智有點慌張,不知道如何應對,鄭譯冷笑一聲“行了,齊王,以今天的形勢來看,你說這麽多有用麽?”
    宇文憲看了看宇文贇,宇文贇把臉轉向天花板,一言不發。宇文憲知道了今天是必死無疑了,悲憤地把笏板扔在地上“死生有命,我難道還想活嗎!隻是老母親還在,感到遺憾而已!”情到深處,這個戰場上英勇無畏的男人流淚了。
    宇文贇也不裝了,隻是揮了揮手,於智拿出來早準備好的絹帛,放在了宇文憲的脖子上。宇文憲閉上了眼睛,再沒有說話。在幾個甲士的幫助下,於智用力一勒,宇文憲這個身經百戰的戰神,這個“北周五虎”之一,就這麽轟然倒下了,時年三十五歲。
    宇文憲,滅齊的首功之臣,讓齊軍聞風喪膽的男人,沒有死在戰場,卻死在了新皇帝手裏。一朝天子一朝臣,如果宇文邕地下有知,他可能是既悲痛又無奈的。悲痛的是,宇文贇自毀長城;無奈的是,根基不穩的宇文贇要打造自己的權力帝國,必定就會除掉宇文憲。畢竟,宇文邕自己當初對宇文憲有過猜忌和懷疑。
    接下來是宇文憲的黨羽。宇文贇召來宇文憲的部下,讓他們承認宇文憲的罪行,可宇文憲的罪行是無中生有的,怎麽承認?王興、獨孤熊、豆盧紹等將軍,鐵骨錚錚,打死都不配合。好,既然死都不配合,那你們就去死吧。宇文贇下詔,說這幾個人和宇文憲密謀造反,這一帽子扣下來,他們隻有被處死了。
    雖然宇文孝伯主觀上不想害死宇文憲,甚至他還極力給宇文憲說好話,但實際上宇文憲是因他而死的,他被宇文贇利用了。宇文憲因自己而死,宇文孝伯後悔不已,在家中痛哭“齊王呀,我對不起你!都是我害了你!”
    這一招殺雞儆猴很管用,宇文憲生前的下屬用沒有蓋子的車把他的屍體載上,送出了殿門,然後紛紛灑淚而去;隻有一人撫摸著棺木痛哭流涕,遲遲不肯離去,此人叫李綱。李綱是宇文憲的參軍,任憑宇文贇怎麽拷打,他以性命發誓,沒有說過宇文憲一句壞話,情深意篤,讓人動容,宇文贇也拿他沒有辦法。隻好任由他把宇文憲埋葬,隨他自生自滅去了。
    可見,宇文憲的影響力是很大的,很多人甘願為他而死,這對宇文贇來說就是一個很大的威脅。消除了威脅,就要提拔自己人了。宇文贇任命於智為柱國、封齊公;長孫覽被封上柱國、大司徒;鄭譯遷任內史上大夫,晉爵為沛國公,食邑五千戶;劉昉等人也有封賞。
    2平定幽州
    閏六月,宇文邕的死訊傳到了北境,北齊流亡政府高紹義很是激動,他認為這是天助自己,複興北齊的大好時機已到來。恰好,這時候的幽州大族盧昌期起兵造反,攻占了範陽,迎接高紹義。高紹義順勢而為,和阿史那庫頭一起發兵幽州;同時,高紹義派人通知高寶寧前往幽州匯合。
    幽州之亂是宇文贇上台執政以來遇到的第一個棘手問題。宇文贇沒有猶豫,第一時間派出了在外領兵的宇文神舉前去討伐。宇文神舉雙管齊下,自己帶兵去進攻範陽盧昌期,派宇文恩截斷路上的高紹義。
    高紹義、庫頭並沒有直奔幽州,而是試圖襲擊薊州,以此和盧昌期呼應。宇文恩帶領四千人去薊州解圍,卻被突厥兵斬殺了一半;幸好宇文神舉這一路旗開得勝,一舉攻下範陽,盧昌期被斬殺。在清點俘虜的時候,宇文神舉發現了一個人,大才子盧思道!
