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水下玄宮 金羅宗主 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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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張顯目光掃去,便將此間情形盡收眼底。裴元正擲出的法旗,由於是匆匆布置而成,顯然是阻擋不住這來勢洶洶的矮小道人。
    果不其然,闡淵道人手中鐵鞭一橫,打出一道粘稠的烏黑之氣,徑直向麵前水霧屏障潑灑而來。
    也不知這烏黑之氣是什麽路數,水霧屏障剛一接觸便染上青黑之色,並倒卷而上,居然讓裴元正手中法旗都隱現絲絲黑意。
    裴元正心中一驚,連忙掐訣調運法力鎮壓化解,他這一動,水霧屏障頓時漸漸消散了去。
    法旗雖說沒能成功阻攔對方,卻給張顯爭取到了數息時間,他心意一引,手中陡得躍起一道清亮明光,竟是不思躲避,反而抬手疾斬下來。
    這一劍斬出,劍光明而不豔,如九天銀河倒泄而下。
    闡淵道人一見之下,心中不由得暗暗冷笑。
    他手中鐵鞭乃是一件靈器,隨他性命交修近千載,雖說因各種緣由使得其威力不及巔峰之十一二,但也非是尋常法寶能夠比擬的。
    說時遲那時快,隻聞“叮當”一聲脆響,兩把神兵利器已然碰撞交擊,幽暗迷霧裏,一道道金火流星迸射,劍光如石擊平湖,分成細小碎片。
    借助這迅猛一擊的力道,張顯翻身後退,迅速拉開距離。
    此時,他右手微抖,臉色潮紅,內氣紊亂,五髒六腑之中似有一條蛟龍在翻江倒海,顯然是在剛才對擊之中受了不小的損傷。
    不過,他眼中卻有神采閃爍。適才他出劍的一瞬間,驚喜地發現劍中靈識竟隱隱有複蘇之意,與自己溝通起來比往日更見親近。
    早在數日之前,不管他如何溫養此劍,就再無任何進展。他原本以為這是此劍非是自己親手祭煉而成、又有所殘缺的緣故,如今看來卻非是如此。
    今日一往無前,麵對強敵奮然出手,反而有所增益,想來隻有在爭鬥中磨礪,才能真正發揮此劍的威能。
    劍乃淩厲之器、殺伐至寶,隻有不斷與人廝殺,方能臻至上乘,蘊出真靈,正如求道修真之路,心中有大決心大毅力,一以貫之,才或有長生逍遙之機。
    張顯目中有精芒閃過,周身氣機越發渾然,隱隱有超逸出凡之態,顯然是道心有所提升精進,得了不少好處。
    龐無塵雖不曾出手,一點氣機卻遙遙鎖定在闡淵道人身上,隻要對方稍稍鬆懈,便可發出雷霆之攻勢。
    他見得張顯氣機漲浮變化,側頭歎道:“張道友福緣之深厚,實屬少見。”
    裴元正則隱隱感覺張顯與以往不同,但見他並無大礙,也不多想,隻是投去略帶歉意的目光,便又專心煉化起法器上的汙穢之物來。
    張顯輕輕拱手示意,接著看向遠處闡淵道人,目光清冷,言道:“閣下一言不合便出手偷襲,卻是有損傅真人上真高仙之風采。”
    闡淵道人心中慍怒,暗恨自己小覷此人,臉上卻一片漠然,寒聲道:“不曾想你這黃口孺子,居然持有一柄靈劍。”接著又搖了搖頭,看向龐無塵,自負道:
    “爾等三人,還是隨我入內請罪吧。再多抵抗,也不過是以卵擊石自取滅亡罷了。”
    龐無塵嗬嗬一笑,哂道:
    “尊駕何必偽言欺之。金羅宗傅真人幼時,其母葬身妖腹,他也因此極其痛恨妖魔異類,又怎會讓你為他看守洞府?分明是狡言詐我,另有可圖。”
    裴元正心下悚然,暗道這妖人詭計多端,同時他也讚歎於龐真人博聞廣識,居然連萬載以前的先人秘事都一清二楚。
    此時,裴元正已然消磨掉法旗上最後一絲汙穢之氣。
    龐無塵估摸著時間,再次開口道:“或許尊駕來頭不小,但如今也不過靈真境界,我等三人還不至於束手就擒。”
    聞言,闡淵道人臉上殺氣驟起,如寒霜忽至,冷徹心肺。隨即大喝一聲,倏地躍起,地麵青磚碎裂,整個洞府也為之搖晃,像是地龍翻身、山神錘鼓。
    煙塵散去,張顯隻見一隻高約兩丈、稍顯虛幻的醜陋蟾蜍正趴伏在地,猩紅長舌吞吐不定,後背數個鼓包,隱約可見烏黑之物在其內流淌翻滾。
    血色雙眸轉向三人,被其看了一眼,頓覺遍體生寒,激靈靈打了一個冷顫。
    龐無塵雙眼微眯,大袖陡然揚起,往前一揮,霎時之間,一道凶煞絕倫的煊赫刀芒揚起,斬破大氣,直奔而來。
