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落回到書院的時候，正好遇上了向夫子。
    他背負著雙手。
    手裏還拿著送他的那一把戒尺、
    走在院中。
    偶爾看到一些在嬉鬧的學生，眉頭便是微微一皺，輕輕咳嗽了下。
    那些學生便嚇得連話也不敢說了。
    唯唯諾諾。
    膽戰心驚的。
    每逢這時候，向夫子便滿意的點頭。
    大抵是覺得自己的威嚴夠了。
    也的確是如此……
    這些年來書院規模越來越大。
    學生已覆蓋附近好幾個郡城，連別的州，也有學生過來讀書。
    夫子的數量原本隻有兩三個，如今更是達到了十來個這裏、
    禮、樂、射、禦、書、數皆有。
    四書。
    五經。
    兵法。
    輿理。
    更不可落下。
    當然了。
    玉山書院規模能這般大，倒也不是沒有他的道理的。
    就以漢武十年的科舉來說。
    大周朝廷共計三百五十名進士，而玉山書院獨占十五人！
    看起來這數目好像並不大的樣子。
    可要知道，一個讀書人，想要成為進士可不簡單……
    童生，秀才，舉人，進士。
    以漢武十年為準，大周學子共有三十萬人……
    可到了最後，成為進士的卻隻有三百五十人。
    玉山書院獨占十五人，可見驚人。
    猶記得漢武十年，那滿朝皆驚，天下皆驚的場麵……
    漢武帝更親自寫下玉山書院四個字，送給玉山書院。
    而向夫子恰好便是玉山書院資曆最高，也是最為嚴肅的一個夫子。
    自然這些學生是畏懼他的。
    “先生？”
    向夫子突然愣了下，快速幾步來到了陳落麵前，恭敬行禮：“見過先生，先生什麽時候出關的？”
    “出關？”
    陳落有些沒反應過來。
    “貓娘娘說，這些日子先生閉關，叫我們不得打擾，也便沒上去了。”
    這就是陳落為什麽喜歡貓娘娘的原因了。
    真是……
    好弟子啊！
    “剛出關，閑著無聊便下山走走了。
    “理應如此。”
    陳落這向夫子聊著天，那邊的學生們可是一個個的滿是不解和驚訝了。
    “那年青人是誰？”
    “竟被喊做先生？”
    “向夫子竟然對他行禮？”
    “這……這也太不可思議了吧，那可是向夫子呢！”
    眾人議論。
    竟還真有學生認出了陳落：“那是不爭公公陳落，他竟然下山了，太不可思議了！”
    眾人一聽，全都倒吸了一口冷氣。
    看著陳落的眼神滿是敬仰和崇拜。
    不爭公公啊！
    天下皆知、
    是人間仙人不說……
    還曾挽救過大周無數次。
    “聽說不爭公公就住在後山中，隻要我們能上去後山，就有機會拜入是不爭公公門下，我們的院長，聽說就是不爭公公的弟子呢！”
    “真的？”
    “這要是能進入後山就好了，可一直進不去、”
    “我倒是知道怎麽進去，不過要看運氣。”
    “怎麽進？”
    “二層樓，聽說在二層樓就有進去後山的辦法，不過還沒人成功就是了！”
    ……
    眾人那邊聊著，陳落這邊倒是聽得很清楚。
    二層樓？
    成為弟子？
    什麽鬼？
    自己什麽時候說過進入後山，自己就會收徒的？
    好像自己沒說過吧？
    看向了向夫子，向夫子解釋道：“先生在玉山書院的事情書院中許多學子都知道的，後來書院被煩的不行，便有夫子道，天天跑那後山有什麽用，要想成為先生的弟子，還不如去二層樓好好讀書……這讀好書了，說不定就能成為先生的弟子了。
    於是，也就有了二層樓中有著通往後山，能成為先生弟子的傳聞出現了。”
    陳落一時間不知道說什麽了。
    是該苦惱自己被追捧呢？
    還是苦惱那一群學生太過於天真了。
    這樣的事情他們也相信？
    不過……
    回到後山後，陳落又劈裏啪啦的在後山布置下了十多個迷陣，總覺得不夠，又布置上一兩個，看著足足十來重的大陣，陳落這才鬆了口氣。
    這樣多的陣法……
    這就算是金丹強者，甚至是元嬰強者都未必能進得來了吧？
    嗯……莫名的希望那些學生們繼續來闖闖。