    “盧先生你怎麽在範陽?”宇文神舉很疑惑。
    盧思道一臉地尷尬,一時不知道怎麽給宇文神舉解釋。自從北周滅齊,盧思道進入長安後,本來被宇文邕授予了儀同三司,按理說應該過上了大富大貴的生活。可天有不測風雲,因為母親患病,盧思道不得已回鄉探親,而盧思道也是範陽盧氏,跟造反的盧昌期是同宗。
    盧思道一介文人,隻有滿腔的複國熱情,哪兒知道複國的難度呢?勝利了就是再造大齊的英雄,失敗了,那可就是參與造反的反賊,等待自己的隻有死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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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聽完了盧思道的敘述和回憶,宇文神舉表示當即釋放他,並讓他寫了一篇北周剿滅範陽之亂的報告文。盧思道一氣嗬成,妙筆生花,宇文神舉看後大為讚歎。有了宇文神舉的保護,盧思道死裏逃生,又重新回到了長安任職。
    幽州都被北周收複了,高紹義、庫頭就沒有了前進的動力,於是原路帶兵返回。高寶寧帶著幾萬大軍奔赴範陽,在路上聽說盧昌期已死,不得已隻好撤退。北齊的這次複國運動草草收場。宇文神舉轉任並州刺史。
    首戰告捷,宇文贇心滿意足。這時候必須趁熱打鐵,鞏固自己的威信。
    3大刀闊斧
    第二把大火,革故鼎新。
    七月初一,宇文贇帶領群臣去太廟祭祀;十一日,宇文贇又舉行了祭天儀式;十五日,宇文贇任命小宗伯斛斯征為大宗伯;二十七日,宇文贇任命亳州總管楊堅為上柱國、大司馬;二十八日,宇文贇尊奉生母李娥姿為皇太後。
    八月初二,宇文贇在西郊祭祀;初八,宇文贇前往同州視察;十七日,宇文贇任命大司徒杞公宇文亮為安州總管,楊公王誼為大司空、襄州總管,趙王宇文招為太師,陳王宇文純為太傅;二十二日,宇文贇任命永昌公宇文椿為大司寇。
    接下來的幾個月,宇文贇繼續巡視各地,又任命了弟弟宇文元、叔叔宇文顯官職和爵位。期間,宇文贇規定百官向皇帝行禮時,都要遵行“三拜”之禮。長跪後兩手相拱至地,俯首至手為拜,重複三次,謂之三拜。
    可以說,宇文贇是深諳帝王之道的,他所作的一切不過是為了集權,為了把帝國牢牢掌握在自己手中。
    除掉了宇文憲及其黨羽,宇文贇很快就組建了自己的行政班子,賀若弼、高熲、楊素等這些曾經宇文憲的幕僚,他們選擇了站隊宇文贇。賀若弼因為老爹賀若敦血的教訓,堅持少說話多做事,曾拒絕參與王軌對宇文贇的詆毀,宇文贇對他很有好感;高熲是有戰略眼光的智囊,這樣的人皇帝都喜歡;楊素以勇悍聞名,多次在滅齊戰爭中立功,也沒參與過宮廷鬥爭,這樣的人皇帝也喜歡。
    雖然宇文憲是不可多得的人才,後人難免扼腕歎息;可對宇文贇來說,不聽話的人再有才能也沒用。帝王首先要的是對自己忠心不二的人,然後再把這些人培養成才也不遲,王誼、顏之儀、劉昉、鄭譯沒有才能麽?楊堅、宇文招、宇文盛、宇文純也可以變得很有能力呀!至少這些人不是刺頭,至少這些人現在是支持我的,這不就足夠了麽?
    有了自己的人馬,接下來就可以按照自己的意誌來治理國家了。
    十二月二十七日,宇文贇任命河陽總管、騰王宇文逌為行軍元帥,南下進攻陳國。宇文逌,宇文泰第十三子。
    579年正月初一,宇文贇宣布大赦天下,改元“大成”,按照之前的規定,皇帝和群臣都在朝堂上穿上了漢、魏時期的衣服帽子。這是什麽意思呢?從“大成”這個年號就可以看出,宇文贇想有一番大作為、大成就,所以要有一番新氣象,那就從穿著打扮開始,從頭部署新的大周帝國。
    首先是改變官職,宇文贇當場任命了四個新官職任命大塚宰越王宇文盛為大前疑,相州總管蜀公尉遲迥為大右弼,申公李穆為大左輔,大司馬隨公楊堅為大後承。
    長孫覽宣讀了任命書後,大家也不奇怪,這四個新的官職也是來自《周書》,宇文泰、宇文毓、宇文邕在位的時候,他們也是按照周代的禮製來進行改革的。從官名“右弼”“左輔”可以看出,這四個新官職就是皇帝的左膀右臂,相當於皇帝最信任的四個人。
    越王宇文盛,宇文泰第十子,和那個跟隨宇文泰征伐關隴、告發趙貴、跟隨宇文憲伐齊的宇文盛同名同姓。前者是宇文泰親兒子,沒有什麽出色的戰功政績,隻是官二代;後者出身沃野鎮軍主世家,在宇文鮮卑的部落中地位崇高,和宇文泰是盟友關係,戰功赫赫。尉遲迥,老熟人了,宇文泰外甥,攻占南梁蜀地第一功臣。李穆,隴西李氏三兄弟之一,曾在河橋之戰救過宇文泰,多次參與東征北齊。楊堅,武川派元老楊忠之子,皇後楊麗華之父,宇文贇嶽父。
    “四輔”的人員構成,別有玄機宇文盛,皇家嫡親,沒戰功但關係最近;尉遲迥,皇親,開國元勳,資曆老有戰功;李穆,關隴當地的實力派,開國元勳,戰功赫赫;楊堅,功臣之後,姻親,武川元老代表。“四輔”把外來的武川派、當地的關隴派、宇文皇族全部都照顧到了,很好平衡了各方勢力。雖然,他們都有一個共同的名字叫“關隴軍事貴族集團”,畢竟各有各的利益。不難看出宇文贇的政治智慧。
    “諸位愛卿,”宇文贇清了清嗓子,“先帝製定的《刑書要製》量刑太重,依朕看,還是把那些重罪全部赦免了吧。”
    “啊,又要廢止?”
