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步跨出，周圍的時間流速再度變得無比迅速，而後方的戰場也在飛快流逝。
    眼前的一切開始液化，扭曲，最終塑造成一個冰始覺從未看到過的房間。
    房間並不大，進門便能看到一張巨大的床，上方鋪設的被褥顏色是較為深沉的藍色，床的右側便是衣櫃，外側還懸掛著幾件衣物。
    左側則是書架，上麵密密麻麻擺放著編程，人工智能，劇本等一係列書籍。
    角落裏，則是一台電腦，上麵還有著一個進度條，顯然正在跑什麽程序。
    在那個角落的凳子上，坐著一個六十多歲的，麵容顯得有些滄桑，頭發已經全然雪白的女子，披著深色圍巾，穿著寬鬆的長裙，一臉欣慰地看著自己。
    “你是……白秋月？”冰始覺努力將這個麵前的老人，和自己記憶當中意氣奮發的編輯對照起來。
    “是啊，三十六年過去了。”白秋月微微抬起手，那手上的老人斑以及褶皺清晰可見。
    在角落裏的折疊椅也隨之懸浮，落在她的麵前，“還是你給予我的這種能力呢。”
    “我來得有點晚了。”冰始覺繞過那張大床，來到白秋月麵前坐下。
    “不晚，你已經用你最快的速度趕回來了，是黑腔把時間拉長了。”白秋月伸出手，另外一個屏幕出現在兩人之間，“現在我們也沒有太多時間敘舊，在你剛剛擊敗吳月霞之後，她開始真正意義上吸收普通人，作為她的養料。”
    “從星空派下手麽？”聽到這話後，冰始覺也迅速調整了心情，看向屏幕上的內容，那在月球上，亦或者駐紮在玄武之外的那些光點正在緩緩的暗淡。
    “三十六年時間，吳月霞嚐試了許多手段，但始終無法入侵玄武內部。”白秋月麵前的屏幕如同紙盒一樣展開，讓冰始覺看到了清晰的三維投影，“但是外麵的人就沒辦法了，吳月霞可以從物理手段上把他們吃掉。”
    “物理手段？”冰始覺隱約感到一股寒意。
    “沒錯，我們之前就見識過。”白秋月的聲音中也有一絲無奈和厭惡，“你自己看吧。”
    手指輕顫間，冰始覺的麵前便出現了逼真的投影，那白色的液體如同蛇，或如同蠕蟲一樣在一個活人身邊蠕動。
    隨後，像是寄生那樣，掀開衣物，附著到皮膚之上，並隨著一點點的蠕動擴散，覆蓋到全身。
    “細節是這樣的。”白秋月說著，再度打開一個畫麵，“吳月霞把曾經洛族殘留下的黏液都吸收掉了，而且星空派的人沒有和你相處太多時間，所以他們的體內依然還殘存著許多洛族的殘骸。”
    “這樣一來，吳月霞入侵他們的身體，反而變得輕而易舉。”
    在透視圖之中，冰始覺看到那些白色黏液在入侵人身體之後，就像是進食那樣，把對方的皮膚腐蝕，咀嚼血肉，折斷骨頭。這一切的一切都轉化為了吳月霞的能量。
    最後，這些液體通過了血腦屏障，開始附著在大腦之上，滲入其中。
    不多時，那個躺在床上的人，已經變成了和吳月霞無二的人，整個房間之中的人，也紛紛以吳月霞的模樣站起身，互相瞥視。
    這些站起身的人，開始以機械的方式走出房門，然後來到月球的穹頂之下，凝望著地球。
    “星空派的人就會是這個下場麽？”冰始覺沉默了片刻之後，開口說道。
    “這是他們曾經過分依賴於洛族的代價，反而被吳月霞乘虛而入了。”白秋月緩緩地點了點頭，“但玄武內部的人，也受到這樣的影響，是精神上的。”
    “如果我開啟玄武的屏蔽，隔絕一切神念，有用麽？”冰始覺詢問道。
    “不行。”白秋月搖了搖頭，“現在吳月霞的意識在我們的意識表麵，你直接切斷和外界的鏈接的話，她潛伏在我們意識內的機製就會啟動，反而讓我們被侵蝕地更快。”