    他發誓，若是有學生能進來的話，那這弟子，他收了又何妨？
    “見過師尊、”
    貓娘娘行禮著。
    陳落眯著眼睛：“貓娘娘變個身？”
    貓娘娘：……
    “陳落陳落，我會變身了。”
    小白跑了過來，對著陳落喊著，臉上滿是一副求表揚的神色。
    陳落驚訝。
    “你化形了？”
    這一個個的，都這樣子的嗎？
    在自己麵前就這不會，那不會的，可自己才離開多久，就什麽都會了？
    不帶這樣欺負人的啊！
    “對啊對啊，我變給你看！”
    小白喊著。
    一陣煙霧出現。
    在陳落滿懷期待的目光中，一個毛茸茸的圓球出現在了麵前。
    陳落：……
    他看向了貓娘娘。
    貓娘娘如人一般站立著，臉上竟然露出了笑容：“小白道友前些天發現，她要是將尾巴和四肢收起來，腦袋埋入懷裏，正好能形成一個完美的球……它覺得，這是變身。”
    “對啊對啊，陳落，我是不是超級厲害。”
    白色的肉毛球在陳落的麵前滾來滾去的，小白的聲音從裏麵傳出來，卻是越傳越遠。
    “嗯？陳落，你在哪裏啊？我看不到路了……”
    看著滾出院子的肉球。
    陳落輕輕的歎了口氣，對著貓娘娘道：“說真，伱們少和它接觸，咱家實在有些擔心，到時候你們變得和它一樣。”
    “小白挺可愛的。”
    陳落道：“那叫蠢。”
    ……
    書院的日子是很悠閑的。
    陳落雖為人師表。
    可對他來說，一切都沒什麽變化。
    除了曬太陽，釣魚，打哈欠，喝酒，那是啥也無需做。
    貓娘娘喜歡看書……
    根本不需要陳落教導。
    陳落也問過她，想要學習什麽法術。
    陣道。
    符道。
    器道。
    丹道。
    六術、
    五行。
    亂七八糟，種種雜學。
    隻要她願意學，陳落便願意教。
    然而貓娘娘想了下，最後覺得：還不需要了……
    它覺得它的道，書中自會有。
    陳落覺得這是不對的。
    作為師尊，怎麽可以什麽都不教導弟子呢？
    於是他告訴貓娘娘，它還有一道：名為烤道……
    貓娘娘問，何為烤道？
    陳落說，烤魚之道！
    貓娘娘想了下，覺得這道可以……主要是耗子，魚……這對貓娘娘的誘惑實在太大了。
    在她心裏，讀書第一，耗子第二，魚第三。
    自然拒絕不了的。
    陳落問，他呢？
    這一二三的位置都被占據了，怎麽心裏就沒自己的一席之地？
    好歹自己也是它的師尊。
    正常來說不是第一才對？
    貓娘娘答：這是不一樣的，師尊是用來供奉的……
    陳落當時臉色就黑了。
    他還活著。
    現在就供上了，是不是有些太早了。
    至於寧書安，這絕對是最為輕鬆的了。
    拜師後，他便繼續回去教書了。
    起初還每日上山請安……可直到一日上山不小心摔了一跤，摔斷了腿後，陳落覺得，這每日上山太勤也不是好事。
    就允許他一個月上一次了。
    寧書安覺得這是不符合禮儀的。
    師者，父也！
    豈可如此不尊？
    本應早晚請安跪拜……
    自己一天一次請安本就不夠了，怎麽可以一個月一次。
    絕對不可以！
    結果……
    沒多久又摔了一跤、
    看著陳落又給自己治療、
    且還是格外疲勞，臉色蒼白的樣子。
    寧書安滿是愧疚：“弟子慚愧，活了六十多歲了，還讓師尊如此操勞。”
    “應該的，誰叫咱家是你師尊呢？”
    陳落咳嗽了一聲。
    竟咳出了血。
    嚇得寧書安惶恐。
    請求每個月上一次後山……他是擔心再讓陳落勞心勞神了。
    陳落點頭。
    頗為不舍。
    “一個月隻能見一次書安了呐，哎…為師會想念的。”
    寧書安下山後。
    陳落便搬出了椅子，直接躺在院子裏曬起了太陽。
    躺椅前後晃動著。
    偶爾喝一口酒、
    磕上瓜子。
    拿出【關於人類傳承和繁衍過程必不可少的行為】一書看著，偶爾發出嘖嘖的聲音。
    罵一聲狗男女。
    喊一聲傷風敗俗、
    順道呸上一口、
    別說……
    沒有寧書安天天拉著自己讀書討論儒道，這日子簡直爽得離譜！