    “之前就廢止過兩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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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群臣你一言我一語,小聲討論起來。
    這時候,又是樂運挺身而出,拱手道“《虞書》中所說的‘眚災肆赦’,是說因無心的過失而犯罪的,應當寬恕赦免;《呂刑》中說‘五刑之疑有赦’,是說對叛刑有懷疑可以改為處罰,對處罰有懷疑可以改為免罪。我認真地查閱了經典,沒有發現對罪行不分輕重,普天下一律大赦的記載。天子怎能幾次施行非同尋常的仁慈,使為非作歹的人放肆作惡!”
    “亂世用重刑,時移世易,現在大周國泰民安,難道不應該廢止過重的量刑麽?”宇文贇說。
    裴政說“陛下,法律的頒布執行,貴在恒久,這樣國家才有威信,拋開量刑輕重不說,頻繁更改法律,恐怕會讓百姓無所適從。”
    法律專家都發話了,宇文贇也不免思考了一下,但他一心想要改革,所以就笑著拒絕了樂運、裴政的意見“就這樣吧,我們先試試,看看能否以此來感化百姓。”
    事實證明,受傷的總是理想主義者。宇文贇一刀切,把重刑全部改輕後,百姓開始肆無忌憚,為非作歹的人越來越多。不是說中國的老百姓最老實、最聽話麽?我們往往有個認知盲區沒當官但很有錢的地主土豪也是百姓,他們往往和朝中官員有利益往來。對,敢違法亂來的也是這些有錢有勢的地主。
    所以,宇文邕的《刑書要製》其實針對的就是那些土豪劣紳,底層的窮苦老百姓他哪兒有那個能量、膽量去亂搞?很快,宇文贇認清了現實,知道了老爹的苦心孤詣,加上自己日常生活奢靡放蕩,經常有大臣來勸諫,便另外製定了《刑經聖製》,以此威懾群臣和那些豪強,刑罰程度比《刑書要製》更加嚴厲。
    這回,楊堅出來反對了,據理力爭,勸諫宇文贇廢止《刑經聖製》,但宇文贇並不聽從,老子要整的就是你們這些大地主、大貴族。
    權力就像毒藥,誰用誰知道,一用就上癮。宇文贇派遣劉昉、王端等人去充當耳目,暗中窺伺群臣,一旦發現有人說壞話或者犯錯,立馬就重罰。
    老爹宇文邕才去世半年,宇文贇已忍不住花花世界的誘惑,縱情於音樂歌舞,常常在殿前欣賞魚龍變化等魔術雜技,連日連夜,不知疲倦;又選了許多美女充實後宮,增添了不少名位稱號,無法詳細記錄;遊宴酗酒,甚至一連十天不出宮,群臣向他啟奏請示,都由太監轉奏。
    畢竟宇文贇才二十一歲,正是血氣方剛的年紀,此時不嗨更待何時?對此,王公大臣們睜一隻眼閉一隻眼,認為宇文贇的行為並無不妥。“四輔”位高權重,更沒有任何動力去管皇帝這些小毛病。
    “諸位愛卿,有事早奏,無事退朝。”宇文贇一臉和氣俯視著群臣,眼睛時不時看向劉昉、鄭譯,在心裏盤算著下一個娛樂活動。
    隻有硬骨頭樂運不信邪。京兆郡丞,也就是首都的副市長,小官一個,既然沒有什麽好失去的,那還怕什麽?
    這時,當著百官的麵,樂運拉來了一副棺材放在中央,拿出早就準備好的奏折,開始劈裏啪啦痛批皇帝“一,天子近來對大事多獨斷專行,不和宰相輔臣一同商議;二,搜羅美女充實後宮,儀同以上官員的女兒不準出嫁,無論貴賤都對此怨恨;三,天子一進後宮,幾天都不出來,官員們要奏事,必須通過太監;四,下詔放寬刑罰,不到半年,反而比以前的製度更加嚴厲;五,武帝去絕浮華,崇尚樸實,駕崩還不到一年,而天子就竭力追求奢侈壯麗;六,百姓服勞役納賦稅,用來供養耍雜技演滑稽比角力的藝人;七,向天子獻書中有錯字,就被治罪,杜絕了獻書之路;八,天空的星象出現了告誡的預兆,不能征求詢問為善之道,修整實行德政。如果不革除這八件事,臣將見到周朝的宗廟顛覆了。”
    罵完後,樂運不動如山,等著迎接皇帝的爆發。
    宇文贇的臉色從紅到綠,越聽越嚴肅,直到最後忍無可忍“大膽樂運!勸阻朕不要減輕刑罰的是你,責怪朕加重刑罰的也是你,豈有此理?來人呀,把樂運給朕關起來!”