    “那怎麽辦？”冰始覺長歎了口氣。
    “始覺啊，你果然還是年輕人。”白秋月的看向冰始覺的目光中充滿了柔和，“有些心急。”
    “但是白……白秋月。”冰始覺抬起頭，“如果再繼續下去，你們真的是會被侵蝕的。”
    “我們當然知道，但是著急解決不了問題。”白秋月伸出手，麵前展現出幾萬條信息流，“這是三十六年之間我們思考過的計劃，大部分都失敗了。有人絕望了，有人自願被侵蝕了，還有人抗爭到現在。”
    “你要有點耐心，也要相信你自己的能力。”白秋月伸出手，眼前的畫麵再度變化，“你應該是在水星附近，身邊還有那個叫做韓朝生的人工智能在對吧。”
    “是的。”冰始覺點了點頭，現在麵對白秋月的時候，他感覺又回到了原本自己拿著稿子請教的時候。
    “我們之前考慮過，最好的方法是隔絕出一個空間，因為吳月霞將自己的意識接入計算機之後，就會徹底代碼化，我們隻要根據最開始接入時，找到人們的源代碼，然後剝離吳月霞的後綴。”
    “再接著，把所有人的意識送入到一個完全隔絕外界的區域，應該就能成功。”白秋月說道，“但是在虛擬世界之中，我們的程序非常容易被入侵，大部分篩選的方式也會失敗。”
    “雖然我作為異域的管理者，可以調高其他人的屬性值，但是在吳月霞麵前，這是毫無意義的。”白秋月微微歎了口氣，“所以我先製造了一個小型的安全區，證明這是可行的，再把吳月霞的所有代碼可視化，讓人們有抗爭和注意的機會。”
    “隻可惜，我們失去了太多時間。”白秋月說道，“但是你每次多拯救一個人，我們的力量就會多強大一分。”
    “我會去做的。”冰始覺點了點頭，心念一動，呼喊出了以圓盤狀呈現的韓朝生，“這個方法可行麽？”
    “可行的。”圓盤中傳出韓朝生的聲音，“為了避免你們內部的服務器被影響，所以我建議把我的係統內部作為存儲區，存放那些人的意識。而冰始覺把異域作為主要戰場。這樣人們有了一層防護之後，能夠比之前更有效地去解決吳月霞。”
    “你就是冰始覺在地下遺跡找到的人工智能啊。”白秋月眼眸中顯露出喜悅和好奇，但很快就平淡下來，“等這件事情結束之後，始覺，能讓我好好研究下麽？”
    “這個我可能沒辦法決定。”冰始覺看著麵前的圓盤。
    “你們現在人類的科技做不到。”圓盤微微搖晃著，“我們現在的計劃分兩步。第一步先是在虛擬世界之中，清理掉吳月霞的一切蹤跡。”
    “第二步，在現實世界之中，冰始覺去解決掉幾乎感染整個月球基地，以及地球上生物的吳月霞。”
    “也就是說，得大鬧一場了。”冰始覺點了點頭，看著麵前徐徐展開的通道，“這就是要用到修仙者‘力’的地方了吧。”
    “等你的力能夠破除世間一切之巧的時候，這些也就不是什麽問題了。”圓盤說罷，便直接消失在空中。
    “那我出發了。”冰始覺看向白秋月。
    “嗯，你一定可以的。”白秋月柔和地點了點頭，目送著冰始覺的身影消散在瞬間消失的他通道內。
    約莫幾秒鍾後，白秋月才看著剛剛圓盤消失的地方，緩緩開口。
    “你是要故意鍛煉他？”白秋月的語氣也變得有些嚴肅，“地球上現在十幾億人口，一個個解決下來，他怕是有通天的本領也沒辦法解決。”
    “這還隻是虛擬世界之中，現實世界還有那麽多吳月霞寄生或者侵蝕的人，隻要冰始覺一個不小心，就會失敗。”
