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無謂的過去、與自我

字數:6649   加入書籤

A+A-




    「我在這一陣又一陣的打擊下動搖,仿佛聽見什麽地方有人匆匆忙忙釘棺材的聲為了誰呀?——昨天還是夏天,如今秋天竟已來到!這神秘的聲音好像送葬時敲起喪鍾一」
    翌日清晨,周殊宇和孫銘辰都久違地睡到了自然
    出門左轉再右轉,不出幾步路,兩人便在天啟神力傳聲的引導下來到了他的寢
    “看來,二位休息得還不”
    天啟一邊在翻閱著書籍一邊招呼道,絲毫沒有要提及正事的意
    “你在看什麽?”
    “『血影狂舞真史:淨界伊始之望』,正好讀到終章,『至上君主』與『獸王主宰』最終參”
    “是魔域的曆史?”
    “也可以這麽說,隻是太過遙遠的往事,倒不如說是故事”天啟並未否定,“像我這種上了年紀的人,總喜歡抱著過去觀望,希望再看出些什抑或,無論如何,曆史都才是我們最終的歸屬”
    他合上書:“你們身上,有堤豐的氣息,想必他也給你們講述了不少往事吧……”
    “你竟然知道他還活著?”
    無論是天啟的話,還是他平靜的態度,都極大地出乎了二人的意
    “我隻是算準阿波霍斯不會徹底殺死他而”天啟右手食指順著書本封皮上怪異而誇裝的雕紋勾勒,“當然,正如我剛才所說,這些於眼下而言已無關緊要,沒有任何參考或學習價阿波霍斯將他與聯合天國的過去告訴給你們,是為了讓你們更加了解自己體內力量的來可魔域的過去對你們又能有什麽幫助呢?堤豐性格如此,常常多此一舉,徒增不必要的好奇”
    “那你還單獨留一天出來,總不能就是為了叫我們一起幹坐著,什麽都不做吧?”
    “為什麽不可以呢?”天啟卻反問,“人類常常推崇理性思考,你們也不例用理性去分析行為和目的,連接前因與後果,某種區間內,這固然是個很好的習慣,也足以使人受益匪可現在的你們卻應該,這片宇宙中還有很多事物,是無法用理性去看待”
    天啟張開左手手掌,一條光脈自他的掌心慢慢升起,逐漸地,周圍的空間也蔓延出許多類似的光忽而又匯聚在一起,盤根交錯,連成一
    “理性的分析基於現實,猶如從細微的樹根末端,順著脈絡,向著根部發起的探因為理性相信,樹根就是一切的起源,那裏有統一的世界,統一的法則,統一的理人類社會中,以此為代表的便是諸科學,相信你們更能夠切身地體會到,理性帶領下的科學,究竟對人類的發展有多麽重
    “但科學的發展並非沒有盡頭,正如『統一』也從未是一切的盡頭……理性指引人類走到萬物之根,發現日月,發現風雨,甚至發現了別的卻在此時終於恍然大悟,『統一』的下一刻即是『混亂』,理想不過一瞬的幻想,身前身後,皆是『混亂於是在日光之下,紮根於泥土中,筆直朝上的台階頃刻間皆灰飛煙理性死
    “理性會禁錮過於遙遠的視線和思維,從而讓你們無法看清,這場戰爭背後真正可怕的麵”
    三言兩語下來,周殊宇和孫銘辰便已經陷入迷新的思考也由此誕
    “那……摒棄理性的感性,還有與之伴生的神學?”
