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131天的結束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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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答吧,失去貞潔的屍體!當他永焦躁不安的胳膊,貼著你硬直的發辮略微托起你的時候,告訴我吧,可怕的頭顱!那最後的告別他可曾強迫、你冷卻的牙齒接受?」
    “父親……”
    佟千夜悄然蹲在佟鳩羽的身邊,小心翼翼地將他扶
    “唔……”
    佟鳩羽的模樣宛若大病初愈,但在場的無論人神都看得出來,這不過是回光返照罷
    “在天幕的籠罩之下,當一個蓋世英雄,名滿天下,功成名就……直至暮年,同兒孫共享天倫之樂,頤養天年,安心等到在眾人的簇擁之中與此世長辭,”尼克巴羅望著奄奄一息的佟鳩羽,他當然清楚自己的勝利隻是偶然,但無奈的是,這便是頑劣的命運給予他最後的安為此,他也有充足的理由惋惜,“如此,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一輩子也就過去了,又何必這樣呢……”
    “免費的東西才是這天下最貴的,”佟鳩羽打斷他,“所以,我從來不信任什麽神之印,什麽神我須彌的一生,便是為斬斷過去的枷鎖,抹去天幕的愚弄而得以繼續生為人類,若是……”
    言至於此,他卻不再吭聲,隻是沉重地低下腦袋,似乎是終於為自己短暫而無力的一生而醒
    他似乎改變了一切,但卻又好像什麽都沒能改對諸神的反抗之戰,盡管舒宇仍能夠戰鬥,但他終究不了解自己的意誌,無論對深空的戰爭勝利與否,結果都將不再可以預眼前鹽之天使至少存活了下來,即便鎮壓下新世界,舊神秩序也依舊不會崩潰,被蒙騙的人類仍然隨時都能被神明玩弄於股掌之
    他一生都信奉:重要的並非每次都判斷正確,而是無論判斷對錯,你都得有所準先為己之不可勝,以待敵之可彌留前的遺憾,大概是模糊了他清澈的雙眼:
    今後,諸神的陰影還會繼續籠罩在人類的蒼穹之上嗎?失去自己後,民政黨還能夠穩住大局,妥善地解決國內外的問題嗎?仁冬能夠穩定地過渡到科學社會製度嗎?新的政體,能夠為仁冬帶來長治久安,國富民強嗎?一切還沒有看到結即便突破了人的極限,但他終究還是輸在了認知的局限此刻想來,這不難道也是諸神淩駕於人類之上的另一種資本嗎?
    我由此向上,因為不願意長久做盲)
    你同那位神一樣,好比一個夜行人,掮著火把在背後,自己沒有受益,卻照明了跟隨自己向前的)
    即便如此,他卻倦怠
    “喂,”他呼喚道,“鹽之天使,你還要趕回那邊的戰場嗎?”
    “將他們帶出去之後,我會回去”
    尼克巴羅的後半句話說得尤為用力,像是在強調什
    “是嗎……嗬,勞您費心了……”
    言畢,佟鳩羽便滿足地閉上了雙眼,他始終沒有將頭偏向被自己親手囚禁了數年的女兒,也全然沒有注意到她竟仍願意將自己稱作父望著一心等死的佟鳩羽,佟千夜隻得直接開口問道:
    “啟然他,是早就知道了你的計劃嗎?”
    佟鳩羽聞言足足沉默了半晌,才緩緩道:
    “是,你都看到了嗎?”
    “在受到血脈中的力量的呼喚之時,我看到了你的部分回憶,比如,你與啟然對話的過去……”
    竟然還會有這等影響嗎……盡管隻是畫麵,但小舒他……
    他硬撐著翻過身來,既然自己已經等不到戰爭結束的那一天,不如就先將這些往事抖幹淨罷……
    「你的丈夫正周遊世界,當他入睡時,你守在他身邊的永存的身影絕不離去;正像你一樣,——他無疑會忠實於你,永不變心,至死不」
    “爸?”
    周啟然一邊放下手中的筆,一邊頭也不抬地試探性地招呼好在佟鳩羽早就習慣了他的隨意:
    “特意叫我來有什麽事嗎?”
    “關於七星聯合會議,您是怎麽看的?”
