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完了嗎？”周默停下手裏搗鼓的琉璃片，抬頭問道。

    “小人說完了。公子你趕緊去吧。族長是真的生氣了，你再不去，怕是要出大事啊。”

    周默道：“沒關係。你先回去跟伯父說，我有要事在身，實在走不開，讓他寬限幾天。到時候，我周默登門拜訪，去給他老人家賠禮道歉。”

    “這不合適啊。”仆役急道，“有多大的事，能比族長的事還大啊？”

    周默笑了笑，道：“我先賣個關子。你回去告訴伯父，我準備給他一個驚喜，讓他老人家先消消氣。”

    “知道了，那小人先告退了。”那仆役無可奈何，隻好領命退下。

    因為伯父的催促，周默也想要加快一下進度，當夜給了玉石匠們三倍工資，經過一夜的忙碌，雖然損毀了一些材料，但兩枚符合要求的圓形平凸透鏡終於磨製成功。

    第二日一早，再經過拋光匠的拋光工藝，一大一小兩枚圓形平凸透鏡終於完成。放在陽光之下，晶瑩剔透，側麵泛著微微綠光。

    雖然仔細觀察之下，還是能稍微看到裏麵有一些氣泡雜質，但已經絕對夠用了。

    通過太陽聚焦，周默用一枚透鏡燙死地上的一隻螞蟻，也準確測量出了這枚透鏡焦點的位置。再經過簡單計算，便能算出鏡筒需要的直徑和長度來。

    周默在族中找來一名手藝精良的金匠，讓他用純金打造，製作了兩隻長度約為一尺的金筒出來，以作為望遠鏡的鏡筒。

    之所以用金，是因為金子質地柔軟，隻要師傅手藝好，便可以加工成任何想要的形狀。

    比如兩頭鑲嵌鏡片之處，想要進行微加工，微調鏡片角度和位置，讓成像更加清晰，使用金子為原料，修改起來也相對容易。

    目鏡處也可以稍微加工得圓潤一些，以免刮傷眼角。

    當然，主要也是因為不差錢。

    兩天之後，望遠鏡終於製作完成，又經過大半天的調試，成像才最終清晰起來。

    周默迫不及待地試用了一下。

    雖然視野並不寬敞，亮度也不夠高，光暈和色差也很明顯，手持觀測抖動也十分厲害。

    但是，數十米之外的樹上停著小鳥，看著真的很清楚。

    周默抑製著內心的激動，又急忙找人打造了一個木製支架，用大小合適的竹子，削成半圓，在前後兩個位置，將望遠鏡緊緊卡在上麵，再用繩索牢牢固定。

    又在物鏡上用黃紙做了一個簡易遮光罩，以減少光線幹擾，提高成像亮度。

    雖然這樣不是很美觀，挪動起來也不太方便，但解放了雙手，可以放置在台麵上，觀測起來畫麵的穩定性，有了明顯的改進。

    等到傍晚，天色漸暗，周默興致勃勃地帶著他的望遠鏡，前往縣城西郊伯父家的大宅。

    一進門，仆役看見周默來了，便道：“公子，你總算來了，我趕緊去通知主人。”

    “不必了。伯父應該還在閣樓上吧？”周默攔住他道。

    那仆役道：“在呢。主人的習慣你是清楚的。一到夜裏，隻要天氣晴朗，總要上閣樓待半天。”

    “我自己上去吧。你們不用管了。”

