嶽鴻順著她的手瞧見人，趕緊拿著她的手腕放下來，說道：“切莫這樣指人家，免得引起誤會。”
    “也是。”
    汪以芙又舉起那糖畫，遞給嶽鴻道：“嶽大哥，雖然不是龍，這兩隻蝴蝶，還是送給你。”
    橋上來往的人不多，腳步聲伴著水流聲，像時光就這麽從耳邊逝去。
    嶽鴻看著那蝴蝶，眉頭卻輕輕皺起來，似有一番苦意。他慢慢抬起手，握住了汪以芙的的拳頭。
    那手勁用得狠，汪以芙動彈不得，臉色疑惑。在來往的人群中，他倆顯得孤立難近，嶽鴻忽而問道：“以芙，我們之間，是不是永遠隔著京墨……”
    汪以芙隻覺得神思猛地晃動，呼吸一窒，好久喘不上一口氣。
    她有多久沒有想起京墨了？
    嶽鴻見她不說話，低眸如落日，他鬆開手，從汪以芙手裏抽走那隻蝴蝶，轉眼看到一個婦人牽著個小姑娘，他走過去蹲下，微笑道：“小姑娘，叔叔不愛吃甜的，這蝴蝶送給你，好不好？”
    那小姑娘怯怯諾諾地，抬頭看向她的母親，她母親點了點頭，她才咧開嘴，接過糖畫大笑著說道：“謝謝叔叔。”
    嶽鴻起身，如釋重負地呼出一口氣，轉身對汪以芙笑道：“咱們回去吧，夜色太晚隻怕危險。”
    汪以芙不敢再看他，內心唯有歉疚，回去時隻敢跟在嶽鴻兩三步以後，嶽鴻猜不到她的心思，靜靜在前走著，就這麽一前一後回到了彪姐的家裏。
    這一晚的小院，很多人一夜無眠，睜眼到天亮。
    早上，汪以芙收了收東西，與陳嬤嬤同行回宮，嶽鴻送她們到皇城門口，守城侍衛檢查東西的時候，她回頭看了嶽鴻一眼。
    嶽鴻燦爛微笑，朝她揮了揮手，等東西檢查完了，她和陳嬤嬤往裏麵走，汪以芙再回頭，嶽鴻隻剩一個背影，頭發豎得高高的，寬闊肩膀在人群中遊動著遠去。
    三天以後，汪以芙回到了六局一司，茉析見著她，噙著淚拉著她的手，千言萬語說不盡，隻哽咽道：“回來就好，回來就好。”
    汪以芙玩笑道：“隻怕許久沒行廚，手藝要不行了，茉析尚食，你可不要罰我。”
    “那麽多年的磨練，哪有那麽容易沒的，你現在可是在皇後娘娘膳間當司膳，別下我的麵子。”
    “司膳？是不是不太妥當，我被抓走的時候，不過是一介掌膳而已，你也不怕人家背後非議你。”
    “這是皇後娘娘的意思，且那時候雖然你沒有典膳的名，領的俸祿，已經跟典膳無異，皇後娘娘必有她的用意，你可別推辭辜負。”
    “那看來今日午膳，我得用點兒心了。”
    茉析把司膳的衣服拿到汪以芙身上比了比，語氣淡漠了一些，說道：“你能當上這司膳，還真的感謝邱司膳。”
    “邱司膳？邱秀珍？”
    “是，她被貶司膳，老實本分了一段日子，去年底又被我抓到在皇上的飲食中動手腳，我豈能放過這等機會，我拉著宮正一起鬧得六局一司都知道了，德妃娘娘重名聲，也留不住她。”
    “所以你把尤司膳調去了首膳房，皇後娘娘這裏的司膳位子就留給我了？”
    “沒錯，尤司膳和娟子兩個人負責皇上飲食，必定不會有問題，皇後娘娘的膳間有你，我也放心，至於德妃娘娘那裏，還有個邱南雪在，她總不會害自己的主子。”
    見到茉析這麽自信，運籌帷幄，汪以芙心裏也高興，笑道：“茉析姐，你能如此成竹在胸，也算得償所願了。”
    “你快換衣服去準備午膳，娘娘肯定是要召見你的。”
    汪以芙前三天都在想回宮該做什麽東西，想來想去，還是想做山裏的味道，她受了一禪師恩惠，禪師時而到他們山上的家裏做客，她便用山裏的東西做些菜肴。
    其中唯有一道玉石青鬆，讓平生都不貪吃的了一禪師，多夾過一筷子。
    這道菜的材料簡單，一半青油菜，一半白筍片，平擺在盤子裏，僧人戒葷腥，她便用蘑菇湯勾芡澆汁，擺相雅致，菜也好吃。
    如今在宮裏，便可以用骨頭雞鴨燉高湯，筍片也可換成魚肉，會更加白嫩，這道菜端進坤寧宮以後，午後皇後娘娘就如她所料召見了她。
    到了坤寧宮門口，等皇後娘娘近侍的宮女來帶領，她提步入宮，進了偏殿，隻是這一進門，汪以芙便感到一陣冷清。
    這屋裏伺候的人比從前肉眼可見地少了一些，擺設物件也淡雅了許多，屋裏四個角，原來擺著大盤堆著的山一樣的蘋果，現在也沒了。
    皇後娘娘雖讀佛經，可她記得，娘娘非常注重皇室的莊嚴氣派，從不在這方麵省東西。若有人借著她的名頭打著簡樸的招牌，辱她的臉麵，就是這樣的光景了。
    汪以芙行禮以後，皇後娘娘親切喚道：“汪司膳，你可算回來了。”
    “承娘娘洪福，終於有機會回來。”
    “快賜座，添茶。”
    汪以芙受此禮遇，恭敬道：“謝娘娘隆恩。”
    “今日汪掌膳那道玉石青鬆，本宮一眼就瞧出來了，汪掌膳的心境，似乎平和許多？”
    “小的有幸在寶禪寺聽了一禪師講經，耳濡目染，熏染了許多佛音，也不好意思像從前一樣衝動不懂事。”
    皇後娘娘長歎一聲，說道：“芸芸眾生，不過一輪又一輪的輪回，人生在世，不過受苦。”
    “娘娘貴為國母，又慈悲心腸，是萬民之福。”
    “這福氣，難受啊。”皇後娘娘淺品香茗，又將茶盅放置一旁，說道：“我這坤寧宮，早不如景仁宮熱鬧了。”
    汪以芙安慰道：“娘娘，得道多助，小的們的心，是向著娘娘的。”
    “本宮心裏明白，可孤雌無依，小兒又年幼，多少有些心力交瘁，顧前就顧不了後，身為國母，卻不受皇上待見，難啊。”
    汪以芙忽而恍然，那日摘冠勇言，鏗鏘勸誡皇上廢黜李娘娘的皇後，如今多少有些被磨滅掉風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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