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飯以後，嶽鴻便走開了，到門外的小石凳坐著，汪以芙瞧見了，端了彪姐泡的茶走到門外遞給嶽鴻，嶽鴻接了，淡淡露了一個笑。
    “嶽大哥，這兩年我們在山上，好像從來沒機會在京城裏轉一轉。”
    “沒關係，將來也許還有機會。”
    “陳嬤嬤明日帶我回宮了。”
    “我知道。”
    “不如，我們今天晚上出去轉一轉？”
    “你想出去轉一轉？”
    汪以芙點了點頭，嶽鴻隻好道：“那我陪你去。”
    晚上他們兩出門去逛東市，才發現今日雖然不是什麽節日，晚上賣東西的人也挺多的，市口就是賣素麵的，一條街兩旁都是小販，走兩步就是賣烤肉串的，串的是羊肉。
    汪以芙沒挪開腿，嶽鴻就給她買了兩串烤肉，這肉用直火烤的，有一股火燒的香氣，加上撒上去的香辛料，香味十分特別。
    她一口咬下去，羊肉汁流出來，雖然帶著羊本來有的膻味，可肉是越嚼越香，有鹹香，有孜然味還有一點辣味，比宮裏調的味道簡單，卻十分好吃。
    汪以芙笑著抬頭，對嶽鴻說道：“嶽大哥，這羊肉太好吃了，你趕緊嚐嚐。”
    嶽鴻橫著串，一口咬著肉，抽出竹簽子，嚼上兩口笑道：“很香。”
    “我們接著往前麵去。”
    肉串後麵是賣烤蛋的，再後麵就有賣臭豆腐的，那臭味隔著烤蛋攤已經傳到她的鼻子裏。
    汪以芙兩三步跑過去，小販不過一個方形推車，車上一半是鍋，上麵都是炸好的黑色豆腐，一半是他的碗和蘸料等物。
    桌腳豎著個長方形的白帆寫著四文一份，她便丟了四文錢在老板的罐子裏，笑道：“老板，來一份臭豆腐。”
    老板喊了一聲好咧，拿了一個白碗，用那一肘長的筷子迅速在大油鍋麵上的鐵架子上，戳了八塊豆腐，浸在一個大瓷盆子裏。
    盆子裏是醬色的蘸水，表麵還飄著蒜末蔥花，每一塊豆腐都浸過水以後才裝碗遞給汪以芙。
    汪以芙嚐了一塊，這豆腐聞起來臭，吃起來是真香。
    外皮是酥脆的，裏麵的豆腐卻是軟嫩的，一口咬下去，裏麵剛才浸過的醬汁在嘴裏爆開，整個嘴裏都是鹹香蒜香蔥香，激著口水湧發，和豆腐一起在嘴裏翻滾。
    汪以芙一邊吃，一邊張著嘴嗬氣，好吃是好吃，就是太燙了。
    嶽鴻趕緊遞上了牛皮水袋，嘴口已經被打開了，汪以芙趕緊喝了一口水，嗬嗬笑道：“嶽大哥，快嚐嚐臭豆腐。”
    嶽鴻用手擋著，隻道：“臭豆腐就算了，實在是吃不了。”
    “可這臭豆腐是真好吃。”
    “你愛吃就好。”
    汪以芙三兩下就把那豆腐吃完了，又往後麵繼續走，這次她們路過了炒栗子、炒花生、炒瓜子的小販，買了點兒炒栗子帶給陳嬤嬤。
    沒多遠又走到一個賣魚幹的攤販前，汪以芙好奇多看了兩眼，那魚幹都隻有半個手指長，有幹淨的什麽調料也沒放，有一個盆裏則是拌了好些醬料，油潤光滑。
    汪以芙好奇他的調料是什麽，買了一點兒拌好的，嚐了一口小魚幹實在太鹹，這玩意兒應該是佐飯用的。
    再往前走，他們路過了謝記豆腐鋪，又看到了賣糖畫的，那人坐在矮凳上，桌麵上插著花籃、鯉魚、蝴蝶等等糖畫，一張桌子，他坐的這一半是一塊大白案板，不知是什麽石頭做的。
    另一半則是一個轉盤，上麵花了好多花樣，中心寫著五文一轉。
    “嶽大哥，你喜歡哪個？”
    嶽鴻看這些小孩玩意兒，隻笑道：“我又不是小孩子了，都差不多。”
    “你說一個，總有一個喜歡的吧？”
    嶽鴻看了一圈，指著最上方的那條龍，說道：“就這個。”
    汪以芙給了老板五文錢，笑道：“老板，我來轉一次。”
    這指針朝下，離龍隻有半圈，汪以芙看準那條龍，不使大力扇了一下，那指針往龍那裏跑過去，將將跑到龍上，不知為何往回倒了兩個圖案，定在了蝴蝶那裏。
    老板笑眯眯地說道：“恭喜姑娘，中了蝴蝶。”
    汪以芙自然有些失望，隻能安慰嶽鴻道：“嶽大哥，反正是糖，都差不多。”
    老板從他的小鍋裏舀了一勺糖漿，在那大白案板上作起了畫，他做的這個蝴蝶卻不是平攤的。
    他先畫了兩隻翅膀，再畫一隻細瘦的身體，最後用熱糖粘起來，粘到一根竹簽上，像極了一隻鮮活的蝴蝶停在這簽子上。
    本以為有一隻蝴蝶就可以拿走了，那老板卻在竹簽上粘了兩隻蝴蝶，一高一低，他們二人便有些尷尬。
    那老板粘好以後把竹簽遞向汪以芙，笑道：“祝二位終成眷屬。”
    汪以芙隻能勉強笑了笑，接下這糖畫。
    他們正準備走，突然三兩個小孩湧上來，一人拿出一文錢，說要絞金絲。
    汪以芙好奇回頭，隻見那老板兩根竹簽掰斷，拿著尾巴那一節，往另一鍋糖漿裏麵攪了攪，糖漿就成了一個小錘頭。
    老板兩隻手不斷打小圈圈，時而拉遠一些，糖拉成了絲，他再卷回來，再轉圈，慢慢成了金色。
    變成金色以後，他就攏起四根簽子，像根小鼓錘似的，遞給小孩。
    汪以芙又給了老板兩文錢，讓他再做兩個。等他做完，汪以芙把那絞金絲放到嘴裏，清甜的味道溢滿了嘴，那糖又滑又軟，甜得人發齁。
    嶽鴻抿著唇把簽子抽出來，表情一言難盡，大概是太甜了，甜得他受不了。
    他們相視一笑，不言而喻。
    這糖畫的不遠處，是一座橋，橋下是東市唯一的小河，他們順著路，走上橋看風景。
    河邊都是酒肆飯莊，大多卷起簾子讓客人看河景，有醉酒的美人兒斜倚欄杆，靠在自己的胳膊上傻傻發笑。
    河麵上都是倒影，那些河岸上的黃暖燈光在水上顫動，中間還有一條白光，粼粼閃動，是月亮的影子。
    汪以芙指著那美人，說道：“嶽大哥，你瞧，那個人真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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