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母話音落地，大廳內寂然無聲。這般質問，表明她心下極為不滿。
    曹操還以為是賴大過來告狀，轉念又覺不大可能。
    他答應過賴大繼續做榮國府大管家，不會幹涉，隻因賴嬤嬤時日無多，這才耽擱了。
    “這話從何說起？我隻抄了賴升貪墨的髒銀，並無其他。賴大對此也無異議，怎麽老太太反而打抱不平？是何道理？”曹操理直氣壯反問。
    賈母眼珠子大睜，賈蓉這小子臉皮多厚才能說出這種話！
    “放屁！你是當我年老昏聵不成！”賈母怒道：“二三十年前賴家兄弟便已分家另過，怎麽全成了賴升家產？賴大自己就沒一星半點積蓄？”
    賴家上下服侍了賈母幾十年，感情之深，較之賈珍猶有過之。即便賴升犯了錯，她也認為不該牽連賴大和賴嬤嬤。
    當然，這些其實都隻是借口，總不能明說是要給寶玉出氣吧？
    賈母輕哼一聲，道：“賴大一介卑賤奴才，怎敢和你這一族之長相抗？縱是受了天大委屈也得忍著。這叫打落牙齒和血吞！”
    曹操今日過來告知繼任典禮和扶柩歸鄉之事，隻是略盡禮數罷了，可不是來聽老太太嘮叨的。
    正色說道：“老太太如若生疑，何不喚賴大過來親自詢問！賈蓉還有事要辦，告辭！”
    說罷正要走，忽又想起一事，接著道：“族學不日就要重開，我已派人去聘請良師，今後管教族人子弟。至於代儒老爺子，就讓他回家頤養天年吧。此事老太太莫要插手。”
    寶玉一聽“族學”之名神色便有些緊張，正好被曹操瞧見。
    他知此子最是厭惡讀書，故意看著對方笑道：“寶玉年紀不小了，整日在內宅廝混算什麽事？好好準備，族學裏給你留了位置，不可像以前那般三天打魚兩天曬網，否則將予以除名！”
    說完不等回答，轉身便走，幹脆利落。
    榮慶堂裏頓時變得雅雀無聲。
    多少年了，賈家還沒人敢這麽掃賈母臉麵，氣的她當眾罵道：“好好好！真長本事了！做了族長就是不一樣！如今敢來我麵前發號施令！”
    可惜曹操早走了出去，頭都沒回。
    姐妹們紛紛低頭不敢說話，傅秋芳也覺留在此地過於尷尬，便起身告辭。
    賈母點點頭，也未留客。畢竟隻是小輩，也不放在心上。
    賴家家底豐厚，稱得上一句“家財萬貫”，此乃眾所周知的。賈赦心生覬覦，試圖插手，其他人也不會視若無睹。
    王夫人趁機說道：“老太太且息怒，也許蓉哥兒以為你也要像大老爺似的圖謀賴家家產，這才言語不敬。至於旁的想法，那是絕不會有的！”
    這話等若一時二鳥，彈無虛發。
    賈母人老成精，豈會聽不出來話裏的意思？嗤笑道：“大老爺雖不濟，也是為府裏操心。此事根源還在於我，一直不同意他管家，心裏難免不忿。若是早些管家，未必會弄出這樣丟人現眼的事！”
    王夫人頓時嚇的不敢再說。否則老太太再來一句，讓她歸還管家大權，又當如何是好？
    幹笑幾句，便給妹子使眼色，叫她說幾句的好聽的安撫老太太。
    未成想薛姨媽此時正念著傅秋芳容貌過人，談吐爽利，家境也合適，堪為薛蟠之良配，也就漏聽了姐姐和婆婆之間交鋒。一時反應不及，笑說道：“姐姐，傅家的姑娘我瞧著不錯！回頭還請姐姐問問姐夫，傅家是什麽情況？若是……”
    說道一半，便察覺坐在身旁的寶釵偷偷拉扯她衣服，急忙收口。
    這時寶釵笑道：“老太太不必動怒，蓉哥兒怕是還在生賴家的氣，倒不是真敢對您老不尊重。”
    “一碼歸一碼，賴升有錯，已經處置了。賴大還是好的，總不能一棒子打死。”
    賈母默認了寶釵的說法，給自己找了台階下。又問王夫人道：“鳳丫頭呢？今兒還沒來請安。”
    王夫人感激的看了寶釵一眼，忙說道：“回老太太，大老爺管了幾天家，人事方麵頗有調整。如今鳳姐和璉兒重新接手，也有些事端要處置。”
    又告狀？賈母心下厭煩，這還有完沒完？大兒子品行不堪，這她是知道的，也不願意總聽人提及。
    於是問道：“府裏各有舊例規矩，無論誰當家，遵照執行便可。他不過管家幾天，這又能出什麽問題？”
    王夫人解釋道：“老太太有所不知，大老爺聽說蓉哥兒從賴家抄沒不少不義之財，便說府裏的管家都是一丘之貉，全都換了人，又派人徹查賬目。”
    賈母被說的糊塗，“查查賬也好，若是忠心，也好給他們洗刷嫌疑。這有什麽問題？”
    王夫人壓住幸災樂禍的念頭，講說原委：“大老爺有沒有查出虧空不知，但璉兒和鳳姐接手時，卻發現了虧空，這些奴才誰都不肯定人，正打口水官司呢。”
    賈母無語了，自己果然沒瞧錯大兒子，這才管家幾天？沒事也鬧出事來。
    她不禁為之心累，歎口氣道：“你們且回罷，我也累了。”
    王夫人戀戀不舍的囑咐寶玉幾句，這才同薛姨媽一道告退。
    待她們姐妹離開，眾姐妹輕鬆起來，終於有了說笑聲。
    這時寶玉還惦記的曹操臨走說的話，雙手環抱賈母脖子，賣萌撒嬌道：“老祖宗，我可去不了族學，身子還沒大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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