    “但是，這是修仙者不得不去麵對的道路。”圓盤並沒有出現，但韓朝生的聲音依然回蕩在空中，“這也是你們人類文明不得不去麵對的。一旦離開黑腔，你們的消息傳遞出來之後，宇宙之中六千多個文明會蜂擁而至，就是為了殺死你們，不留後患。甚至其他宇宙簇的也會到來。”
    “這種情況之下，冰始覺的內心過於柔和了，必須要鍛煉殺伐之氣。”韓朝生回答著。
    “……你還有其他打算麽？”白秋月也不是白活了這三十六年，稍加思考之後，麵色的凝重依然沒有變化，但是語氣卻柔和了些許。
    “有，但都是對於冰始覺有利的，對於你們人類文明有益的。”韓朝生說道，“因為我被創造出來的目的，就是為了輔佐你們。”
    “我們可以相信你麽？”白秋月看著自己蒼老的手，繼而抬起頭看向空中。
    “你們還能相信誰？”韓朝生的這句話，卻是繞梁不絕，讓白秋月深深地思考著。
    十幾分鍾後，白秋月伸出手，掌心浮現出一行複雜的代碼。
    “這個ai的智慧顯然很高……可以作為人類輔助ai的學習。”白秋月的手指不斷翻騰著，那串代碼也在她的掌心流動，“但現在就編輯的話，或許太過於冒險了……但如果現在不進行，冰始覺可能要麵對很大的危險。”
    “而冰始覺……也是人類現如今的一大戰力。”白秋月回想著剛剛和冰始覺碰麵的時候，還有冰始覺臉上那依然顯得年輕的種種，“對我來說，他還是個孩子。”
    破開虛空的冰始覺並不知道白秋月和韓朝生的對話，隻是眼前一閃，再度來到了那平原之上。
    隻不過這一次，那些城市正在騰空而起，朝著虛空而去，顯然是白秋月和韓朝生已經開始協助，將自己之前那些剝離吳月霞神念的人送到安全的地方。
    但在麵前，顯然還有成千上萬，近似千萬的吳月霞的神念正在凝聚。
    “冰始覺，我幫你開通額外的權限，這樣你就能夠辨別那些人是被吳月霞暫時附著，還是徹底侵蝕。”幾行文字出現在冰始覺的眼中，顯然是白秋月發來的消息。
    “那些升騰的城市也完全安全，不會被吳月霞影響，你盡情去戰鬥就好。”韓朝生的聲音也在冰始覺內心深處響起。
    “好。”冰始覺隻覺得雙眼刺痛，但很快，他的眼中便有金色的數據流淌，結合那龐大的神念，隨意一掃，就能看到那些向自己走進的白色士兵之中，到底那些盔甲底下已經是吳月霞的模樣，哪些還是普通人被禁錮的身體。
    手掌一揮，長劍便直接從空中凝結而成，劍光所到之處，那些原本還在逼近冰始覺的白色士兵直接盔甲炸裂，露出裏麵脆弱的透明軀殼。麵露茫然之色，還沒來得及說什麽的時候，身體便開始上升。
    “去吧。”冰始覺沒有看向那些上升的人，而是一步一個腳印，走向了那如潮水一般的白色海洋中。
    冰始覺不是聖人。
    他的內心也有來自於本能的殺伐。
    隻是因為曾經的職業是老師，隻是因為曾經是個普通人，活在社會的規範之下。
    冰始覺才能夠很好的克製，並和其他所有普通人那樣，將其轉變為偶爾運動的情緒，或者是和朋友發泄時的遊玩。
    但是，得到能力之後，冰始覺的克製就愈發明顯，他的能力開始變得更加具有威脅性，更加具有殺傷力。
    甚至於，隻要他願意，就可以掌控整個地球。
    擁有力量，卻要控製力量，這對於曾經的一個普通人來說，非常艱難。
    更加不要提，時時刻刻，他都要動用自己的力量。
    而現在，他終於可以盡情釋放了。
    長長地舒了一口氣，當冰始覺再度抬起頭，凝望著麵前蔓延如潮，泛濫如山的白色士兵時。
    嘴角反而露出了一絲微笑。
    “來吧，吳月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