    全場一片寂靜,沒有一個人敢大聲呼吸,楊堅、李穆等人旁若無人,低著頭一動不動。樂運任憑侍衛把自己拖了出去。
    “哼,怎麽了,你們這些柱國將軍、儀同三司位高權重,這會兒怎麽都沉默了?”內史中大夫元岩走出了人群,一邊走一邊歎道,“漢獻帝時的陳容願意和臧洪一起死,使人仰慕,何況比幹!如果樂運不免一死,我將和他一起去死。”
    元岩叩頭道“陛下的所作所為,根本沒有樂運說的那麽嚴重,樂運不顧死活,是為了求名罷了。陛下如果因憤怒而殺了他,不過正好成就了他的心願,不如安慰樂運,顯出陛下度量宏大。”
    元岩的話,很對宇文贇的胃口,他一邊聽一邊點頭“你的話,朕會考慮的,今天先到這裏吧。”
    次日早上,宇文贇特地把樂運召來,對他說“朕昨天晚上考慮你所奏的話,實在是個忠臣。”隨後,宇文贇賜給他禦用的食物,卻又將他免官。賜食物是表達自己的大度,罷免則是對他的不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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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月十二日,宇文贇又開始巡視他的帝國。二十六日巡視到洛陽的時候,覺得這個地方不錯,就下令以洛陽為東京,並安排幾萬人在洛陽修宮殿。同一天,宇文贇下令冊封五歲的長子宇文闡為皇太子。正因為宇文闡的生母朱滿月地位卑微,宇文贇才要早點鞏固他的地位;至於皇後楊麗華,宇文贇並不喜歡她,這隻是一場政治聯姻罷了。
    4賜死王軌
    在洛陽飲酒作樂的時候,宇文贇悶悶不樂,因為他想起了在徐州的王軌。
    劉昉的臉上掠過一絲壞笑,陰陽怪氣地說“您還記得王軌麽?”
    “王軌這個老東西,朕當然記得!”
    宇文贇摸了摸身上的傷痕,自顧自地說“朕腳上被杖打的傷痕,是誰幹的?”
    “是烏丸軌、宇文孝伯呀,陛下。”鄭譯說。然後,鄭譯告訴了宇文贇王軌在宮中宴會時捋先帝胡子的事情。
    往事曆曆在目,宇文贇的牙咬得咯咯直響。就是這個王軌酒後摸宇文邕的胡須,勸宇文邕廢掉自己改立他人;就是這個王軌舉報自己征伐吐穀渾時候吃喝玩樂,導致宇文邕對自己棍棒齊下;還是這個王軌,手握十萬重兵,擊敗並俘虜了吳明徹等陳國大將。王軌呀王軌,你是真該死。
    “杜虔信何在?”宇文贇問。內史杜虔信,宇文贇的近侍之臣,負責草擬和宣讀詔書,參與軍國大事。
    “臣在。”
    “令你速去徐州,傳朕旨意,賜死王軌。”
    杜虔信領命而去,顏之儀聽說後,實在坐不住了,趕緊來勸諫。
    “陛下,王柱國對大周有大功,不可誅殺呀!”顏之儀扣頭死諫。
    “哦,原來是顏學士呀,”宇文贇轉怒為喜,他知道顏之儀的忠正耿直是天下聞名的,“王軌參與齊王謀反一案,朕也是不得已呀。”
    “陛下,王柱國······”
    宇文贇沒再理他,本想把他也一塊解決,但宇文贇又需要他來裝潢門麵、顯示自己的胸懷,所以就讓他退下了。無奈,顏之儀大哭而去。
    顏之儀走後,元岩隨後進見宇文贇。他脫下頭巾叩拜,三次叩頭三次前進。宇文贇冷笑說“你要袒護烏丸軌嗎?”元岩說“臣不是要偏袒王軌,而是擔心亂殺會失掉天下人對陛下的期望。”
    “你,你!”宇文贇暴怒,叫太監打元岩的耳光。
    宇文邕死後,王軌在徐州惴惴不安,他知道宇文贇睚眥必報,他知道劉昉、鄭譯等人是不會放過自己的,他哪兒也沒去,隻是靜靜地等著死神降臨。
    杜虔信宣讀完詔書後,王軌大義凜然“先帝在位時,老臣多次幹預儲君大事;現在遇到這樣的結局,不足為奇。徐州連接淮南,強敵在側,我要造反易如反掌;但忠義之節,斷不能違背。何況先帝厚恩於我,我隻能以死相報;不敢因為得罪新帝,就想著背叛先帝。所以,我在這裏等死,沒有其他圖謀;千年之後,總有人知道我的忠心。”
    這一番話,包括杜虔信在內,在場的人無不感動地落淚。然而大勢已去,王軌隻能赴死以自證清白了,選擇喝下毒酒。
    王軌死後,率先感到恐懼的是尉遲運。尉遲運私下對宇文孝伯說“我們這些人一定免不了遭禍,怎麽辦?”