    天啟搖頭:“神學雖然是感性極具代表性的產物,但在人類固有的認信傳統下,時至今日,神學似乎都還沒能擺脫對『神』的依”
    “這話或許有些晦換言之,科學與神學,就像極左與極右,看似大相徑庭,實際亦有相通之詬——前者滿眼都是客觀,後者則滿心主一個妄想憑借理性徑直推向根部,一個則空想懷抱感性直接眺望根他們盡可能都擁有窺看真相的機會,卻因為總是聚焦於一點,永遠都無法得知真相的全退一步講,在對根部這個荒唐的真理的執著下,即便他們最終都能達成自己的目的,在看到真相的那一瞬間,他們也都會因各自的原因而崩潰,因為——支撐他們走到那一步的信仰已經完全崩
    “當然,神學者的情況可能會好很因為他們始終都隻是在眺望,對於千裏之外,萬裏之外,乃至無論多麽遠的事物,他們的解釋都是同一種說因此,視線的調整也比理論的推翻與重建更加方
    “即便如此,也並不能說明他們的立場具有優越性,因為他們仍然被自己目標禁心的界限,為目光的遠近所決哪怕擁有遠到無限遠的目力,隻要『上帝』還沒死,這愚昧的想法終究會害得他所能看到的真相越來越而盡頭,就是當他不想再眺望的前一刻,最後所看到的那個點,——他的那個『神
    “這隻是感性最大的弊端,而非唯一的弊哪怕神學者突破了對『神』的依賴,他們也隻能如盲人摸象般感知到某個方向的大概,其本質所附帶的主觀性,甚至較之從前還要更為偏即,他們太過在乎主觀的作用以及遠方的某某,而對於真正作為世界基礎的萬物卻隻停留在最基本最淺顯的了解總而言之,無論是『統一』還是『神』,其最大的不足便是,作為一種目標,它們早已在起點就限製了諸人的視”
    不知為何,這樣拐彎抹角的話,卻讓周殊宇和孫銘辰感到莫名鄭
    “那我們……到底因該怎麽做?二者綜合?”
    “這是一個理論上顯而易見的答可是,什麽叫作理性與感性並存,又應當如何真正將二者之一用於思考?”
    的確如任何一個人要生活中要做到理性或感性,都算不上什麽難但要在同時具備這兩種思性,卻又是難如登天,甚至可以大膽放言——這是不可能
    “可是,某人在某刻思考某事的方式,非左即右,怎麽可能同時兼具呢?”
    “的確如此,魚與熊掌,自古不可兼”兩人未曾想到天啟竟會直接置於肯定,“不過,我曾在某個人類世界中聽過一個詞,『破鏡重圓』,不知你們的世界是否也類似的詞”
    “”
    “真是無心插柳柳成蔭啊,”天啟感慨道,“第二次諸神戰爭結束後,某次短暫的閑暇,我曾久久思索而不得解的問題,竟然因為一個與感情相關的詞語而頓然明”
    破鏡……破鏡……
    兩人也如同咀嚼某個無味的東西般,品味著這個詞另外的深
    “你們覺得,這與感性理性二者的融合,又有什麽聯係呢?”
    破鏡……再重圓……
    “你們或許已摸索到些頭緒,但諸世界也已經沒有更多的時間留給你們自主思”天啟徑直說道,“『破鏡』,即自我的破人神乃至萬物,皆不可為手相反,每一個事物本身就是一種目所以,在尋求諸世界之真理的兩大立場中,將一切都當作手段的理性無法成功;將自我當作唯一目的的感性也注定失
    “唯有將自我的所思所想、乃至所求所願,統統碾放棄以自我的角度窺看世界,轉而以世界的角度去理解世而所謂『重圓』,便是在以世界的角度明悟一切後,以全新的視角重構自此刻他的眼中,再也沒有最終的目標,而隻有前進的方這便是去除感性與理性二者之糟粕,而聚集其精華的方”
    “可從『破鏡』到『重圓』的具體方法呢?”周殊宇卻問道,“除了『破鏡重圓』外,我也曾聽說過一句話,叫『落花難上枝,破鏡難重圓』,已然破碎的鏡子,即便能找回每一個碎片,也隻能再得到一麵充滿裂痕的鏡子,而不是……”
    說到這裏,他雙眼頓然發光,似乎又想通了什麽:
    “難道說,『重構』的意思正是……”
    “不錯,”天啟首肯道,“並且,以我的見解來看,這也預示著在抵達真正的大徹大悟之前,會經曆不止一次『破鏡重圓每一次的破碎與重構,都會鑄就全新的認知,直到……
    “再也看不出『鏡子』的原貌為”
    天啟笑而不語,孫銘辰的補充,又是『命運』向他作出的一次有力論
    “你們曆經諸多才抵達威卡星,盡管決戰在即,但對你們而言還不算太踩在我們與曆史的肩膀上,你們還有機會明白這一”
    明白、這一切……
    『一切』
    “那尼克巴羅明白嗎?”孫銘辰突然問道,“在與阿波霍斯對峙的時候,他曾明確提到信仰的力不過礙於當時的場麵與氣氛,也因為還有更為重要的事情,我們都沒有直接詢而剛離開迦南不久,他又直接不辭而別……”
    “嗯,對於他的不辭而別,我也是有所耳聞”
    “他去哪裏了?”