    所以一回到書院後山，陳落就開始了他浪蕩不羈，且慵懶的日子。
    離開書院兩個多月。
    郭北縣雖好。
    可種樹實在有些無聊了。
    如今回來，自然需要洗滌下心靈……
    於是。
    陳落拿出了【宮廷秘譜】……
    這書是當初從京都藏書閣帶出來的，也是蕭景的摯愛……
    這些年雖看得有些多。
    一點點的細節，自己早就如數家珍，印象深刻。
    但有些時候，這看書看的並非是書，是人生……
    自然的，哪怕是熟悉，陳落也會拿出來重溫重溫的，而時不時的，總有不一樣的收獲、
    【您觀看了一本頗有些歲月，甚至字體，圖畫都有些模糊的《宮廷秘譜》，隱隱約約有了不一樣的感悟
    您的四藝獲得了提升。
    經驗值+100！
    ps：子曰：溫故而知新…】
    隻是當天晚上向夫子就來尋自己喝酒了，還帶來了讓陳落驚訝的事情。
    普陀寺出事了。
    聽說還詭異無比。
    起初是不知道怎麽回事，聽說香客們本來還在燒香禮佛的。
    可突然的，大殿中那最高的一尊大佛，劈裏啪啦的，布滿了裂縫。
    再然後，這裂縫好像會蔓延一樣，蔓延遍了整個普陀寺的佛像，最後砰的一聲，這些佛同時爆炸，化為了齏粉。
    要知道普陀寺的佛像大大小小，可是足足有著一百多尊。
    同時化為齏粉的那一幕，得有多震撼？
    這便算了！
    在佛像化為齏粉後……
    寺廟中的那些沙彌更詭異。
    火焰從他們身上出現，硬生生的將他們燒成了灰燼。
    這火焰在短短的時間，就在普陀寺彌漫開來……
    整座普陀寺化為了火海。
    香客們在逃亡的時候，聽說看到了普陀寺方丈：法成大師……
    他好像瘋了一樣。
    在坐化亭那邊哈哈大笑著，麵色猙獰無比…手裏還拿著火把，到處放火著。
    甚至還有香客說，親眼看到他殺了一個和尚。
    “法成大師那可是金丹境的強者，那普陀寺還是他的道場，他瘋了嘛？為什麽放火燒了寺廟？這就算了，還殺那些無辜的和尚？”
    “無辜？”
    向夫子冷笑著：“那法成和尚修煉的一種邪法，以修士和妖精鬼物的精魄為香火之源，這些年還假借著超度的名義，不知道煉製了多少鬼物，又吞了多少鬼物。
    那些愚民天天給他香火，殊不知他們隻是他眼中的口糧罷了，那些和尚們也不是什麽好東西，都是法成和尚圈養的奴隸罷了，這算得什麽好人？”
    陳落眉頭微微一皺：“所以，他才想要抓了阿鬥？”
    “大抵便是如此，隻是先生不爭，不想惹事，吞下了這口氣，隻是在書院大門留下符籙，保護書院安危。
    可那老和尚太不是東西，竟派遣厲鬼來襲。
    若不是有符籙，書院怕是危險了，先生應該有感應到吧？”
    陳落點頭：“當初的確感應到了，隻是很是細微，我也就沒放在心上，沒成想這老和尚竟是這種人！”
    “所以啊，這普陀寺的事情，根本不值得憐憫。
    不過我倒是覺得，或許知道那老和尚發生了什麽事情！”
    陳落心中咯噔了下。
    “你，知道發生什麽事情？”
    這不應該吧……
    自己離開書院也沒人知曉。
    還易容了呐。
    且自己就隻是種樹，啥也沒做，這……還能知道？
    這家夥莫非開掛？
    “那老和尚修煉的功法如此邪門，吞噬的還盡數都是那些鬼精之物，想來是被反噬，失去了理智吧！”
    向夫子說著。
    說到這話的時候，他格外的確定自己的判斷。
    除此之外。
    實在很難再有別的可能了！
    陳落豎起拇指……
    “向夫子說得有理，當是如此了……”
    “隻是不知道那老和尚不知道還活著沒、”
    向夫子恨聲道：“若是沒死，早晚有一日，一口吞了他……”
    “想來你應該是沒機會了。”
    “哎，終究是金丹強者，哪裏那麽容易…不過我最近估計也要閉關下了。”
    “嗯？”
    “隱隱約約有了要進入金丹境界的可能……隻是可惜，少了金丹引，若是有的話，這突破的概率就會提升很多了吧？
    嗯？
    這是什麽？”
    他看著陳落拿出來，放在自己麵前的丹藥。
    不解的看著陳落。
    “昔日一個好友留給咱家的金丹引，向夫子既然需要，那便先拿去用吧，不過說好了，到時候需要還的啊！”