    宇文贇還是還是皇太子時,上柱國尉遲運擔任太子宮正,屢次對皇太子進諫,意見不被采納;尉遲運和王軌、宇文孝伯、宇文神舉都曾受到北周武帝親切的對待,宇文贇便懷疑尉遲運和他們一同在武帝跟前誹謗自己。
    宇文孝伯說“現在堂上有老母親,九泉之下有先帝,作為臣子和兒子,怎能知道去哪裏!況且作為臣子奉侍君主,本應遵從名義;對君主加勸阻而不被采納,怎能避免一死!足下如果為自己考慮,最好暫且躲遠一點。”
    於是,尉遲運請求離開朝廷去做秦州總管,宇文贇答應了,因為現在他現在要對付的是宇文孝伯。
    一日,宇文贇令人把宇文孝伯抓來問話“你知道齊王謀反的事,為什麽不說?”
    這一刻終於還是來了,宇文孝伯從容答道“臣知道齊王忠於國家,被一幫小人造謠中傷,我說話一定不被陛下采納,所以不說。況且先帝曾囑咐微臣,隻讓我輔導陛下。現在規勸而不被采納,實在辜負了先帝的委托。如今陛下年富力強,先帝和齊王都去世了,我又有何麵目活下去呢?臣理應去死。以此作為罪名,我心甘情願。”
    宇文贇大為慚愧,低頭不語,命令放他出去。宇文孝伯走後,宇文贇又惱羞成怒,劉昉、鄭譯二人見縫插針“陛下,不能寬恕宇文孝伯呀,他是王軌的黨羽。”
    “兩位說到朕心裏去了。”
    宇文贇下令,派太監去宇文孝伯家裏,給他賜上毒酒。宇文孝伯坦然赴死。
    接下來就是宇文神舉了。宇文神舉現在正和宇文盛一起在並州一帶平叛,前線的戰報傳來,宇文贇一方麵高興,另一方麵也在擔心。宇文神舉呀,那可是宇文孝伯、宇文憲、王軌的戰友,當初跟隨宇文邕積極謀劃除掉宇文護的功臣,既然那幾位都被自己處理了,那宇文神舉呢?不會有別的想法?況且宇文神舉又取得了一次大勝,會不會功高震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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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越是擔心就越是焦慮。宇文贇下定了決心,幹就要幹到底,不能留下後患。很快,宇文贇的毒酒就送到了並州,宇文神舉含恨而終。
    尉遲運到達秦州後,也沒有過上安心的日子,很快就憂懼而死了。
    5突厥易主
    二月十八日,突厥使者來到了洛陽。
    “報告陛下,突厥使者求見。”長孫晟通報說。長孫晟,長孫稚曾孫,長孫覽的侄子,時年二十八歲,性情豁達儀表不凡,善於辭令,弓馬嫻熟,是一個難得的文武全才,現在專門負責外交事務。
    “突厥?”宇文贇疑惑了一下,自顧自地說,“這些野蠻人,不僅幫助齊國餘孽複國,還在去年十一月入寇酒泉燒殺搶掠,哼,朕不找他們,他們卻找上門來,豈有此理!”
    “陛下,不妨還是見一下突厥使者,他們此次前來,應該是有好消息。”沉默的楊堅開口了。針對宇文憲、王軌等人的逐個出局,楊堅沒有發表過任何意見。本來這兩人就曾在宇文邕麵前說過他的壞話,說他有異象要造反,這兩人和楊堅算是政敵;其次,楊堅深受父親楊忠的影響,在政治鬥爭中不輕易站隊,局勢不明朗的時候,低調是最好的選擇。
    這次開口有兩個原因。一,楊堅一直和長孫晟關係比較好。長孫晟還不出名的時候,楊堅就對身邊人誇耀他“長孫郎武藝逸群,適與其言,又多奇略。後之名將,不是他又是誰呢?”楊堅很欣賞長孫晟,也想趁機拉攏他。二,楊堅的父親楊忠多年和突厥打交道,他們楊家對突厥也算比較了解。
    “哦,那行吧,讓他進來。”
    突厥使者帶來了兩個消息一,佗缽可汗阿史那庫頭去世了,新任的沙缽略可汗阿史那攝圖繼位了;二,攝圖繼位,為了鞏固地位,緩和與北周的關係,遣使來和親。
    突厥發生了權力更迭,這還得從頭說起。自從去年和高紹義南下進攻幽州失敗後,庫頭就鬱悶了,年紀大的人一鬱悶,就病倒了。是時候安排後事,讓誰來接班呢?兒子庵羅痛哭流涕,攝圖及弟弟處羅侯(大哥乙息可汗阿史那科羅之子)、大邏便(二哥木杆可汗阿史那俟斤之子)、步離(四弟褥但之子)四人各懷鬼胎,站立一旁。
    此情此景,昨日重現,庫頭是個明白人,於是對庵羅說“我聽說親情沒有超過父子之情。我哥哥木杆可汗沒有立他的兒子大邏便,而傳位於我。我死後,你們兄弟應該讓位於大邏便。”庫頭這話說得跟他哥俟斤一樣不情不願,他也不是不想傳位給兒子,而是其他侄子太強勢了。
    大邏便正聽得高興,攝圖和處羅侯二人卻很不爽,步離因為淡泊名利,對此倒是無所謂。
    庫頭咽氣後,部落的人都擁立大邏便。
    “哥,憑什麽他大邏便可以,咱卻不可以?汗位是從咱父親傳給了二叔,再傳給了三叔的,現在叔叔們都去世了,按理說要輪也輪到咱們了,怎麽顛倒次序,輪到大邏便?”處羅侯低聲地說。
    攝圖也是早就不滿大邏便,冷笑道“哼,兄弟放心,即便汗位輪不到我們,他大邏便也休想這麽容易!”
