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芷雖說打開門做生意，但她平常都是一副寡言少語的樣子，就是在店裏也很少食客們交談。
    再加上她的氣質就是那種很清冷的，來吃東西的人，都已經習慣了這樣的秦記老板，這會她這麽一副咄咄逼人的樣子，還真讓不少人吃了一驚。
    黑臉衙役也沒有想到，這個看起來並不善言辭的店老板，開口就是一頓銳利的質問，意外之餘他開始有點心虛。
    “說什麽廢話？你們既然解決不了，就得跟我們回衙門去……”
    幾個衙役的話才說了一半，人群中就響起了陣陣噓聲。
    “好大的官威啊，動不動就拿人，這算什麽？”
    “不要啊，我們還要吃麵呢！”
    “這哪裏來的老虔婆，真真是一顆老鼠屎，攪壞了一鍋粥。”
    “太可惡了，她這一鬧，大家夥兒都不能吃麵了！我病中的老母親還記掛著秦記這口吃食啊！”
    “這是欺負秦記剛開張，想撈好處的吧！”
    “就是，那麽多人吃了沒事，怎麽就她們這麽事多！”
    “那臭小子屁事沒有，看看，還掂記著吃肉，這不是明擺著裝病訛詐嗎？”
    “先管管訛人的人吧！”
    “掌櫃的，先打烊了再去衙門吧，孩子還餓著呢！”
    “你們都別傻了，這哪裏是訛詐，這是坑人的吧，欺負人秦掌櫃外鄉來的，這是要給人下馬威撈好處呢！”
    “真的假的？不會吧，這堂堂天子腳下，還能這麽幹？”
    “我看就是！要不然為什麽人一來就拉偏架，護著那老虔婆？他們肯定是串通好的！”
    “不是吧，我也是外鄉人啊，還想著在這上京城做點小本生意呢，沒想到，這麽險惡呢？”
    “別欺負老實人！”
    “別欺負手藝人！”
    ……
    不知是不是因為人多，不少人議論起來聲量放得極大，甚至有人開始喊起了口號，說是激起了民憤也不為過。
    幾個衙役有些慌，忍不住就要拔刀。
    黑臉衙役咬著牙，頭皮有些發麻，倒不是他沒見過這種場麵，而是今天這事原本就是他受人所托，故意為之的，這要是百姓群情激憤，事情鬧大了，他可沒法交待。
    “都閉上嘴！”
    黑臉衙役一聲大吼，瞬間讓人群安靜了一下，但很快就又開始有私語聲響起。
    “秦掌櫃是吧？還有你，既然你們不願意去衙門，那說說吧，想怎麽解決？”
    “賠錢，當然是賠錢！”
    老太婆三角眼精光四射，率先嚷了起來。
    “真是我店裏的食物吃壞了人，我自然會賠錢，不過嘛，你說吃壞了肚子就真的吃壞了？難不成你是大夫？”
    秦芷悠悠道。
    “就是嘛，真是肚子疼，那就找個大夫來看看，別空口白牙冤枉人！”
    人群中又冒出一個聲音來。
    “勞煩官爺指定個大夫，我差人去請，先給人看看病吧，這真要有病，一會兒耽擱了，我可擔不起這個罪名。”
    秦芷“誠懇”地衝著黑臉衙役說道。
    “不行，請什麽大夫，先賠錢！”
    老太婆有些慌。
    “奇了怪了，你寧願孫子病著痛著，也不去看大夫，你這孫子怕不是親生的吧？”
    秦芷的話讓老太婆臉一黑，指著秦芷就要破口大罵。
    “行了！吵什麽，再吵就都抓起來！”
    黑臉衙役心裏有些苦悶，同時也有些納悶，這平常說拿人就拿人，也沒見有哪個百姓這麽上心，今天是怎麽回事，動不動就起哄，自己真要強硬起來，硬要把人帶走，怕真會有人鬧起事來。
    不是，這秦記的東西真就那麽好吃？讓這幫刁民這麽護食？是了，一定是這老太婆演得太假，讓人看穿了！哼，蠢到家的老貨！
    “各位官爺，如若不嫌棄，老朽願為這娃診一診脈。”
    正當場麵有些僵持的時候，一個須發俱白的老人越眾而出。
    “嚴大夫來了！”
    “嚴大夫！”
    “嚴大夫好！”
    ……
    眾人紛紛與老人打起了招呼，這位是京中有名的神醫，住在城西，但很多城東的顯貴生了病都會差人來請，說是德高望眾，半點也不過分。
    “嚴大夫。”
    黑臉衙役也不敢輕易得罪，畢竟誰敢保證自己永遠不生病，更別說這位嚴大夫還認識不少貴人。
    老太婆臉色完全變了，整個人也像是被踩扁了一樣，泄了氣，恨不得拉上自己孫兒就跑。
    她可不敢說不讓嚴大夫看病的話，昨兒個自己還上門求著嚴大夫給號脈呢。
    “嚴大夫好。”
    她隻能堆起笑來，訕訕問好。
    “熊家阿婆，要是不嫌棄老朽醫術粗淺，便讓老朽為你孫兒診一診脈如何？小娃兒身體嬌貴，有恙可不能耽擱。”
    都是街坊鄰居，看來這嚴大夫也認識這老太婆。
    “嚴大夫說笑了，您妙手回春，老婆子怎麽敢嫌棄，這求都求不來呢！”
    老太婆心裏發苦，臉上還得笑著，這笑得比哭還難看。
    “這熊孩子吃了點東西，就嚷著肚子疼，我這老太婆一著急，就跑了過來，我也是心疼孩子呀！”
    老太婆自圓其說的話，又引發了一陣噓聲。
    “既然心疼孩子，怎麽不找大夫呢？寧願疼著也要來鬧事！”
    老太婆頭梗，硬懟道：
    “那不是……那不是因為我沒錢嗎！”
    話雖如此說，但聲音和氣勢明顯弱了下去。
    “嗯，關心則亂，也是人之常情。來，孩子，爺爺幫你看看好不好？”
    嚴大夫和顏悅色地招招手。
    “我，我肚子不疼了……”
    再淘的熊孩子，其實也會看臉色的，這小子這會兒也不敢胡亂說話了。
    “沒事，爺爺幫你看看，是不是餓了。”
    “對對對，我肚子不疼，就是餓，我要吃肉！”
    熊孩子眼睛一亮，嚷嚷起來。
    嚴大夫伸手抓起他的手腕，閉眼摸起脈來，過了半晌才睜開眼說道：
    “孩子脈相平和，並無不妥，隻是略有些熱症，不可多食上火熱躁之物，每日可多飲些熱水菜湯。”
    “多謝嚴大夫！”
    聽到診斷老太婆一臉喜氣，可轉眼她就反應過來，立馬又垮下臉來。
    自己孫兒沒事，那不就證明了自己沒事找事，故意訛人嗎？
    “誤會，誤會，都是誤會！是我老太婆沒見識，一著急就亂了方寸，誤會，誤會！”
    老太婆一把拉上孫兒，就要開溜。
    “慢著！你們冤枉了好人，就這麽完了？”
    因為秦芷沒允許，路天和隻能隱忍，這會兒見事情水落石出，再也忍不住了，“給我賠禮道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