    向夫子沉默了下來。
    看著麵前的陳落。
    眼眶不知道為什麽突然紅了起來。
    然後拿起了那丹藥，收回了自己的儲物袋。
    對著陳落深深鞠了一次躬。
    隨即……
    轉身上了思過崖。
    陳落：“這說閉關就閉關的嗎？怎麽都不打聲招呼？”
    搖了搖頭。
    看了下儲物袋。
    裏麵就剩下三枚金丹引了。
    說來也奇怪。
    金陵神殿那麽多年的底蘊，竟然就這三枚金丹引。
    也太窮了一些了。
    隻是……
    “向夫子的話，倒是提醒了咱家，這人死後，會有機會輪回，那老和尚還是金丹強者，若是死了，靈魂強度自然比普通人強上一些……
    這輪回的機會，會更大一些啊。”
    陳落想了下。
    從儲物袋中拿出三支香。
    點燃……
    遙遙的對著郭北縣的方向。
    一拜！
    想著，不夠……
    二拜！
    三拜！
    這才隨意的插在了桃花樹下。
    看那香火嫋嫋，陳落這才心滿意足的鬆了口氣。
    終究是相識一場。
    他還是希望他能早日輪回轉世的。
    倒是接下來的一段時間，陳落明顯覺得吳阿鬥變得格外勤勞了。
    每次看到他的時候。
    要嘛在管理桃花樹。
    要嘛就在種樹。
    有時候就在掃地……
    而看著自己的眼神，那更是恭敬和崇拜了。
    陳落抓著腦袋，問著貓娘娘：“他吃錯藥了？”
    貓娘娘笑道：“大抵是感謝先生救命之恩，和報仇之恩吧！”
    “救命之恩倒是好說，可這報仇之恩，從何而來？”
    陳落覺得有必要和貓娘娘她們解釋下了。
    “貓娘娘，師尊不爭！”
    貓娘娘滿含笑意：“是……師尊不爭，天下人盡知！”
    陳落滿意。
    這便沒毛病了。
    ……
    時光如梭。
    歲月催人。
    眨眼十年而過。
    大秦和大周的戰爭已經越發壯烈……
    以大周和大秦邊境共七州……
    這十來年，這七州戰火就沒中斷過。
    死亡人數更是慘烈。
    白山和衛鋒交戰牧野。
    死亡人數超過百萬……
    久攻不下。
    大秦派遣大將蒙括襲擊涼州…一路勢如破竹，直逼大周腹部，絞殺大周共四十萬有生力量。
    好在大周這些年再出一帥將：霍棄！
    漢武帝力排眾阻……
    任命年僅十三歲的霍棄為大周統帥，率三十五萬大軍，直奔益州之地，一路所過，盡數屠戮，短短十天，連下三城！
    加上漢武帝任命李広大將軍率領三十萬攔截蒙括。
    大秦寸進不得！
    不得後退！
    然而或許是此舉引起了白山將軍的憤怒一樣……
    他於牧野，屠戮大周十萬俘虜！
    此舉引起眾怒……大周以牙還牙，活埋十三萬大秦俘虜。
    大周大秦，開啟了無俘虜時代。
    戰場上，僅剩兩種人。
    勝利者。
    和死人！
    牧野之地，屍山血海…這些年累積的屍骨，構築了成了超過數十裏，高達數十丈的屍骸城牆。
    而修仙界中……
    同樣風起雲湧。
    大周萬仙聯盟和三大門派經曆了不下數十次的大戰。
    死亡人數慘烈。
    最終簽訂了大周修仙聯盟契約。
    約定百年內，不得再起戰火，和平發育……
    然而……
    大周修仙界是想和平。
    可大秦可沒這想法……
    漢武十八年。
    大秦修仙者入侵大周，擊殺仙霞派弟子十三餘人，還沒等仙霞派反應過來，萬仙聯盟一據點，被摧毀！
    至此。
    大秦和大周的修仙戰爭，正式開啟！
    陳落對這些是不在乎的。
    他依舊釣魚看書曬太陽，偶爾練拳。
    倒是這些年他的修為有了很大進步……不知不覺之間，竟然達到了築基七境。
    隻是。
    這種平靜的日子在很快的時間就被打斷了。
    京都來信……
    此信來者：漢武帝……
    這一年：漢武二十五年，已是陳落離開京都的第三十個年頭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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