    攝圖拍了拍還是哭泣的庵羅,對眾人說“各位,眾所周知,庵羅母親出身高貴,而大邏便母親出身卑微,要是擁立大邏便為大汗,這恐怕······”
    “對呀,這恐怕讓各部落首領不服氣呀!”處羅侯開始煽風點火起來。
    “啊,對對對,這不是讓人看笑話嘛。”步離以及其他支持攝圖的首領也開始躁動起來。
    看到這個場麵,庵羅才停止了哭泣,向攝圖兄弟送去了感激的眼神。
    大邏便咬牙切齒,在一旁冷冷地看著攝圖演戲。庫頭生前,攝圖就是突厥東部的可汗,步離是西部的可汗,二人聯手推庵羅,這一點讓大邏便不得不忌憚。
    攝圖也沒有讓大邏便失望,一揮手,帳篷裏進來了一堆彪形大漢,他強硬地說“如果擁立庵邏,我就率領兄弟們侍奉他;如果擁立大邏便,我必定堅守邊境,與大可汗兵戎相見。”
    大邏便沒想到攝圖提前準備好了一切,暗自叫苦,現場氣氛尷尬起來。眾位首領一看這氣勢,馬上就懂了,紛紛朝著庵羅跪拜,承認他的大汗地位。“哼,我們走著瞧。”大邏便心不甘情不願地拂袖而去。
    之後的幾天,大邏便時不時派人去辱罵庵羅,說他根本不配做草原的新領袖。大邏便並沒有正麵和攝圖起衝突,而是專挑軟柿子庵羅捏。庵羅繼位以來,天天活在攝圖、大邏便二位堂兄的陰影中,這下他才知道為何父親死前要把位置傳出去。
    終於,庵羅想通了,要想活命,最好就是把這燙手的山芋給讓出去,他找到了力挺自己的攝圖“大哥,這位置我是配不上的,還是你來坐吧。”
    “我怎麽行呢,你是大家推舉出來的······”攝圖嘴上說不要,心裏卻開了花。
    “四位可汗的兒子中,還是攝圖最賢能,攝圖不做可汗,我們不答應。”一個攝圖派的首領高叫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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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對,不答應!”處羅侯一喊,其他人也跟著喊。
    “對呀,大哥,你就做可汗吧,不然各位首領都不接受。”庵羅說。
    “好吧,那我就隻好勉為其難了。”
    正當攝圖登上寶座的時候,大邏便闖了進來,這一次,他也帶了很多壯漢。
    大邏便盛氣淩人“你我都是可汗的兒子,各自繼承父親的事業,現在你當上了可汗,尊貴無比,我卻沒有什麽地位,這是什麽道理?”
    攝圖意識到大邏便是不容小覷的,要想維持突厥的統一,他必須對大邏便讓出一部分利益。於是,攝圖坐下來和庵羅、大邏便、步離、處羅侯等人好好地談了談,最後他做了一個這樣的人事安排閑散慣了的步離放棄了原來的權力,把地盤讓了出來轉交給大邏便;大邏便被封為阿波可汗,統率西部;庵羅被封第二可汗,統率北部;處羅侯被封為葉護,地位僅次於可汗;攝圖自己則是沙缽略可汗,是突厥的大可汗。
    這樣一來,各方的利益都得到了保障,突厥的一次內部危機得到暫時解決。
    “和親?”宇文贇的腦子快速轉動著,這是突厥拋出來的橄欖枝,他必須得提條件才行。宇文贇叫來楊堅、長孫晟、叔叔宇文招,幾人商量後,宇文贇封宇文招的女兒為千金公主,打算把千金公主嫁給攝圖。
    宇文贇看了看使者“朕有一個條件,隻要你們答應把高紹義抓來,我們就答應和親。”
    “陛下,我們可汗說了,除了這個條件,其他都好說。”
    宇文贇大驚失色,沒想到突厥可汗居然留了一手,既要和親卻沒誠意。
    “既然如此,那和親一事就再議吧,送客。”
    突厥使者一走,宇文贇便傳令叫停了宇文逌的南征,召回大軍以防備突厥人。
    6向天看齊
    第三把大火,禪讓。
    上位以來,宇文贇吃喝玩樂更加頻繁了,加上他身體本來就不好,感覺身體被掏空一樣,才二十出頭,卻已力不從心。宇文贇有一種不好的預感,覺得自己活不長,於是在一次酒宴中,他突然感慨道“如此宴飲確實快樂,可惜人總歸有一死,不知死後大周的江山如何永固。”
    “陛下正值青春,為何有此感慨?”鄭譯放下酒杯問。其他人也看向宇文贇。
    宇文贇便說了自己身體情況,還時不時提出了對宇文闡的擔憂。劉昉眼睛轉了好幾圈,轉憂為喜“陛下,你知道齊國高湛、高緯父子的故事麽?”