    “怎麽一上來就問這種事情……”
    佟鳩羽眉頭都還沒有來得及皺,就已反應過來,自己這位女婿話中的弦外之音:
    “你又發現了什麽嗎?”這可不是什麽值得討論或研究的題目啊……)
    “我想,”周啟然娓娓道來,“七星聯合會議製度得以延續千年,曆經奴隸製、封建製、甚至於曆經近現代民族覺醒以及世界大戰,始終屹立不其在製度本身並不十全十美的情況下,依舊能在每個關鍵節點恰逢其時地出現英名而果敢的領導者,如果隻說是天佑仁冬,未免牽或者至少,在說出這句話的時候,我一定不會以為這個天是那種虛無飄渺的命運,而是另一種更具體,更有主觀能動性的物既然如此,那我們不妨先設想,仁冬真有所謂神明指點護佑,七星將所自稱的傳說盡皆屬實:仁冬的曆史發展與月神有著密不可分的關係,每一件事關曆史發展的轉折處,皆是由她指點迷如此種種,僅僅是在民眾的認識中不存在而
    “這並非是什麽難事——沒有人見過神明是什麽樣子的,任何想要論證、或反駁神明之存在的學者,都會被認為是無所事事、遊手好閑的蠢隨著時代的發展,在自我的偏見,以及為見識所困的觀點的蒙蔽之下,那個被眾所周知的不存在的神明、與仁冬之間某種超脫凡塵的聯係也會自然而然地被掩無論真相如何,人們都不會認為世上真的存在全知全能的神
    “也正因如此,事實上,對神明存在的產生懷疑,才顯然是更合理的想七星聯合會議製度的延續並非偶然,某些相關流言傳說想必也是空穴來如果七星將當真能夠通過某種特殊方式接受神明的指導,那每四年一屆、用以公告月神意旨的祭月典儀的前夕,便是最為合適的機如果能在每次的祭月典儀前一個月開始,檢測紫微宮周邊所有種類的能量波異常——全頻率聲波、電磁波,乃至靈力波動,統統檢測起借由研究員身份的便利,攜帶不具備回收和解析功能的探測工具覆蓋首都,紫薇宮方麵並不禁而就總體而言,這項微不足道的小計劃所需要耗費的精力與時間也並不多……”
    他說話難免有股學者的激情與專注,不覺之間便消除了佟鳩羽與自己原本的關
    “你、已經嚐試過了?”
    如此大膽的計劃,周啟然絕不可能隻是來找自己尋求意他能夠將全部想法與打算毫無預兆地全盤托出,想必是已經有了結而在這樣的情況下,周啟然卻選擇先來找自己,其中的意味已十分明
    “所以,你的意思是……”
    “在祭月典儀舉行前一周左右的時候內,紫薇宮處的靈力,以及與靈力極為相似的一股陌生能量波,都會發生極為明顯的波——我從四年前就檢測出了這樣的結那股陌生能量自從四年前曇花一現後,便再也沒有出現過,直到最近,又是新的一屆祭月典儀即將舉行的前四天,那股陌生的力量才再度出同時,紫薇宮在無甚要事的情況下也出現了十分明顯的,宛若回應的靈力波雖然就科學研究而言,這樣的巧合尚不足得出任何具有說服力的結論,但紫薇宮作為七星將的居所、仁冬的……”
    “除此之外呢?”
    佟鳩羽心中的疑慮使得他已不願再繼續聆聽周啟然的分他隻需要一個結論,或者說,一個確
    “如果,神明當真存在……您也和他們聯係過,是嗎?”
    現在你明白殺死他的必要性了吧?)
    “也是靠你那個儀器嗎?”
    “或許說是靠我的腦子也說不定……誰讓我突發奇想將它帶回來了呢?”
    周啟然撇頭看了一眼桌子上低調的黑匣子,又道:
    “甚至就在剛才,您的靈力也與那股陌生的能量發生了呼應般的波”
    眼見佟鳩羽一下緘默不語,周啟然也察覺到某些不太好的事情:
    “這樣的事情,我不會向別人提起隻是……您不會怪我吧?”
    “不……”
    佟鳩羽卻幾乎是無意識地說出這個但這可是在仁冬,私下與神明溝通、無論是否是仁冬的神明,這其中究竟意味著什麽——聰明如周啟然,當然不會想不到,但他隻是付之一笑:
    “如果有任何隱情不便說明,倒也沒什不過,無論發生什麽,隻要能保護好千夜和小舒,便不用在乎”
    他……無法再回應他的請求
    「——遠離邪惡的人群,遠離慣於嘲弄人的塵世,遠離好奇的法官,安眠吧,安眠吧,奇異的女子,請在你神秘的墳墓中安眠;」
    “原來,果然是這樣的嗎……”
    “話已經說完”
    佟鳩羽麵如止水,他的頭發灰白,皮膚也蒼白,好像銀質獎章褪了色,蒙上了一層鉛粉般難以散去的霧氣:
    “舒宇還活著,不久之後,應該也會從那邊的戰場回你就放心回去吧,先前的假死,讓他們隨便幫你編個理由就啊,對了,如果可以的話,把兵主部藏龍樹也帶回去盡管放心,他並非惡徒,隻是受我之托才出手幹涉而”
    佟千夜緩緩將他放平,卻就地坐下:
    “那就等小舒回來再說吧,關於那段不便告知外人的往事,我也有不少疑問……”
    不便告知外人……
    “走”
    尼克巴羅旋即轉身對律武說道,同時抬手用神力將尚未恢複體力的兵主部藏龍樹托起:
    “走”
    我兒,為什麽向我們這樣行呢?看哪!你父親和我傷心來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