    “自然是他該去的地”天啟又笑著講起謎語,“總之,至少在這場決戰結束之前,他都不太可能趕得回至於信仰這種東西,其物質載體——包括『聖經』,『聖訓』,『古蘭經』,抑或佛教諸經等等,本身都蘊含著一種不可思議的引導性的力量,且與『法則』截然不
    “以聖天國為例,盡管教皇的存在,也使得聖天國在某種程度上具備與人類神學類似的缺陷,令天使們的視野受到限但作為『新教』建立者的尼克巴羅,以及教皇本人,他們與『聖經』間的隔閡並沒有那麽大,所以,他們能更容易地通透信隻是這種領悟是否足夠稱得上『破鏡』,我便不得而知”
    “如有神助……”周殊宇不由感慨道,“熾天使的存在,實際上也是一種便”
    “至少在探索『深空』的過程,這的確是一個其他任何種族遠無法比擬的優”天啟的語調甚至還帶著一絲羨慕的意味,“像是其他的人或神明,若非有奇遇,想接觸到『深空』,恐怕都得先失去某位至關重要的親近之人才行”
    周殊宇和孫銘辰才剛想起貝洛伯格的遺產,他便已轉移了話題:
    “正如你們能夠走到現在的地步,我從過去一路走來,亦是踏過了由無數血淚構成的曆也是正因如此,我才更加清楚,無論聖人還是罪人,眼下又是艱辛或悠閑,我們最終的歸宿,都是別無二致的那個小光留在時間的曆史裏,被世人銘記或遺即便僥幸得此生心滿意足,也不過隻是幸運些而與鬱鬱而終相比,倒沒有多大的差死亡的瞬間實在太過渺小,曆史隻會首先記錄下你的願望與行動,最後在捎帶手記住它而”
    願望與行動……
    “曆史可是時間沉澱下來的力量啊,能夠經曆得起時間的檢驗與磨練,那這種事物本身就已足夠偉大而身為時間的遺留之物,足以被尊稱為見證者的它,則更是唯一一個能為『現在』乃至『將來』賦予存在之意義的、不可或缺的基”天啟長舒一口氣,“所以你們現在應該能徹底明白,這場戰爭,究竟是為了什”
    為了一個能擁有曆史的未來,以及,那個曾創造了曆史的過
    世界本身並不重要,無可取代的,唯有祂的曆
    “明白”
    “若是能存活下來,曆史本身,一定會選擇原諒我等吧……”
    天啟空歎一句後,便下了逐客令:“時候還不晚,”眼下大概臨近正午,“你們再回去好生想想吧,將一路上遇到的一切,都再重新羅列一哪些隻是無關緊要的糟粕,哪些又才是能夠顯露出真理之存在的精”
    “”
    待到兩人離開後,特寒裏亞才從書櫃與牆壁的夾縫中鑽出
    “後天還要安排防守任務呢,您覺得僅靠這一天半天的時間,他們真能想明白嗎?”
    “當然不”
    “啊?”
    “我隻是將完成明悟的一種有效途徑告訴給兩個小家夥而他們很聰明,必然能夠明白,『破鏡重圓』隻是一種示”
    “嗯……真是搞不懂恕我直言,您又領悟到多少了呢?”
    “不”
    “真的嗎?”特寒裏亞有些不相信,“看到您的第一眼,我就感覺到您渾身上下的氣息,乃至體內流淌的力量,似乎都與以前大不相這難道不就是『破鏡重圓』的表現嗎?”
    “哦?”
    “是真的啊,就連我都感覺到了一種陌生的距離感”特寒裏亞仍止不住好奇,“真是令人抓狂啊,魔後陛下死後,您到底都經曆了些什麽啊?”
    “相信我,你不會想看到那副場景”不同於對待周殊宇和孫銘辰,天啟直接就拒絕了
    “好即便您不想告訴我,我大概猜猜看總還是可以的吧?”
    “請”
    “您那時的經曆,應該與您所設想的,讓他們能夠真正明白『一切』的方式有關吧?”
    ……
    “嗬嗬,真不愧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