    “噢?”
    劉昉就把高湛禪位高緯的事情說了一遍,聽得宇文贇入了迷。鄭譯、於智也加入討論,很快,宇文贇尋找到了治病良方禪位。
    二月二十日,宇文贇將皇位傳給皇太子宇文闡,大赦全國,改年號為大象,自稱天元皇帝。宇文闡不過才五歲,而他的媽媽朱滿月是一個卑賤的宮女,而且比宇文贇大十幾歲,宇文贇從小被宇文邕暴打,沒有安全感,所以才從朱滿月那裏找到了媽媽的感覺。
    可一個宮女怎麽能保住宇文闡的地位?必須要提高朱滿月的地位才行。此消彼長,那就必須降低正牌皇太後楊麗華的地位,而且,為了不刺激楊堅,宇文贇想出了一個天才創舉,相繼冊封了三位新皇太後立朱滿月為天太皇後,立妃子元氏為天右太皇後,陳氏為天左太皇後。元氏,是開府儀同大將軍元晟的女兒;陳氏,是大將軍陳山提的女兒。
    也就是說,宇文贇將皇太後的權力一分為四,楊麗華隻是其中一個皇太後而已。楊麗華有啥辦法,她一直搞不懂權力鬥爭,更搞不懂宇文贇,麵對宇文贇的折騰,她隻有默默抱著自己一歲多的女兒宇文娥英,獨自哀傷,偶爾母親獨孤伽羅進宮,楊麗華又向母親哀歎。
    “母親,皇上根本不喜歡我,況且我隻給他生了一個女兒。”
    “閨女,就看著娥英的份上,你忍忍吧,”獨孤伽羅含著淚,又恨恨地說,“皇帝我管不著也不敢管,哼,反正你父親這輩子必須而且隻能有我一個人!”
    楊麗華噗嗤一聲笑了,氣氛瞬間變得愉快起來。獨孤伽羅愛吃醋不是秘密,楊堅一直被她管的死死的。有了母親的陪伴和女兒的慰藉,楊麗華在深宮的日子也不算那麽難熬。
    宇文贇的女人升級為皇太後,相應的,宇文邕的女人就要成為太皇太後。阿史那氏被抬升為天元上太皇太後,阿史那氏不過才二十九歲,年紀輕輕,自己的男人死了不說,父親阿史那俟斤、叔叔阿史那庫頭都相繼離世,身在異國他鄉,完全命不由己,表麵上依舊舉止端莊,內心早已憔悴不堪。胸中哀怨,隻好偶爾和姐姐李娥姿聊天解悶。
    李娥姿作為宇文贇的生母,時年四十四歲,被封為天元聖太皇太後。二人雖然不同民族,而且年紀相差很多,但性情都比較和順低調,同樣是未亡人,也能聊到一塊兒去。
    女人,不管是皇後還是皇太後,在激烈的皇權鬥爭中,往往都是身不由己,不過是皇帝的附屬品罷了。先不管她們的命運了,來看看宇文贇接下來的神操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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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稱“天元皇帝”後,宇文贇開始對“天”特別癡迷,認為這是一個很崇高的詞,所以,他開始對臣子自稱為“天”。不僅如此,宇文贇把居住的地方稱“天台“,皇冠懸垂二十四條玉串,車服旗鼓比以前的皇帝增加一倍。皇帝所住的地方稱正陽宮,設置納言、禦正、諸衛等官職,都按照天台那樣。
    命令群臣到天台朝見以前,先素食三天,潔身一天。他自比上天,不準群臣和他同樣穿戴,常常穿配有絲帶的衣服,戴通天冠,冠上有金製的蟬作為裝飾品,看到侍臣的帽子上有金蟬和王公衣服上配有絲帶,都叫他們去掉。不準別人有“天”“高”“上”“大”等字的稱呼,官員的姓名中有以上字樣,一律改掉。姓高的改為姓“薑”,九族中稱高祖的改稱“長祖”。
    又下詔書命令在天台內的侍衛官吏,都須穿五色和紅色、紫色、綠色衣服,以雜色為邊緣裝飾,名叫“品色衣”,遇到重大事情,可與公服輪換穿戴。命令宮廷內外有封號的婦人上朝時都要手持笏板,朝拜宗廟或天台時,都要像男人一樣俯身跪拜。
    宇文贇的這一切行為,我們可以說他狂妄自負,但不能簡單認為他愚蠢可笑。宇文贇不過是在神化皇權而已,並不稀奇,他爹宇文邕也做過類似的事情,所有帝王都會做這種事。別說古代帝王,就是現在某些大企業家,他們成功後也會對外總結一些“偉大人格”“苦難經曆”“高效管理”“貴人相助”等等經驗,為什麽?也是一種神化,表明自己的成功是多麽不容易。實際上,他可能隻是比同行業的人更加幸運而已。
    神化自己,好處就是抬高門檻,人為劃分階層,杜絕凡夫俗子的非分之想我是天選之人,你們沒這個命,就別想了,都老實點。
    權力的本質就在於折騰,不折騰,大家怎麽知道我是老大呢?那些小領導總是喜歡整人,喜歡“與天鬥與人鬥”,更何況手握大權的皇帝?於是,宇文贇更加驕縱奢侈,妄自尊大,無所顧忌,國家的典章製度,隨意改變,常常對臣子自稱為天,飲食時用金、玉製成的食器,又命令天下的車輛用整塊木材做車輪。禁止天下的婦女搽粉畫眉,以後如果不是宮中的女子,都不準塗脂抹粉畫眉毛。