    那蟾蜍肚中“呱呱”兩聲,身上猛然爆發出一道墨團似的黑霧。那森寒刀氣從那黑霧之上一透而過,閃了一閃,居然橫穿而過。
    見狀,龐無塵霜眉微皺,盯著那團黑霧不放,像是在思索著什麽。
    黑霧依舊在蠕蠕而動,不旋踵,一陣劇烈翻滾,隨後又見那蟾蜍顯身而出,其鼻翼微動,使力一吸,黑霧便化作一線,鑽入它鼻竅之中。
    裴元正見龐真人一擊無果,連忙催動起手中法旗布下霧障,接著又拿出那口裝水盂盆,往上一拋,祭出一滴色澤暗沉發黑的水珠,打入漫天霧氣之中,霧障隨之肉眼可見的濃厚起來。
    原來他這盂盆,並非隻是簡單的盛水裝河之能,而是能將盂內之水提煉成一種靈水。這靈水可謂之妙用無窮,但一旦脫離容器便會無可逆轉的發散,直至徹底消失。
    曆經一甲子時光,又往其中灌入數種寶藥靈液,這才堪堪催煉出一滴靈水,如今見此妖凶威滔天,他隻好強忍心痛一並祭出。
    張顯立在一旁,剛才他已吞服下數枚回複丹丸,內氣逐漸充盈起來,他心念一轉,悄然拿了個法訣,默默閉目運轉起內力。
    那蟾蜍腹部微漲,悶悶響了兩聲,口中猩紅長舌卷向三人,裴元正連忙引動法旗,四周雲霧翻滾不停,化作一道道灰白鎖鏈迎麵而上。
    一時間,惡風黑霧旋動,漫天飛沙走石,雙目幾不能視物。
    得到那滴靈水加持,法旗威力憑空漲了三分,居然擋住了蟾蜍一口長舌,讓其毫無寸進。
    同時,裴元正也感應到那滴靈水正急劇被消耗,心裏咯噔一聲,沉聲開口道:“這妖物力大勢沉,恐是抵擋不住多久。”
    或是看出這霧氣鎖鏈後力不繼,那妖物攻襲越發猛烈,不過數個呼吸間,霧氣鎖鏈已是潰散大半。
    此刻,張顯猛然睜開雙眼,長笑一聲,隻見一道燦燦火光從他身後盤旋而起,像是大日初生,炎炎堂皇之氣撲麵而來,他伸出手指,向前一點,喝道:“去!”
    這門‘碧霄一氣’是《參同契五類秘要》中威力不俗的金火二屬神通道法,如今他才煉化一道火屬靈物,雖說威力下降了許多,但渾陽真火至正至陽,威凜四方,邪祟妖物最是畏懼。
    那妖物驟然收回長舌,大口猛然深吸,背後鼓包竟挨個炸開,噴出道道黑中帶紅的汙穢液體,漫天噴灑而去,聞之胸悶氣促,呼吸都稍顯不暢。
    龐無塵臉色微變,低喝一聲道:“退!”,三人瞬間回退而去。
    眨眼間,碧霄一氣已然襲至妖物麵前,徑直竄入黑紅液體之中,接著一股股刺鼻氣味蔓延開來,在碧霄一氣猛烈攻襲下,黑紅液體或聚或散,如活物一般層層抵抗。
    半響,漫天惡臭被蒸發散去,隻留漫天塵煙,妖物已然是沒了聲響。
    裴元正臉上驚疑不定,他雖未曾直接出手,但那妖物的強大氣機卻是做不得假,隱隱比他還高上一籌,難不成就此被他這位師叔誅殺了去?
    他大袖一揮散去汙穢,隻見那妖物已是不見蹤影,地麵青石融作液體汩汩作響。
    張顯也稍覺錯愕,這碧霄一氣雖說威能不小,但他境界低微,又未能融煉金屬靈物,決然不可能越過幾個境界層次誅滅此妖。
    沉吟片刻,他恍然所覺,那妖物應該是闡淵道人真靈所化。哪怕是修道之人,未曾凝結金丹時,元真魂魄也是陰屬之物,本能畏懼天火雷霆,妖魔異類更是如此。
    想到這裏,他也明白了那妖物硬接龐真人一招居然毫發無傷的原因所在了。
    龐無塵上前幾步,盯著半月拱門前那尊蟾蜍石像,開口道:“尊駕何不出來一敘?”
    石像毫無動靜,像是普通人家院中的凡石雕塑一般。
    龐無塵笑了笑,自袖中拿取出一麵銅鏡,道:“此乃‘五火神陽寶鏡’,裏麵有一道金陽烈火,最是擅長攻襲神魂,尊駕可想一試?”
    張顯輕笑不語,顯然龐無塵也是明白了此中關竅。
    那蟾蜍石像傳來尖叫之聲:“住手!”,接著故技重施,鼻腔之處噴出一道煙氣,闡淵道人再次現身出來,隻是顯得更加虛幻且不真實。
    闡淵恨恨的看了眼張顯,努力擠出一絲笑臉,道:
    “各位道友神通不凡,在下認栽。我實乃是被傅金沉封印在此,萬載以來,離不得此間三丈方圓,洞中法寶神通俱在,可任由諸位自取,還乞繞我一命。”
    傅金沉便是金羅宗那位南丹紀壽上金真人之名諱,也就是闡淵道人口中的此地洞府之主人。
    聞言,龐無塵卻麵色一厲,冷哼一聲,道:“如今還想著挑弄我等貪欲,妄施鬼蜮之伎倆,看來是繞不得你。”
    說完,抬手便直直往其腦門上拍去。
    闡淵道人身軀不禁一顫,眼見大手要拍至,不由得驚恐大喊道:“左黜道友,我幫你煉化那件真寶,還請出手救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