    “是。”仆役應了諾，退了下去。

    周默抬頭望去，見那閣樓高聳，頂上有燭光微微發亮。他沿著樓中旋轉的木質階梯向上爬去，爬到半中，向下望去，影影瞳瞳，一片深邃，甚至都感覺有點腿軟。

    小時候他最喜歡玩的地方，

    就是這裏，盡管有些危險，但那種心跳加速的刺激感，和鼓足勇氣克服危險之後帶來的成就感，令他沉浸其中，到現在還記得很清楚。

    閣樓之上，風比下麵大。

    周群正背著手，站在欄杆邊上，抬頭四十五度，全神貫注仰望星空，長袍隨風擺蕩，頗有一番氣度。

    今日天氣晴朗，上弦月懸於中天，繁星密布，銀河淌過，在蜀中算是比較難得，周群不想錯過這個機會。

    “伯父。侄兒來看你啦。”身後傳來一個聲音。

    聽到這個熟悉的聲音，周群便氣不打一處來。

    兩日前親自命人叫他前來，他居然敢抗命不尊。

    至於他說的那什麽禮物，周群也完全不稀罕。

    什麽叫做驚喜？物件而已，再驚喜，又能有什麽是他周群沒見過的？

    說句大言不慚的話，就算是他劉禪皇宮的東西，隻要他周群想要，馬上就能想辦法得來。

    他區區周默，又能有什麽驚喜？

    況且，周群最討厭的，就是別人在他觀測天象、思考宇宙的時候打擾他。

    他了解周默，正如周默也了解他。

    他知道周默當然知道他最討厭的是什麽。

    要麽遲遲不來，去叫也幾番推辭，要來卻專門挑這個時候來，除了是要故意氣他，還能是因為什麽？

    周群強忍怒氣回過頭來，隻看到周默一張興衝衝的燦爛笑臉。

    這個笑容，和他小時候淘皮搗蛋，詭計得逞的時候，簡直是一模一樣啊！

    周群心裏這火氣，頓時就更大了。

    可是，他現在已經成年，還是朝中大員，先帝托孤重臣，難道還能像小時候那樣，脫了褲子，揍他屁股不成？

    心中的一大股火氣，硬生生被周群給壓了下去。

    “伯父。你看看侄兒給你帶了什麽好東西來？”

    周群甩袖怒道：“不看！”

    “伯父別生氣了。侄兒好不容易鼓搗出來的好東西，你一定要看看，嗯，給它起個什麽名字好呢？”周默琢磨道，“有了，就叫天機筒吧。畢竟，憑它便可以窺得天機一角，奧妙無窮啊。”

    “什麽？天機筒？真是無知無畏，狂妄至極。吾觀測天象數十載，尚不敢妄言天機，你小子又如何懂得什麽叫做天機？”周群怒道。

    周默也沒有理會他，隻將架子放在地上，將那柄黃金打造的“天機筒”固定在架子上，罩上遮光罩，又貓下腰去，簡單調試了調試，對準了月亮。

    視野之中，月亮上的環形山清晰可見。

    盡管心裏已經有所預料，但一窺之下，這科學的該死魅力，依舊令周默心潮澎湃。

    他已經迫不及待地想要給伯父來看一看了。

    周群在一旁看著，隻覺得莫名其妙，勉強憑借多年修身養性的涵養功夫，暗暗壓製著心中的怒火，不至於馬上爆發。

    “快來，伯父，就是從這個孔裏看過去。”

    周群疑惑地看了周默一眼。

    “伯父，瞧你這眼神，侄兒還能騙你不成。看一看吧，隻是這鏡中奧妙，實在太過震撼人心，伯父看過之後，一定要心平氣和的，千萬不要過於激動。”

    看到周默一臉篤定的模樣，周群也好奇心作祟起來，心道：“看看就看看。如果又是惡作劇，管你什麽朝廷重臣，看我不打斷你的腿。”

    半信半疑之間，也學著周默的姿勢，貓下了老腰，湊在目鏡前方。

    周默在一旁指揮道：“伯父，閉上另一隻眼睛。”

    “眼睛可以稍微貼近一點，看的更清楚一點。”

    “手不要亂動，動了一搖晃，就看不清了。”

    “伯父，你看見什麽了？”周默迫不及待問道。

    周群沒有回應周默，隻是他的呼吸因為激動而越來越急促起來。

    聽到伯父急促的呼吸聲，周默心想，果不其然，伯父可能拒絕任何東西，但是絕對不可能拒絕得了這個。

    周群忽然道：“這是……是的，沒錯，就是它。果然，果然，我的猜測居然是對的。”

    “伯父，什麽是對的？”周默問。

    “月之形狀，非圓餅也，乃似卵也。吾多年之前便有此猜測，隻是不能篤定罷了。”

    周默笑了笑，心想，月球月球，在現代是三歲小孩都知道的常識。伯父看了半輩子天象，居然也隻是猜測，卻無法下定結論。

    果然，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啊。

    伯父又道：“不對，還是不對啊。”

    “哪裏不對？”

    “今日明明是上弦月，可你這“天機筒”中所見，為何卻是下弦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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