    宇文贇召集侍臣議論,隻談宮室的興建變革,從不談論政事。隨意遊戲,出入沒有節製,有儀仗隊隨從,早出晚歸,連陪伴侍奉的官員,都無法忍受。自公卿以下的官員,常常遭到刑杖的拷打;對人拷打時,以一百二十下為準,稱為“天杖”,以後又增加到二百四十下。宮女和在宮中任職的女官也都這樣,後、妃、嬪、禦,雖然受到寵幸,也多被拷打背脊。於是內外都感到恐怖,人心惶惶,動搖不定,隻求苟安幸免,失去了意誌,恐懼到疊足而立不敢出氣,直到他死去為止。
    那我們難免有個疑問,同樣是皇帝,同樣是掌握最高皇權,為何宇文贇如此胡搞,宇文邕卻顯得英明神武?這就是硬幣的兩麵有自信、有能力的,那就大膽駕馭皇權,駕馭群臣;沒能力、沒自信的,那就神化、折騰。二者沒有優劣之分,和道德修養也沒有直接關係,目的都是鞏固皇權,用皇權達到自己的目的。
    大學畢業生宇文贇,從小在深宮長大,妥妥富二代,哪兒有經曆過血與火考驗的宇文邕那樣的能力呢?
    正如職場上,有的人勤勤懇懇獲得收入和地位,有的人工於心計步步高升,咱也不能說前者就光榮正確,後者就道德淪喪。不過是能力不同、方法不同,目的都是一樣的不違法的搞錢。
    在接下來的幾個月,太上皇宇文贇也是忙得不亦樂乎。
    二月二十七日,北周任命越王宇文盛為太保,尉遲迥為大前疑,代王宇文達為大右弼。也就是說,“四輔”人員也不是固定的,經常在變動,取決於宇文贇本人。三十日,宇文贇下令將鄴城的《石經》遷到洛陽,這是文化事業;同時詔令,河陽、幽、相、豫、亳、青、徐七州的總管,都受東京六府的管轄,這是行政管理。
    三月二十七日,宇文贇回長安時,大張旗鼓地擺開軍隊的陣容,自己穿戴了鎧甲和頭盔,從長安的青門進城,宇文闡則在坐在皇帝的車駕在後跟隨。
    四月十二日,宇文贇到太廟祭祀;二十二日,宇文贇在正武殿舉行禱神除災儀式。
    五月初九,宇文贇以襄國郡為趙國,濟南郡為陳國,武當、安富二郡為越國,上黨郡為代國,新野郡為滕國,令趙王宇文招、陳王宇文純、越王宇文盛、代王宇文達、滕王宇文逌去各自的封國,分別食邑一萬戶。這五位叔叔,都是宇文邕生前比較欣賞和信任的人,各自都有一定的戰功。
    對此,隨國公楊堅有不同看法。楊堅私下對龐晃、裴矩、宇文慶等人說“天元皇帝實在沒有德行,看他的相貌,壽命也不長。另外,各個藩王勢力都很微弱,叫他們去各自的封國,沒有深根固本、不可動搖的長遠之計。羽毛都被剪掉了,怎麽能飛得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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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裴矩是楊堅任定州總管時候結識的幕僚,來自河東裴氏,從小勤奮好學,長於計謀。
    自古以來,皇帝讓藩王去封地就職不是什麽新鮮事,有兩個作用一,讓親王到地方發展勢力,必要時候可以拱衛中央;二,讓親王離開中央,避免他們在關鍵時刻有非分之想。這兩點對立又統一,主要看皇帝怎麽管理。
    “隨公,藩王去封國,這說不定以後會成為我們做大事的有利條件。”裴矩不經意地說。
    龐晃、宇文慶、楊堅三人對視一眼,很快就懂了。楊堅更加坦然了“讓他去吧,看最後折騰成什麽樣,反正我們正好坐觀成敗。”
    六月,突厥又在高紹義的鼓動下,南下入侵並州。宇文贇下令征調潼關以東的百姓修葺北齊所築的長城。
    七月初一,宇文贇任命楊堅為大前疑,柱國司馬消難為大後承;初七,宇文贇為宇文闡迎娶了司馬消難的女兒為皇後。宇文贇吸收司馬消難進入“四輔”,取代楊堅的原來的位置,而且還和司馬消難結為親家,這就在釋放一個強烈的信號我開始忌憚和懷疑你楊堅了,我需要任用司馬消難這樣的人來製約楊堅。
    八月初一,宇文贇去同州巡視,十三日回長安,並任命嶽父陳山提、元晟兩人為上柱國。
    九月二十七日,經過大半年的人事安排,大半年的休養生息,宇文贇再次把出兵南陳提上了日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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